第58章 教諭（上）
世芸久久不能平息心中的激動，章延闓中舉，只不過是一日的功夫，局面便轉變了許多。長房也派了人過來，口中奉承之話連篇，再也不似以往的倨傲。
她到是極爲佩服章延闓的定力，這樣大的事情，他居然平靜的毫無反應，平靜的就跟往常一樣。
世芸不禁望向了那個坐在身邊的人。只是一年不到的功夫，他完成了旁人幾年要做的事情，是早先便已經準備好了，只等最後一次振飛，還是他原本就很聰明……他一直隱忍的日子結束了。
“我想同你說件事。”章延闓突然開口了。
他沒看書？她以爲他又投入了下次的考試中：“嗯？”
章延闓坐起身，醞釀了很久：“我不打算參加會試了。”
世芸怔怔地看着章延闓，不參加會試，只在眼前的會試，他要放棄。一箇中舉就爲他帶來了不一樣的局面，若是能通過會試，對他來說那纔是真正的“改換門庭”。他努力了這麼久，不就是爲了這一日麼？怎麼輕易放棄呢？
“那你想怎麼做？”他既然決意放棄會試，也就是說還有更好的途徑，會是什麼呢？
“我打聽清楚了，舉人可以到縣裡任教諭。”
“教諭？”
“老爺，兒子有出息了，老爺怎麼還不高興？”章老爺還在猶豫，章太太卻連連應下。她聽人說章老爺把章延闓叫去，只怕章老爺要給章延闓什麼，索性到跟前偷聽，卻聽見章延闓說放棄科舉，去當教諭，忍不住走了進來，“你若是這麼堅持，那我就替你尋尋，老老實實的準備會試多好？”她心裡着實高興，如今中了舉又如何，在京城這塊地，進士都多的數不過來，舉人又算什麼？自家兒子再努力三年，中了進士，就可以了。趁着這個機會，把章澤闓也攆出家門好了。
簇水悶悶不樂地做着針線，奶奶把她們叫去，問她們哪個願意跟着去任上。她不想跟着去那麼偏遠的地方，那樣的地方……她擡頭瞧了一眼坐在不遠處的雲鳳，奶奶把她留了下來，她哭天抹淚的。
“好姐姐，姐姐同我換換？我願意過去。”雲鳳拿了自己平日裡積攢的東西送到簇水跟前，請求簇水同自己換換，“姐姐，你同我換換？”
章延闓點了點頭，撩了衣襬：“我去去就回。”
雲鳳，太太……
“這是什麼地方？”世芸看着札子不由的疑惑了，興義這地方，章延闓起身尋了一本方輿紀要翻開遞了過去。
“你說什麼？”
簇水沒收東西，只是道：“我去同奶奶說說……”
這是一條擠進官場，改變他地位的捷徑，也許以後的事情不曉得會如何，但是如今，他可以離開這個家，不再受章太太的白眼。
簇水趕緊站了起來遠遠的離了橫雲，將自己跟雲鳳的距離拉地遠遠的。
世芸在書上細細的尋找，這才發現，是遠在西南貴州布政司的一個小縣，是個在三個布政司交界的地方。她仔細的閱讀着，書上所說到是個不錯的地方，“九峰摩空，一泉奔注，林木鬱然，下有小溪流入山穴，四面峭壁，一徑可通……
雲鳳急促地站在外面，面上帶着紅暈，卻大膽地看着她們。
“兒子能中鄉試已然是到頂了，會試是萬萬不敢去的。”章延闓又低下頭，在章老爺看來是完全的沒有底氣的表現。
根本就沒給她反抗的餘地，橫雲側了身子，雲鳳的媽跟嫂子便走進來，拉着雲鳳就走：“快跟我去見了太太，太太賞了你天大的恩典。姑娘大喜。”
“延兒……”
雲鳳不敢相信的道：“你說什麼？我不出去，我不出去！”
世芸被他瞧的到底有些不好意思了，微紅着臉，低着頭。
章延闓再次擡起頭，平靜地望着章老爺，清晰而堅定的表達着自己的想法：“兒子想去做教諭。”
……
雲鳳緊跟着章延闓便出去了。世芸注視着容光煥發的雲鳳，她再也不小心翼翼，整個人都活躍起來，還稍有的別了紅色的絹花。
“好姐姐，我記着你的恩典，你就是我的再造父母，我來世結草銜環給你當牛做馬。”雲鳳乾脆跪了下去。
章延闓的笑了，他的想法她居然都知道，她居然在不利的因素裡面看到了有利的一面。若是去了江南等地，二爺也不敢稱什麼教諭，就算是一年中了十名舉人也是尋常之事。從未有舉人，只要出了一個舉人這就是政績，雖然地方是苦了些，可是卻是容易出政績的地方
“太太幫着尋的？”章老爺雖說對章延闓並不如何，可，章延闓畢竟是家裡最有希望獲得官職的人，章老爺希望章延闓考進士，即使畏於章太太，也會挑選一處平穩之地讓章延闓就任，以圖他年再來應試。只有章太太會選一處讓章延闓無處翻身之地。
李姨娘在書房外拉住章延闓：“二爺……你快同老爺說要考會試啊。好容易……好容易有了今日，怎麼也要考一次纔是…….”
章老爺坐在書房，很是欣慰的看着章延闓：“你既然中了舉，就好生準備準備明年的會試。大老爺派人來說了，尋了一位好先生親自指點你跟大侄兒。”
“我如今是有妻子的人，總要想着法子養活妻子，老爺太太待我雖好，可我也知道日後總是要分家，要有個養家的營生。老爺也知道，做教諭還是可以做官的，”章延闓跪了下來，“還請老爺替兒子疏通一二，選個好些的地方。等兒子任期滿了，替兒子疏通一二，兒子也能做個父母官，同樣是光宗耀祖。”
世芸微微一怔。從未出過一個舉人。做教諭的，所謂的政績便是任期內中舉多少，一個也沒有，何來政績？是個不好的地方，可是……世芸站起身對着章延闓蹲了禮：“還要恭喜二爺了。”
章延闓的笑容越來越深。他就知道，老爺叫他過去，章太太心裡會有些不自在，必然會命人去聽牆角，只是沒想到章太太會親自去。所有的事都朝着他努力的方向去了，只是，貴州那地方自己萬萬是沒有想到的。
“只是要苦了你，那地方很是苦。”深山之中，跟荒蠻之人在一處，不服教化，當地甚是清貧，被分到那些地方的官員，任滿三年便會上下打點，意圖另謀他處。
“你……”
“從未有一個舉人。”
“你不用去說了。雲鳳的媽去見了太太，要帶她回去，奶奶叫我帶她過去。”橫雲挑了簾子進來。
世芸靠在章延闓的肩上，凝聽着他有力的心跳。
“跟着我的順兒跟高安是要過去的，你再帶兩個丫頭就好。”他去做教諭，一年的俸祿只有三十六石米，過多的家人他也養不活。
“就是官學裡的先生。只要是通過會試便可以，如今大家一心掛在科舉之上，到無人願意去。”章延闓爲了說動世芸，繼續道，“雖是不入流，卻是個隨時都能補上的缺兒。任期滿，若是考評爲優，是可以提拔爲縣令或是縣丞的。”
“正是二爺建功立業的好機會。”
世芸垂下了眼角。
世芸望着章延闓，她好像摸到了些什麼，可是又不清楚那抓住的又是什麼。
章延闓笑着爲李姨娘拭淚：“兒子是奔了大前程去的，姨娘怎麼傷心了呢？”
簇水有些心動，這有願意跟着去的，奶奶不願意要，她不願意去，可是好像卻非要去不可。兩個陪嫁丫頭，已經留下了橫雲，自己肯定是要跟着去的。
這麼看來，到是個易守難攻的地方。
“什麼時候走？”
章延闓笑着道：“有什麼喜事？”
章延闓擡起了頭：“兒子不打算參加會試了。”
“學風如何？”
“雲鳳呢？”
世芸伸出了手：“要怎麼打點？我回去問問哥哥。”
“糊塗！你不去會試還能做什麼？”
李姨娘一聽到章延闓要放棄會試，眼淚仍不住就要掉了下來，就在眼前的前程兒子說放棄就要放棄。
“我已經打聽好了，我又是正式通過鄉試的，入選不成問題，只是分到好省差省而已。”他要做的事，她或許不明白，但是她卻始終堅定的支持着自己。
“她爹媽是太太那邊的，自然有太太做主。”
“二爺，老爺叫你過去。”好容易的寧靜到叫人打斷了，世芸紅着臉推開章延闓，端端正正的坐着。
妻子害羞了，章延闓微微一笑，傾身將世芸摟入自己的懷中：“多謝你。”
章太太注視着章延闓離去的身影，給他謀劃個好的去處？她會好好的謀劃的，就讓他一輩子都回不來，當一輩子的教諭好了，她明日要跟舅舅說一說，要好好的拜託一二。
章延闓立馬謝過章太太：“多謝太太，多謝太太。兒子告辭了。”
“即使是考不上也就是這幾個月的時間，
有了章太太的幫忙，分發教諭的事情很快就辦下來了。
新年也無法在家中度過，世芸想了想：“要帶些什麼人過去？”
章延闓握住世芸的手，合在手掌之中，凝神地注視着她。
章延闓看着鼓起勇氣向自家開口的世芸，成親這麼多日子，她頭一次開口向自己提起以前丫鬟的事情。
“半個月後。”
雲鳳聽說是章太太叫她，到軟了半個身子，讓母親同嫂子半拉半拖的弄了出去。
橫雲看了眼炕上擺着的那包東西：“奶奶找你去收拾東西。我們倆一起跟着去。”
好了，走出去了，
明代有不少的官都是從教諭做起的
嗯.海瑞宋應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