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恆和他的隊員們早就到達滁州了,他們從午夜時分一直守候在滁州和南京交界處不遠的地方,凌晨一點多時,忽然發現南京城出入口開始設卡了,知道營救行動已經驚動了日本人了。
正當日本兵在設卡之時,一輛福特車突然硬闖過去了,一時間槍聲四起,齊恆等人以爲是凌雲鵬他們來了,便準備接應,可這輛福特車卻一直往前開,齊恆便招呼其中一車的兄弟們一起在後面緊隨。漸漸的,後面的槍聲停了,也沒見鬼子追過來,但進入滁州時,發現鬼子正在入口處忙着設卡,福特車不顧一切地開足馬力往前闖,緊隨其後的齊恆和隊員們隨即開槍,將關卡那兒的鬼子消滅殆盡。
齊恆緊跟着前面的那輛福特車,但那輛福特車絲毫沒有減速的意思,依舊飛速疾駛,齊恆他們猛按喇叭,可這輛福特車像是聽不見似的,一直開到琅琊,直至最後汽油耗盡了,這輛福特車才停下。
車上下來一個人,踉踉蹌蹌的,肩膀上一片血跡,他手持一把勃朗寧手槍,筋疲力盡地舉槍對着齊恆他們的汽車,準備最後一搏。
齊恆從車上下來,上下打量了一下這位舉槍之人:“兄弟,你是南京站的嗎?”
“你們是誰?”那人警惕地盯視着齊恆。
“我們是上海站的,我們奉命在這兒接應你們。”
那人將槍放下:“我叫盧超,是南京站的行動隊員,我負責將這對師徒送出南京城。”
“那另兩個人呢?”
“他們由吳站長負責護送,不過我剛纔出城時,是硬闖了鬼子設的關卡,我估計吳站長應該還沒有出來,被困在城內了。”
齊恆一聽,懊惱地一拳擊在車身上,過了會兒他問盧超:“那你們打算現在去哪裡?”
盧超苦笑了一下:“現在估計哪兒都去不了了,車沒油了。”
齊恆走到那輛破爛的福特車旁,問裡面的滕忠保:“你們打算去哪兒?”
“我……我們打算回老家揚州。”滕忠保誠惶誠恐地望着眼前的那些人。
“行,盧超,我車上還有些汽油,你加了油之後,送他們倆走吧,這輛車估計開到那兒也差不多報廢了,我們回去再等等消息。”
盧超點點頭:“好!”
齊恆命隊員將車上的汽油桶拿下來,給盧超的福特車加了些汽油,順便給盧超包紮了一下傷口,隨後跟盧超握手告別。
盧超載着滕忠保師徒倆朝揚州方向而去,齊恆他們則返回滁州。
齊恆到了滁州之後,見其餘的隊員依舊守在原處,看來情況確實如盧超所說,凌雲鵬他們沒能出城。
齊恆等到天亮之後,便把車開進滁州,找到了電話局,跟趙錦文進行聯絡。
趙錦文已經收到凌雲鵬報平安的電話,便將情況告知了齊恆,讓他們行動隊立即返滬。
齊恆聽說凌雲鵬他們已經脫險了,目前暫避在南京城內,很安全,心也就放下了,隨即招呼隊員們駕車返回上海。
今晚註定是個不眠之夜,康鈞儒一直守着電話,在焦急地等着麟兒報平安的電話,等着弘玉平安歸來的開門聲,這段時間是最難熬的,康鈞儒覺得家裡的那隻掛鐘走得太慢太慢,他特地吃了顆舒心丹,以平抑他那顆慌亂不安的心,他坐在餐桌前,顫抖着自斟自酌,但還是難以抑制心中的緊張情緒。
現在弘玉總算是平安回來了,麟兒也來電話了,告知他自己已經脫險了,他那顆懸在空中,沒着沒落的心總算是可以放下了。
弘玉回房將夜行衣換了,穿上了旗袍,又恢復了她往日那種剛柔並濟而又謙和大氣的模樣。
“弘玉,來,我剛纔接到你雲鵬哥哥打來的電話了。”康鈞儒笑着朝弘玉招招手,讓她坐在自己身邊。
“是嗎,這麼說,雲鵬哥哥已經安全了?爸,雲鵬哥哥在電話裡說什麼了?”弘玉一聽,興奮不已。
“他說他現在已經脫險了,但是南京已經封城了,各出入口都增設了關卡,他們無法按原計劃出城了,不過,他和守義,還有阿輝三人目前跑到了林之皓日僑區的外宅暫避,這個地方可以說是燈下黑啊,日本人怎麼也不會想到他們想要抓捕的要犯居然躲在日僑區裡。”
“雲鵬哥哥的腦子就是轉的快。”弘玉臉上露出欣慰的笑顏:“林之皓的外宅,估計誰都想不到,誰都不知道吧!”
“嗯,當初麟兒跟我說起林之皓有處外宅,很是隱秘,而且除了大榮之外,連王媽都不清楚這外宅在何處,我估計依依都未必知道,便覺得此處像是個世外桃源,與世隔絕,沒想到如今正好派上用場。林之皓的保密工作做得太好了,不過他做夢都沒想到,他的這處外宅竟成了他死敵的避難所了,我明天去麟兒那兒一趟,他們仨現在都不宜出門,我給他們送些生活物資去。”“爸,我跟你一起去,我先前看見他在天台上時,走起路來有些踉踉蹌蹌的,雲鵬哥哥是不是受傷了?”
“唉,你雲鵬哥哥這次遭罪了,被那個北原少佐嚴刑逼問,傷得挺重的。”康鈞儒不由得嘆了口氣。
“怪不得會這樣,我想他這麼個身體健碩,行動敏捷的人怎麼會虛弱成這樣?那我明天去給他治治傷。”弘玉一聽,一陣心疼。
“也好,雲鵬身邊現在需要有個細心又懂點醫術的人照顧,守義和阿輝兩個大男人想必也不太會照顧人,你去正合適。明天你得多準備些治外傷的藥和消毒紗布之類的物品,不過不要在一家藥房買,多去幾個藥房,否則量大的話,會引人注意。”
“嗯,我明白了,我順便帶上我的梅花針,給雲鵬哥哥扎幾針,緩解一下他的傷痛。”
“弘玉大夫妙手回春,一定能把你的雲鵬哥哥的傷治好的。”康鈞儒笑着望了望弘玉。
弘玉的臉紅了:“爸,瞧你,人家說正經的,你倒好,打趣人家。”
“我說的是事實啊,你老爸的這條殘腿要不是弘玉大夫施展妙手,我早就癱了,我現在還能拄着柺棍,靠假肢行走,你是居功至偉啊!”
“一說到這個,我都這麼長時間沒給你扎針了,你最近這條腿是不是痠疼痠疼的?”弘玉關切地問道。
“沒事,這點小傷小病的你老爸扛得住。”
“那我給你扎幾針緩解一下吧!”
“哎,不用了,你就不用勞心費力的了,這都已經是下半夜了,你還是早點休息吧!”康鈞儒見弘玉自進家門後就一刻不停歇,先是去營救雲鵬,好不容易安然無恙回到家了,又忙裡忙外的,很是心疼,他不忍心再給弘玉增添負累了。
“沒事,我不累,扎幾針不費事。”弘玉說着便跑上樓去了。
不一會兒,弘玉拿着她的那個繡有梅花的銀針包和一個鼓鼓囊囊的紙袋下來了。
弘玉坐到了康鈞儒的身邊,將那個紙袋遞給康鈞儒。
“爸,你看,這些都是我們先前拍的全家福,還有云鵬哥哥和阿芳的,他們和孩子們的照片,還有我和龍仔的照片,還有阿芳和孩子們在延安的照片。”
“是嗎?這些照片都已經洗印出來了?讓我好好看看,好好看看。”康鈞儒說着,戴上老花鏡,拿起這一疊照片,一張張,一幅幅認真過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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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玉將康鈞儒的假肢脫下,然後從銀針包裡取出梅花針,在康鈞儒的斷肢處行鍼。
“拍得真好,弘玉,你的攝影技術越來越好了,表情自然,畫面清晰,你看小寒江這張,小胖墩在打哈欠呢!還有這張,菲兒在摸小寶的臉,小寶委屈的模樣,真是太逗了。”
“爸,你還不知道吧,青鸞首長聽說這三個孩子的情況之後,瞭解到他們的姓氏各不相同,便提議說,孩子太小,可又是像親兄弟,親兄妹一樣,在同一屋檐下長大,如果姓名都各不相同的話,會讓他們從小就對自己的身世,彼此的關係產生疑義,內心存有疙瘩,還是姓同一個姓氏更好些,等孩子們成年之後再告訴他們的身世也不遲。”
康鈞儒聽罷點點頭:“是啊,他們都是阿芳一手帶大的,姓不同的姓總是有點彆扭,這三個孩子到了三四歲時,一定會問阿芳,爲何他們兄妹仨不是同一個姓,自己是不是她親生的?”
“所以,青鸞首長說,就暫時讓這三個娃都姓彭。還給他們取名爲:彭寒江,彭霄勇,彭雪菲。霄是雲霄的霄,雪是雪花的雪。”弘玉一邊給康鈞儒鍼灸,一邊解釋道。
“彭雪菲?”康鈞儒念着這個名字,他明白了,青鸞之所以給菲兒取名叫彭雪菲,是爲了紀念孩子的奶奶薛瑩梅,雪與薛同音,這是爲了告訴菲兒,她是彭若飛和薛瑩梅的孫女,是英雄的後人,讓菲兒銘記自己的祖父母:“這名字好,這名字好。麟兒的孩子終歸是要認祖歸宗的,彭家應以若飛,麟兒爲傲,彭霄勇這個名字也不錯,霄勇,與驍勇同音,是依依當初給小寶取名的初衷,霄字下面一個肖字,相當於小寶的姓氏,而霄,雪與雲都是雨字頭,算是與他們的父親一脈相承。好,青鸞還真是會取名。”
“那我明天把這些照片帶給雲鵬哥哥看看,他一定會心情飛揚的。”
“嗯,不過得悄悄地給他看,特別是那幾張延安的照片。畢竟這事還得瞞着守義和阿輝。”康鈞儒提醒了一句。
“嗯,我明白。”弘玉笑着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