澀谷結案之後,那些被關押的疑犯算是被無罪釋放了,除了那幾位高級軍官已經迴歸工作崗位之外,那些在石川府邸的工作人員則全部遣返回原住所,但石川府邸的門口衛兵則被更換了一撥人,他們嚴禁府內的那些雜役,廚師等人離開,規定他們足不出戶。
投毒案結案後的第二天,澀谷與他的調查組成員便搭乘專機回國了,與來時田駿司令官閣下所安排的盛大的接駕陣勢形成鮮明對比的是,走時,只有高倉和幾位軍官爲澀谷送行,顯得格外的冷清寥落,澀谷登上飛機的那一刻,心裡頭肯定是萬馬奔騰,把田駿六郎罵了個無數遍,自己這條老命都差點丟在這裡了,而田駿作爲這兒的最高長官卻絲毫沒有愧疚賠禮之意,反而對他多有不敬,這讓澀谷心中橫生氣惱,回軍部之後非參這混蛋一本不可。
而對於田駿而言,這些調查組的人能早走一天是一天,他也算是少了個太上皇對他的司令部指手畫腳,這個澀谷一副自命不凡的模樣,一會兒對他的屬下橫挑鼻子豎挑眼,一會兒又對南京的治安多有微詞,自從被挾持之後更是把他的工作貶低得一無是處,這讓他這個司令官的臉往哪兒擱?那天在辦公室裡,澀谷急匆匆地從醫院出來,向他興師問罪,爲何石川等人的遺體照見報了?北原翔這個反骨賊有沒有抓到?自己當然也不遑多讓,直接跟他幹上了,要不是看在他是軍部派來的欽差大臣的份上,他早就趕他們走了。
如今這個案子總算是結案了,對於這個結果,田駿六郎鬆了口氣,反正只要不牽扯到他的那些下屬,不要讓軍部以司令部內部不團結,相互之間傾軋爲由斥責他就行了。石川連同那幾名高級軍官被他府邸的一個小小的中國廚師所毒殺,這個結論真的是駭人聽聞呢!而且那對師徒竟然越獄了,現在連兇手的影子都沒見着,這點他確實難辭其咎,不過,現在澀谷走了,事情就好辦了,到時候找兩個替死鬼頂罪不就可以平息軍部的怒火了嗎?雖然對他的司令部而言,投毒案令他損失慘重,但戰爭嘛,死人是在所難免的,石川死了,南野死了,但他們的職位總會有人頂上去的,這個世界離了誰不行啊,地球還不照樣轉下去嗎?或許少了這兩個一直爭鋒相對,不安分的屬下,對他來說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高倉昨日得到澀谷的點撥之後,便將懷疑重點轉移到了綏靖司令部的人身上了,他對那兩名被調派來派遣軍司令部廚房的廚師進行了審訊,儘管他們極力否認自己在粥裡放了安眠藥,但他們並不否認認識肖亦楠,而且對肖亦楠的印象頗好,這位綏靖司令部裡的紅人並沒有什麼官架子,對每個人都是客客氣氣的,幾乎每天都是最後一批來用餐的,而此時飯菜大多是殘羹冷炙,但肖參謀並不計較這些,他們有時過意不去,想要給他單獨燒幾個菜,都被他拒絕了,他從不挑食,有什麼就吃什麼,而且常常一邊吃飯,一邊看資料,很是勤奮。他在司令部里人緣很好,司令部裡有好些人都排着隊想跟他結交,他也挺樂意與大夥在一起,反正司令部裡跟他稱兄道弟的人有很多,司令部裡從上到下都對這個肖參謀豎大拇指。
如此看來,肖亦楠在綏靖司令部的底層官兵裡威望頗高,那完全有可能那些人爲了他而鋌而走險,畢竟那些人都是中國人,還是北原說得對,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看來有必要去綏靖司令部裡好好調查一番。
那兩名廚師雖然不肯承認他們在粥裡下藥了,但三木之下,不承認也得承認,最後兩名廚師被迫在審訊記錄上簽字畫押,承認他們是肖亦楠的同夥,是他們在白粥裡放了安眠藥,協助肖亦楠越獄。
鑑於目前形勢,投毒案和越獄案必須得趕快了結,不然軍部那兒交代不過去,投毒案雖已告破,但主兇還一直未能抓捕歸案,而越獄案還沒有找到那些參與越獄的營救人員,高倉梳理了一下他所掌握了一些線索,比如說那輛運送施工人員的大卡車的車牌號,那兩輛最後逃逸的小汽車的車牌號,那張去司令部取車的特別通行證有可能是假證,而那張施工許可證是如何到了那些抗日分子的手裡的,至今還是個謎。
而肖亦楠等人是通過通風管道到達廚房,再爬入廚房爐膛,從煙囪管道到達樓頂天台,在那兒與接應的人會合,再通過溜索的方式離開廢棄大樓而到達對面的習文齋書店樓頂,然後從那兒下樓逃離,但現在最棘手的是參與激戰的那些抗日分子一個活口也沒找到,因爲澀谷將軍被一個抗日分子挾持之後,他被迫同意這些人撤離激戰現場,這也就讓他至今沒有搞清楚這夥人是何許人也,他現在手裡只有那兩個有可能參與在粥裡下藥的綏靖司令部的兩名廚師,儘管這口供也是屈打成招得來的,但有口供總比沒口供要好,現在只能把這筆賬算在綏靖司令部的頭上了。
高倉送走澀谷和他的調查組之後,便率領大隊人馬直撲綏靖司令部,命士兵將綏靖司令部大樓圍了個水泄不通。
任司令聽下面人來報,說是憲兵隊把司令部給圍住了,不知出了什麼事,便急急忙忙下去一探究竟。
“哦,是高倉君啊,你怎麼有空光臨我這座小廟啊!”任司令見是高倉帶人前來,便笑着拱手作揖。待任司令身旁的翻譯官翻譯完了之後,高倉虎着臉,一臉陰沉地對任司令說道:“任司令,我現在懷疑你的部下跟肖亦楠越獄案有關,請你現在立即給我擬一個名單,將肖亦楠在司令部裡關係密切的官兵上報與我。”
任司令一聽,面色變得嚴峻起來:“高倉君,伱說什麼?你懷疑我的部下跟肖亦楠的越獄有關?這從何說起呢?肯定是搞錯了。我們綏靖司令部裡哪有肖亦楠的同黨?老實說,當我一聽說肖亦楠被捕,被懷疑爲殺害石川將軍的兇手時,我還有些想不通,不知他爲何要做出這種忘恩負義之事?石川將軍待他不薄,他表面上對石川將軍還是恭恭敬敬的,可不知爲何他成了殺害石川將軍和多名皇軍軍官的兇手了,可當我得知肖亦楠越獄了,竟然與皇軍展開了激戰,我就斷定肖亦楠不是個善茬,他居然敢跟皇軍作對,真是吃了豹子膽了。那他完全有可能是殺害石川將軍和諸多軍官的兇手,他肯定是狗急跳牆了,想要來個魚死網破。”
待翻譯官翻譯完任司令的這長篇大論之後,高倉不屑地瞥了任司令一眼:“投毒案的兇手現在偵破下來不是他,但他越獄是事實,而且這次越獄是經過精心策劃的,肖亦楠的同黨策劃了這起越獄案。”
任司令一聽,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高倉君,聽你的意思,你認定肖亦楠的同黨就是我們司令部裡的人?”
“我已經審訊過你們派去我們司令部的那兩名廚師,他們已經承認他們在供給疑犯們所吃的白粥裡放了安眠藥,承認他們與肖亦楠是同夥,所以我來此地的目的就是找出那天參與越獄案,與皇軍作對的那些膽大包天的同案犯。”高倉目露兇光。
“高倉君,請息怒,這事我覺得可能有誤會,你想想,那天我們綏靖司令部接到田駿司令官的命令,命我們協同去抓捕肖亦楠和他的同犯時,我們綏靖司令部立即派人前往支援,後來那個該死的肖亦楠駕車闖入燃料庫,我們的士兵逃避不及,結果四五十個士兵被炸死炸傷,如果我們司令部裡的人跟肖亦楠是同夥的話,我們怎麼可能付出如此慘痛的代價?”
“你們爲了抓捕肖亦楠所付出的代價,這點我們清楚,但你不能排除司令部裡存在肖亦楠的同黨,爲了救肖亦楠出來,不惜與皇軍爲敵,我現在就是想要知道在你們司令部裡,有多少是肖亦楠的死黨,好友,我們要對他們進行一一審訊甄別。任司令,我問你,你知道那天除了去追捕肖亦楠的那些官兵之外,有多少人是在軍營裡原地待命,有多少人沒有留在軍營裡,私自外出的呢?”
這個問題把任司令給問住了,對於軍官宿營的管理,他們一向沒有非常嚴格的規定,有些軍官成家之後就在外面買房租房,還有些軍官在外面宿夜的也有很多,而有些士兵跟軍官關係好的話,也常常不在軍營裡宿夜,他們只是對留宿在軍營裡的官兵有一些管理制度,對那些位高權重的軍官和老兵油子則一向管理鬆懈,所以一時還真不好說,那天晚上有多少軍官和士兵沒有在軍營裡。
任司令無奈地嘆了口氣,看來,現在日本人一口咬定是他們司令部的人蔘與了肖亦楠的越獄案,他還一時找不出反駁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