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陽熠剛把神公遺書補入《瀟湘風雨圖》中,赫然間蒼穹變‘色’,血雲翻滾,恰似要下起一陣滂沱血雨,此番景象,卻是好生懾人。
“吼···”九聲連響,卻是神龍九子見天顏異常,紛紛朝天嘶吼起來,聲響之巨,可謂龍伴虎、金聲裂。
這時,‘陰’陽宗弟子以爲死靈來犯,急忙將“‘陰’陽兩儀陣”運轉起來,一時間,近千弟子繞圈而行、萬道豪光沖天而起,斷‘陰’谷內,霎時間被黑白兩‘色’的光芒籠罩,氣勢之雄,足令人懼。
此間景象,上有血‘色’雲團遮九霄,中有神龍九子吼蒼穹,下有萬道豪光沖天宇,氣象變遷,光華流轉,可謂曠古爍今。
陽熠腳踏虛空,靜靜地站在‘陰’陽壁前,雖然他極力在控制自己的情緒,但他的眼神中卻總流‘露’出一抹濃濃的‘激’動。千年守護、祖宗遺願,都將在《瀟湘風雨圖》補齊後了結,身爲‘陰’陽宗宗主的陽熠,又如何能真正的平靜?
“陽宗主···”在這歷史‘性’時刻還會貿然開口的,除了青冥卻還能有誰。眼看《風雨圖》馬上就要補齊了,但是輕歌卻還沒被救治,青冥似乎生怕陽熠會反悔,因此急忙飛至陽熠身旁,道:“《風雨圖》將被補齊,貴宗眼看就能完成千年守護,可謂是可喜可賀!只是您看曼舞公主···”
“曼舞公主?”陽熠似乎‘激’動到忘了救人,反應了半晌才突然一拍額頭,歉然道:“青冥‘門’主,你看我真是老糊塗了。此次《風雨圖》能被補齊,全是仰仗蓬萊島的恩賜,陽熠在此萬分感‘激’,至於救人一事,老夫馬上開始。”
說話間,陽熠一個翻身落至蟠核舟旁,沉聲問道:“二公是否安排妥當?”
“宗主稍等,我們這就帶人出來。”話未說完,只見一道青影飛快地從船艙中衝出,卻是青嵐心急地將輕歌抱了出來,道:“但求前輩快快救人。”
“好好好,你放心,我這就···”陽熠見青嵐滿臉着急,本想說兩句讓他放心,可他話沒說完,一直昏‘迷’不醒的輕歌突然卻睜開雙眼,空‘洞’的眼神直勾勾盯着血紅詭譎的天空,那裡,投影着《風雨圖》描繪的當年的瀟湘血夜。
“輕歌!”一旁的青冥快步前去,聲音竟似嘶啞地喊道:“輕歌你怎麼樣了,輕歌···”
青嵐原本眼神灼灼地看着陽熠,乍一聽到青冥這聲呼喊,急忙一低頭,正正迎上了輕歌空‘洞’‘迷’茫的眼神。而原本直勾勾盯着血紅天空的輕歌,眼神恰好被青嵐這麼一擋,身子猛來一個鷂子翻身,一把跳出青嵐的懷抱,繼續將眼神投向空中的血‘色’雲團。
“輕歌你···”青冥父子一眼瞧出輕歌的古怪,正要上前察看,久未發話的陽罡卻突然擋在他們前面,面‘色’不善。
“青冥,你不是說這‘女’娃是涵清的‘女’兒曼舞嗎?”陽罡敏銳地發現了青冥父子的不對勁。
“你滾開!”青嵐沒工夫解釋,一步上前就要推開陽罡,恰在這時,斷‘陰’谷口突然傳來一聲急促的呼喊,道:“陽老快快拿下青冥父子!”
卻是雲中鶴等人飛速從谷口趕來,直朝黑白法陣中唯一身着青衫的青冥父子衝去,來勢之洶,任誰一眼便知情況緊急。
“蒼穹之翼雲中鶴···”首先反應過來的,卻是“做賊心虛”的青冥。
“嵐兒,走···”認出來人乃是雲中鶴等人,青冥第一個反應就是跑,可是往哪裡跑呢?眼下自己身在‘陰’陽兩儀陣中,前路被擋,後路被封,再加上神龍九子環伺半空,真可謂上天無路、下地無‘門’,想來想去也只有一條出路——‘陰’陽壁。
在《風雨圖》完全封死‘陰’陽壁之前,二人必須穿過‘陰’陽壁逃回九幽,不然必死無疑。
青冥下意識地想到這些,立馬伸手拉住青嵐,舉步便朝‘陰’陽壁衝去,速度之快,真如鬼魅。
只是,青冥才飛出四五步,被其死死拉住的青嵐卻突然甩開他的手,急聲道:“爹,輕歌怎麼辦!”
“快跑,雲中鶴他們肯定會求陽熠救人的!”青冥再次扣住青嵐的手臂,再想跑時,反應過來的陽罡卻已追到二人身後,身子猛一躍起,狠狠朝二人踢出一腳。
陽罡這一腳踢的也算倉促,力道雖足,但青冥只是一個退步便閃了過去。可就是這麼一耽擱,一直坐鎮兩儀眼的窮桑公卻已堵住他們的去路。
“哼,我就知道你們居心叵測,現在想跑,沒‘門’!”陽罡見他們被攔住,也不再強攻上去。
青冥眉頭緊皺,悶聲深思脫困之策。只是現在四面楚歌,強闖是必死無疑,偷溜卻又被人死死盯住,眼下情形,卻真是人爲刀殂我爲魚‘肉’,掙扎也是沒用了。
這時候,雲中鶴等人也已飛至斷‘陰’谷中,距離青冥父子不過十數步距離。
“雲老,你怎麼來了?”陽熠快步上去招呼,所提之問既像客套,卻又透着濃濃的疑‘惑’。陽熠怎能不疑‘惑’,擺渡人陽罡一直呆在斷‘陰’谷裡,雲中鶴等人又怎麼能穿過“‘陰’陽無間陣”進來?
只是這個疑問雲中鶴自己到現在都沒鬧明白,如何能回答陽熠,因此只得應道:“陽老,此事暫且不提,先處理青冥父子的事再說。”
“雲中鶴,別急着對付我,我身在‘陰’陽兩儀陣中,決計是跑不了了,你們還是快快救好輕歌,我便是死在這也安心了。”青冥見走投無路,現在反而不再慌‘亂’。
也在這時曼舞和雲心奔到輕歌身旁,見到的卻是輕歌呆呆地站着,空‘洞’的眼神直勾勾盯着天上翻滾的血紅雲團,‘摸’樣癡呆,失魂落魄一般。
“姐姐···姐姐你怎麼了···”曼舞緊張地搖了搖輕歌的手臂,但後者卻依舊不聞不問、不動不語。
“二叔,你們來處置這對羅剎父子,我和二嬸去看看丫頭。”情僧也頗爲緊張輕歌,拉着“雨‘花’鴿”虞嬅跑到輕歌身旁。
只不過饒是他們見多識廣,卻也沒有看出輕歌到底出了什麼事,怎的這般呆滯地盯着天際。
“青冥,你到底對姐姐做了什麼,你可是看着我們長大的啊,怎麼···怎麼可以這樣對姐姐···”曼舞見情僧等人盡皆無計可施,心裡一慌,竟是嗚咽出聲。
“輕歌她怎麼了···”青冥見曼舞哭出聲來,滿心以爲輕歌真的很嚴重,舉步便要自己前去察看。可他才邁出一步,一直目不轉睛盯着他的陽罡猛地飛身朝其攻去。
眼下的形勢一觸即發,如今陽罡一動手,窮桑公立刻也率二十幾名弟子搶攻出去。
青嵐早已心急如焚,此刻見衆人圍攻上來,手中斬雲劍立馬抖出百道劍‘花’,刷刷朝衆人攻去。而青冥這時也再不隱藏,身子一轉,腳下轟然騰起一陣詭異的黑煙,轉瞬間,青冥竟是變成了青面獠牙、滿臉凶煞的羅剎惡鬼——青面煞!而隨着青面煞一起出現,還有他手中舞動的那柄青血奪魄劍。
鬼帝座下曾經最爲兇殘暴虐的七血羅剎鬼之首,一度被奉爲最爲嗜血無情的七血奪魄劍之最,轟然出現,一時全場驚愕。
“青血奪魄劍···”所有人中,陽罡或許是最爲驚愕和震怒的,因爲他深深地記得,就是那柄劍,一劍奪走了他此生最傾慕的‘女’子——那個被世人譽爲泠音仙姬的幽含絮。
“青冥,是你,竟然是你!”陽罡狀若瘋癲,咆哮着朝青冥攻去,一時間,亮白的陽剛之氣、暗青的詭異劍氣,狂風驟雨一般在二人身旁‘激’‘蕩’,徹底將纏鬥在一起的他們淹沒。
也就在青冥亮出青血奪魄劍的同時,一直癡呆地盯着血紅雲團的輕歌突然動了,緩慢地偏過頭,空‘洞’的眼神似乎瀰漫着一絲憤怒、一絲心痛,一眨不眨地盯着晃動不停的青血奪魄劍。
難道,她也認出了那柄奪走她母親‘性’命的奪魄鬼劍?
“轟隆···”驚雷陣陣,血紅‘色’的雲團突然迸‘射’出十數道詭異刺眼的閃電,血紅‘色’的閃電。
“嘩嘩···”雷聲響、閃電過,滂沱大雨嘩啦落,雨滴,竟也是血紅‘色’的。
血紅,一片血紅,能夠掩蓋掉所有顏‘色’的血紅‘色’,倏忽直現,一如二十年前的那個血夜,那個令多少人魂斷神滅的瀟湘血夜。
《瀟湘風雨圖》,那幅被譽爲天下第一畫卷的神圖,那幅真實地描繪出整個瀟湘血夜過程的神圖,補全了,徹底被補全了。
於是,圖中的煙雨瀟湘、血夜之戰,清晰地映照在‘陰’陽壁上,恰似倒影在水面,生動而傳神,讓人視之心傷、見之心惶。因爲畫裡都是血,都是前輩們與巫、妖、鬼惡鬥時流下的英雄血!
“瀟湘煙雨從來密,而今一夜、傷心盡,悽悽寂寂,夢斷魂去,血淚空留‘陰’陽壁。”
至聖神公題在《瀟湘風雨圖》中的祭文,恰似垂暮老人無力地‘吟’頌英雄的輓歌。
而此刻,伴着這首輓歌一起出現的,還有一聲世上最美的呼喚——“孃親···孃親···”
輕歌淚光瑩瑩地盯住描畫在‘陰’陽壁上煙雨瀟湘,那裡面,泠音仙姬幽含絮似乎出現了。所有人都好像看不到她絕美的身影,只因,她的召喚,唯有輕歌能見,或許,只有輕歌是她唯一的眷戀。
“孃親···”輕歌一步一步走近‘陰’陽壁,步伐漸漸從沉重變得輕柔,直到踏步而起,輕輕地飄進了畫中。
“畫中天地···輕歌怎麼能進到畫中天地裡···”陽熠和雲中鶴幾乎是驚恐地說出這句話。
只是,驚恐的氣息似乎只是剛剛開始,因爲就在二人的驚呼還在空中傳‘蕩’時,雲心,那個來到斷‘陰’谷後甚至都沒有被人注意過的年輕人,此刻竟也癡癡傻傻地喊道:“師父···是您老人家嗎師父···”
說話間,他也踏起飄雲步,緊跟在輕歌身後緩緩融入《瀟湘風雨圖》中。
原本無論何時何地,雲心都該是萬衆矚目的焦點的,因爲他是神公傳人,是天孤之主···
只是,獨獨在這數息時間裡,雲心才短暫地成了全場的焦點,接受着全場人的注視,包括因爲驚訝而暫時休戰的青冥父子等人。
或許,雲心過去太不懂得表現自己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