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來晚,風若斷,吹‘亂’江畔胭脂‘浪’,何年錦繡河山還。”江邊一名老儒‘吟’詠詞句,神情索然,他兩鬢斑白,面容愁苦,身後桃‘花’片片落,任憑流水衝卷而去。
許是‘吟’詠到了痛處,這老人腳下一個趔趄,驀地發出一聲長長的慘呼,撲跌轉身,直直扎進齊腰深的江水裡。
江畔不遠處有一間茅店,簡陋但卻平實,深的農家之趣。店前一名夥計正打呵欠,突然聽聞老儒驚叫,急忙擡頭循着叫聲起處,冷笑道:“這老頭沒一刻消停,活該他受落‘花’流水罪!”
另一個夥計笑道:“百無一用是書生,墨水一肚子,臨到頭,終究連自家的婆娘也看不緊!”
衆夥計忙了一晨,原本十分睏倦,可一聽這些風流事,俱都笑起來,有了‘精’神。
正當這時,店內傳來一聲吆喝,道:“夥計,再上一罈酒!”
那夥計一驚,將髒兮兮的抹布在肩頭一搭,換過笑臉,道:“來哩來哩。”
話猶在喉,這夥計卻已殷勤地打點酒食,急匆匆衝入店內。腳步飛移間竟是帶起一陣風,‘蕩’過‘色’已老舊的酒幌子,上寫着“不醉人走”四個楷字。
店內滿座,熱鬧非凡。小二急匆匆衝到一名黑臉漢子身旁,樂呵呵將酒擱在桌上,震得滿桌的碟兒碗兒哐啷‘亂’跳。
“好小二,勁兒不小,砸翻了酒桌,壞了灑家的興致,看我怎麼收拾你!”黑臉漢子瞪着小二,罵罵咧咧,說話時卻不忘在擺好的兩隻青‘花’大碗上斟滿酒水。
小二訕訕一笑,悻悻退開,一邊退一邊聽到桌上幾人侃侃而談,道:“想那‘追風掌’樑寬、‘破雲劍’董林是何等角‘色’,平素正義凜然,不曾想竟是僞君子、真小人。幸得楊柳堡的大俠出面揭了他們的假面,不然我等都要成了那助紂爲虐的‘混’蛋王八兒了!忒的窩囊!”
說這話的正是那黑臉漢子,說話時,他滿臉怒容,似是氣極,舉起酒碗便一飲而盡。
黑臉漢子對面那個藍衣‘女’子,握住桌上一柄細劍,銀牙一咬,怒道:“我等多虧楊柳堡相助,不然這番名頭便讓那兩個‘混’蛋給毀了。此等恩情,我等不可不報!”
黑臉漢子又飲一碗,道:“崔‘女’俠說得好,常言道‘知恩圖報乃俠義’。柳大俠廣發誅邪貼,徵召有識之士齊聚楊柳堡。我等不才,未能被邀,但此等大會,我等即便候在外面,幫着柳大俠防範那些宵小之徒,卻也是份大大的榮耀!”
說到興起時,他再斟一碗,咕嘟嘟喝了個‘精’光。桌上其餘三人聽他這番話,也是大爲贊同,齊齊舉杯痛飲,便當是應了黑臉漢子的提議了!
正在這時,一對中年男‘女’跨進店來。那男子劍眉星眼,嘴角含笑,令人觀之則生親近之感。而那‘婦’人雖是冰肌‘玉’膚,眉目清麗,但眸子中透出的幾點寒光,卻讓人頗爲不喜。
這‘女’子一手挽着男子的臂彎,身旁則跟着一個少年。這少年臉蛋紅白,一對烏黑大眼,在各人臉上骨碌碌‘亂’轉。
那美‘婦’一瞥店內,皺了皺眉頭,道:“之前看這店的招牌頗有味道,不曾想,這店竟也是臭氣熏天,龍蛇‘混’雜。”
美‘婦’人說笑間忽然變了臉‘色’,店夥計不覺一怔,但他南來北往的客人見得多了,心眼兒活泛,當即賠笑道:“姑‘奶’‘奶’說笑了,說笑了,小店店名乃是當今狀元爺親筆所書,自是不凡。正所謂酒不醉人人自醉,人醉了自然要打尖住店,卻是走不了了;若是千杯不倒酒中仙,飲完小店美酒,便該去尋別處買醉之地了。”
男子聽後,嘴角一揚,伸手在美‘婦’掌心一握,同時笑道:“小二莫誤會,賢伉儷出言並無惡意!”
聽了這話,小二喜得一迭聲答應。正在這時,店內突然傳來一聲笑語,道:“這般潑辣的婆娘,你竟說是賢伉儷,可笑,可笑!按你這般說,世間倒是賢妻慧‘婦’滿地跑了,可怎的不見灑家尋到過暖被窩、生崽子的賢伉儷啊,哈哈!”
卻是之前那位黑臉漢子湊了個熱鬧,打趣了幾句。坐在她對面的藍衣‘女’子一聽這話,臉‘色’微變,當即伸‘腿’在桌下踢了黑臉漢子一腳,同時轉頭看着那對夫‘婦’,指着身邊長凳,賠笑道:“尊駕若不嫌棄,且來這裡坐坐。”
只是美‘婦’毫不領情,反笑道:“姑娘容貌不錯,看身段還是個修行之人,只不知你可是那黑臉雷公的賢伉儷啊?”
黑臉漢子一聽這話,當即一拍桌子,怒視着美‘婦’人,喝道:“不才朱壽,匪號‘翻江手’。”說話時,他又指着右手邊的一位白衣壯士,道:“這位是蹈海‘腿’唐鳴!”
說完這話,黑臉漢子暫時壓下怒氣,報了個拳,說到:“不知‘賢伉儷’如何稱呼?”
男子聽了這略有輕薄之意的話語,神‘色’有些不悅,正要拱手回話,美‘婦’人卻再他腰間輕掐了一下,同時笑意盈盈地說到:“這位黑臉雷公叫什麼,鹹豬手范姜是嗎?恩,這名字雅俗共賞,卻是不凡!”
美‘婦’人說話時美態橫生、笑聲如鈴,但說出的話卻是大煞風景,竟是故意將黑臉漢子自報的綽號和姓名叫反了。叫反了便叫反了吧,偏偏叫成了鹹豬手!這話一出,店內其他的酒客頓時忍俊不禁,輕笑起來。
黑臉漢子頓時怒不可遏,恨恨地朝美‘婦’人拍出一掌。這一掌掌風赫赫、勁力綿綿,委實不凡,看不出這黑臉漢子看似莽夫,實則身懷絕技!
眼看美‘婦’人的俏臉蛋要被黑臉漢子擊中,在場衆人驚呼之餘不免嘆息,多好一張臉蛋,就要這般毀了。
“砰···”的一聲,只見一道黑影橫飛而出,衆人仔細一看,竟是那看似兇狠的黑臉漢子被擊飛而去,而那美‘婦’人卻依舊笑意盈盈地站在男子身邊。
“這位兄臺,誤會一場,何須動怒?”卻是美‘婦’人挽着的男子開口說話,道:“看兄臺方纔出手狠辣,但最後卻也收了勁力,想來兄臺也是個知分寸、識大體的漢子,在下便自罰一杯,當是賠罪了!”
說話間,男子伸手一招,一引,一晚清酒便像被無形的繩索牽引一般,直直飛來,穩穩地落在男子手上。男子看也不看,一仰頭便將酒飲盡。
在場衆人看他‘露’了這一手,連連鼓掌喝彩。大家剛纔雖未看明白,但看這男子剛纔那招“隔空取物”的功夫,立馬便猜到黑衣漢子定是被這男子震飛的。
“朱大哥魯莽,還望這位兄臺見諒!”和黑臉漢子坐在一桌的一個白衣壯士急忙站起身,先自灌一杯,之後代黑臉漢子賠了個不是。
這時,黑臉漢子也怏怏地爬起身,伸手在自己‘胸’前‘摸’了‘摸’,待發覺自己並未受傷後,臉‘色’先是一驚,之後又是一喜,緊接着眉頭一皺,最後一甩袖,抱了一拳,道:“兄臺修爲不凡,朱壽我服了,還須多謝兄臺剛纔手下留情!”
說完這話,黑臉漢子一刻不停,收起桌上的一柄厚背刀,飛也似的衝出店去。其餘幾人互相對視一眼,也紛紛追了出去。
可美‘婦’人卻偏不如他們的意,突然移步梗在路中,絲毫沒有讓路的意思。
三人見狀,正想亮出兵刃動手,男子卻急忙揮手說道:“衆位且住手,賢伉儷並無惡意!”
男子再次說道“賢伉儷”,店內之人又不禁輕笑起來,而美‘婦’人則搖頭苦笑,怔怔的看着男子,呔了一聲“呆子!”
“這位兄臺,你莫要仗着修爲高深便蠻不講理!”黑臉漢子吃虧後,藍衣‘女’子便已氣極,此刻見美‘婦’人毫無收手之意,更是氣惱,開口便不留情!
男子一聽這話,急忙拱手,道:“姑娘誤會了,我們初進店時,聽見各位提及什麼楊柳堡、誅邪堂,衆所周知,楊柳堡乃是南洋火海城所轄之地,心中對火海城景仰得緊,因此想要想各位打聽打聽!”
藍衣‘女’子歪眼瞅着那男子,道:“這樣說來,你是要去‘誅邪堂’逞逞威風咯?哼,只怕你沒這能耐!”
男子搖頭苦笑,正想解釋,不料美‘婦’人身旁的少年卻突然‘插’嘴,道:“誅邪盟是殺豬的地方嗎?”他嘴脆快,男子阻攔不及,面有惱‘色’,少年一吐舌頭,退到美‘婦’人身後做了個鬼臉。
白衣壯士初時不覺,一轉念臉‘色’陡變,一拍桌案,厲聲道:“什麼話?誅邪盟乃是修行界英豪的聖會,誰道是殺豬場了?三位今日若不說明白,縱然我們三人修爲不及你,定要也拼了命討個說法!”
男子一時也着了慌,忙道:“好漢息怒,小孩子胡說八道,當不得真。”
白衣壯士見他言辭卑怯,臉‘色’稍緩,心中卻更加瞧他不起。
那美‘婦’撫看着少年,笑道:“心兒,大人說話,你一個小孩子‘插’什麼嘴呀?”
童兒小嘴一撅道:“我都十六了,哪裡還是小孩子啊!他們說什麼‘豬協豬協’的,難道不是殺豬的地方?”
白鬚長者忍無可忍,陡然站直,厲叫道:“他媽的,小猢猻你再說一遍!”
男子慌了神,揪住小童,劈手便打。卻不料那美‘婦’搶先一步擋在前面,卻不動作,只是瞪着男子。
男子看他母子串通一氣,甚覺無奈,只得起身,衝白衣壯士一揖道:“童言無忌,還請好漢見諒。”
白衣壯士臉‘色’兀自鐵青,最後一思量,只得擺手道:“罷了罷了,童言無忌,隨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