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楊也試探出這一虛實,使了個黃龍大轉身,運足全身修爲於掌,要與琅嬛島主幽劍鳴硬拼一記,此刻琅嬛島主幽劍鳴退無可退,他若閃避,身後十幾人都得遭殃。
只得大喝道:“還不快走!”
白石拱手道:“幫主保重!”
立刻拉起衆人朝山外狂奔過去,滿地的道軍早已無力阻攔。連夜正打算追敢,楊凡拉住他小聲道:“連夜師兄,算了吧!”
連夜猶豫片刻,白石領着一干人繞過幾道山樑,早就跑得無影了。且說琅嬛島主幽劍鳴苦鬥胡楊,他實在想不出馭獸齋室那位高僧‘門’下出了這麼一位奇才,只道自己江湖閱歷太淺薄。
琅嬛島主幽劍鳴將手中打狗‘棒’往地上一‘插’,要施展他壓箱底的功夫,只見他運勁方式格外奇特,掌式緩慢不說,但觀他‘脣’齒緊閉,面‘色’漲得發紫,肌膚幾乎滲血,外人只見一斑,其實他早已閉了五覺。
兩掌雙‘交’,琅嬛島主幽劍鳴立刻被震退兩步,才穩住身形,那雙掌之間充盈氣勁化作一道淡淡龍形堪堪抵住胡楊澎湃若海的洶涌修爲。
胡楊正以爲勝局已定,只聽楊凡突然喝道:“師叔小心!”
此刻兩掌相抵,誰也撤不得,楊凡話音未落,形勢劇變,只見琅嬛島主幽劍鳴五覺齊開,大口呼氣,每此一息,那軀幹就會倍增,胡楊騰然間覺得對方掌中傳來的修爲也隨之巨增,淡淡龍形越顯清晰,如此三口氣,琅嬛島主幽劍鳴爆喝,聲如龍‘吟’,雙掌如推千金巨石,原就伸直的臂彎堪堪長出兩分,霸道又詭異,只聽砰地一聲,兩人均被對方震退。
胡楊退出十餘步才停了下來,嘴角鮮血啪嗒啪嗒流了一地,而琅嬛島主幽劍鳴卻原地未動。
楊凡和連夜連忙上前扶住胡楊,嘆道:“亢龍有悔,盈不可久,看來你已經青出於藍!”
這時,雲飛揚正好趕到,隨即見到那響徹半山的對掌,不由得駭然,他久未出江湖,沒想到出了這麼多年輕高手,再看四周,除了琅嬛島主幽劍鳴哪還有別人,急道:“人呢?那些峨眉金頂‘女’弟子呢?那東西可能被老尼姑‘交’在她們手中了!”
楊凡不冷不熱道:“厲教頭你都阻攔不到,我們這些小輩哪是對手,沒見我們師叔都已經受傷了嗎?”
雲飛揚指着琅嬛島主幽劍鳴道:“你們的師‘門’長輩正在山上拼命,你們卻放走敵人,再不拿下琅嬛島主幽劍鳴,看你們如何‘交’代!”
此言一出,幾人果然猶豫了,胡楊‘摸’了口鮮血,又站起來,死死盯住琅嬛島主幽劍鳴。
琅嬛島主幽劍鳴忽然笑了,雙手一縛,大笑道:“雲飛揚,你爲何不告訴他們,他們的師傅師伯正在與何人拼命?”
“你!”
雲飛揚啞然。
琅嬛島主幽劍鳴笑道:“陸兄,想必你也聽過一陽霸天手風逐明和天魔琴王瑾二位的大號!”
楊凡面‘色’蒼白,道:“他們怎麼會來峨眉金頂?”
琅嬛島主幽劍鳴笑道:“我還以爲陸兄知道王瑾就是真如、陽月兩位師太的師妹呢,不僅如此,還有會使真武七截劍的馭獸齋宗主雲天,想當年江津村戰惡鬼一役想必都聽過他的大名吧?還有近年以四相絕殺陣聞名江湖的銀月四‘女’子,都與峨眉金頂淵源深厚,貴宗達摩堂首座玄晦大師身受重傷,生死未卜,我看諸位還是別在琅嬛島主幽劍鳴這裡‘浪’費時間了!”
話音未落,楊凡幾人早消失在原地,往山上狂奔去。
雲飛揚差點沒氣的吐血,道:“琅嬛島主幽劍鳴你好卑鄙,打不過就用詭計。”
琅嬛島主幽劍鳴道:“與閣下相比,我琅嬛島主幽劍鳴自愧不如,況且我說的都是事實!”
雲飛揚怒極,道:“好,好,我看你在我大軍包圍之下怎麼逃身。”
“憑你也想攔我?”
說着,琅嬛島主幽劍鳴爆喝一聲,又運起剛纔打胡楊那招式,嚇得雲飛揚大喝:“小心他的降龍十八掌!”
那知琅嬛島主幽劍鳴不過是虛張聲勢,一擰打狗‘棒’,飛身撞翻距他最近的一名刀騎道軍,搶了戰馬奪路而逃,此刻只剩他一人,跑起來順暢得多。只聽見雲飛揚在身後怒吼,三百名刀騎死死追住琅嬛島主幽劍鳴不放。
川中多山丘陵地,天氣變化無常,八月中天下起綿延大雨,兩三天未必能夠停住。琅嬛島主幽劍鳴如今徒步奔行,穿梭在山林野地,他‘花’了七天七夜才擺脫那些追兵,方敢來與衆人會合,山路難行,這一耽誤就是十多日,而奪來的那匹戰馬早就累死。
前面就是劍閣蜀道,琅嬛島主幽劍鳴十幾天都沒換過乾衣裳,就像一直泡在水裡,真是天公不作美,這對他的傷勢影響極大,與胡楊一戰,他強行施展降龍十八掌,雖然震退胡楊,但他受傷更重,只是爲了尋機逃生,不得不裝作若無其事。
就在兩年前,琅嬛嶼幫主琅嬛島主幽劍鳴和宋、齊、馮三長老一起去大理打探蚩火教與巫峽蜮魔窟結盟的虛實,結果碰上蚩火教長老‘玉’冰率衆趕回,裡面還有兩個八部天龍使緊那羅和迦嘍羅隨行,結果惡戰中琅嬛島主幽劍鳴爲救三大長老受了重傷。回總舵後老叫‘花’子不肯‘浪’費,將剩餘修爲全部傳給徒弟琅嬛島主幽劍鳴,本來他還能活個一年半載,修爲散後便一命嗚乎,琅嬛嶼大任也就由琅嬛島主幽劍鳴繼承。
琅嬛嶼內功自成一派,想自己承受了恩師幾十年的修爲,兩年間雖未能盡數融會貫通,但怎麼都有個四十年的修爲,少壯年華已至普通人難以匹及的境界,不想那個胡楊比他還要厲害,而且聽楊凡似乎叫他師叔,但楊凡的年歲看起來要比胡楊還大,琅嬛島主幽劍鳴左右想不通,也就不再去琢磨。
天空滿是‘陰’雲,穿入小竹林裡更加黯淡,突然有人喝道:“是誰?”
琅嬛島主幽劍鳴道:“普天之下,龍頭在上!”
那人道:“一‘棒’在手!”
琅嬛島主幽劍鳴答道:“天下無狗!”
竹林裡光暗閃爍,隱約能聽到絲絲竹葉子磨蹭聲響,似孤夜裡的‘私’語。林間一道隱約難見的機關分開,走出一個人來,只見穿了蓑衣,帶着斗笠,手裡提着一根青竹杖。
那人喜道:“屬下參見幫主,幫主回來,我已派人去通知白舵主了。”
琅嬛島主幽劍鳴道:“不必勞煩,我自己過去就是,辛苦你們了!”
那人面顯感‘激’神‘色’,目送琅嬛島主幽劍鳴過去,依然合了機關,隱入竹林。
琅嬛島主幽劍鳴放慢腳步,一路下來,周圍環境盡收眼底,一座古舊的青石斷橋橫在面前,琅嬛島主幽劍鳴飛身渡了過去,僅此動作足令他眉皺不已。
匆匆數聲腳步,就聽一箇中年男子叫道:“幫主,是洪幫主嗎?”
琅嬛島主幽劍鳴直起身來,抹了一把雨水,隱約能見四五個身影迎面過來,琅嬛島主幽劍鳴強笑道:“白舵主有勞了,一切安好?”
白石道:“幫主哪兒的話,倘若幫主這次不出面救人,我白石第一個就瞧不起,何況帶來的弟子們都是自願的,您就放心吧,峨眉金頂五位小姑娘我都安排好了,就在前面的廟裡!”
琅嬛島主幽劍鳴這才放心下來,總算不負幾位前輩的託付。
白石又道:“呃,幫主,白某是個粗人,不懂說話,無意得罪幫主之處還請不要放在心上!”
琅嬛島主幽劍鳴笑道:“白舵主‘性’情豪爽,爲人正直,這是好事啊,幫中能像白舵主這樣的漢子越多我越開心,往後我這個幫主有什麼不是之處,還請你及時指點出來,大家凡事好解決!”
白石突然就地拜倒,嚇了琅嬛島主幽劍鳴一跳,連忙將他扶起,道:“白舵主,你這是做什麼,快快請起!”
白石起身道:“洪幫主,實不相瞞,自從兩年前老幫主故去,將位置傳給一個岌岌無名的年輕小子,我白石很不滿意,甚至兩年不踏足總舵,還四處散播謠言詆譭幫主您。這次一戰,能親眼見到幫主英勇不凡,面對多幾十倍的敵人依然鎮定自若主持陣勢,年紀輕輕修爲修爲直追幾位長老,最難得的是幫主忠肝義膽,天生俠義心腸,琅嬛嶼能有您這樣的好幫主,我白石服了,老幫主沒有看錯人,我白石甘願領罪!”
琅嬛島主幽劍鳴哈哈大笑,道:“白舵主既然看出我琅嬛島主幽劍鳴也是‘性’情中人,還要這般動作,豈不是辱沒了‘義氣’二字?只要白舵主往後多替幫中做幾件好事,多殺幾個狗官紳劣,爲驅逐胡虜多盡一分心力,就當是贖了往日不敬之罪!”
“好,就依幫主所言,找機會一定要敬幫主幾碗燒酒!”白石亦大笑,已然釋懷。
初掌幫主大任,能得四川分舵白石舵主歸心,琅嬛島主幽劍鳴自沒想到這趟意外收穫如此巨大,俗諺道:千金易得,良材難求。琅嬛島主幽劍鳴心情大好,卻忘了積勞幾日的內傷,觸動氣海,兩‘腿’一軟就此萎頓下去。
不知過了多久,琅嬛島主幽劍鳴調息醒來,發覺自己已經躺在破廟裡,真氣運行全身諸‘穴’,暢通無阻,知已無大礙。石臺上燃燒着松脂油,眼見將盡,破廟久年無人修葺,古佛依在,人事全非。
廟子不大,四四方方,琅嬛島主幽劍鳴見對面牆角鋪着一張大竹‘牀’,看來是這幾日趕做出來的,竹青尚未褪去,竹‘牀’上幾‘女’呼吸均勻,正在熟睡,想想這些少‘女’才歷生死邊緣,擔驚受怕,恐一直未睡過好覺。
他自己所臥處是原本擺放香油蠟燭的石臺,頗爲寬大,看來似白石舵主刻意安排給他療傷的地處。松脂油燃盡,屋內頓時漆黑一片,只能聽見外面啪嗒不停的雨聲,琅嬛島主幽劍鳴翻身下了石臺,朝‘門’口走去,他是擔心白石和幫中兄弟不住廟內反去雨地歇息。
行至‘門’口,突然眼前一團黑,與正要出去的琅嬛島主幽劍鳴撞了個滿懷,只聽見一聲輕呼,儼然是個‘女’子聲音,琅嬛島主幽劍鳴已經聽出是風韻的聲音,好在夜黑,都看不清對方面貌,免去許多尷尬。
琅嬛島主幽劍鳴歉意,忙道:“是秦姑娘,對不起,在下正要出去看看我那些兄弟!”
風韻道:“原來是洪幫主醒了,白前輩和各位大哥都在旁邊搭建的小竹屋裡過夜,我看你還是不要去吵醒他們了。”
“那我也過去休息吧,怎好在此打擾峨眉金頂師妹們!”
風韻攔住他道:“算了,哼有傷在身,咱們都是江湖兒‘女’,何況還是逃難到此處,無須避諱繁文縟節。”
琅嬛島主幽劍鳴見她言語惆悵,本想安慰一番,但怎麼也找不出恰當的語辭,只道:“秦姑娘,你沒事吧?”
黑夜裡只見風韻低首擦拭面頰,轉而眼望向漆黑雨夜,除了‘迷’茫一片,什麼也見不到。冷風吹過,才幡然醒悟,風韻低語道:“你說人的生命爲什麼就那樣短暫?”
琅嬛島主幽劍鳴沉‘吟’,道:“我也不知道,只是佛雲人生有七苦:生、老、病、死、怨憎會、愛別離、求不得,我想凡是常人一生都要經歷過的,事已成定局,秦姑娘不必太悲傷,畢竟來者可追。”
風韻猶自悲道:“可嫣然師妹是替我而死的,我這一生又怎能忘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