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逐明真後悔剛‘交’手時心軟,沒將這羣人殺絕,他一生自負,何曾如此倉皇逃竄過?
過了成都府外,天剛放亮,馭獸齋宗主雲天急道:“我看尊夫人最多隻能再堅持半月,不定什麼時候就要臨盆,等不及了!”
風逐明矮胖身形,此刻氣勢凶煞,眼睛都要噴出火來,道:“這羣匹夫,乘人之危,老夫真後悔改了當年手段,他日定當盡出全教‘精’英,不報此仇,誓不罷休!”
馭獸齋宗主雲天道:“朝廷強勢當道,人人自危,現在不是義氣之時,峨眉金頂大戰消息一旦傳出,咱們只會遭來更多人的追殺,如果你信得過貧道,就隨我南行,走江津、闖豐都,老道當年親手結下封印,咱們就以封魔‘洞’萬鬼窟做賭注要挾,可能會保全尊夫人和你的骨‘肉’!”
風逐明凌厲地盯着他道:“你爲何要這樣做?到時候就算你不死,也會枉送掉一世俠名,從此遭世人追殺!”
馭獸齋宗主雲天冷哼道:“退回去兩年貧道肯定不會以此爲念,那是爲我武當聲譽,而武當早毀,今日所做只是爲了她!”
說罷,縱身閃騰,已向遠方,那處赫然是江津村的方向,風逐明明知紫陽老道所指乃是他妻子,心中光火,卻也無法,只得跟上去,要知道他光明教與中原各大派可都有着血海深仇,其中不少人當年是直接戰死在他手中,別看眼前追他幾人不怎了得,真正厲害之人又豈會甘受朝廷和個‘乳’臭未乾的盟主所擺佈?這些人明擺着是不得已來充‘門’面、走把式的,但若知他風逐明在此,又有多少久不出世的老古董現身,就太難說了。
數騎快馬急促奔行,原來柳青冥等在經過成都府時徵用了一批軍用戰馬,有馬匹代步,不但節省體力,又有數人跟上追捕魔教教主風逐明的隊伍,而且血洗峨眉金頂派事件僅十幾日便迅速傳遍武林,雖大都爲朝廷作爲表示憤慨,但全中原武林羣起追殺魔教教主乃當務之急,是以往成都方向聚集之人越來越多。
綿延山麓萬谷壑,鬱鬱蔥蔥江津觴。木葉凋零,雨打蕭瑟,馭獸齋宗主雲天再次來到這裡,已經是五六年光景,封魔‘洞’高懸石壁,周圍光滑如鏡,寸草不生,但整個江津村早已生機盎然。回想當年琅嬛島主幽劍鳴在世,揮手過處,武林上下無不歸心,全力以赴,江津封魔,何等豪情壯志,亦傳爲武林神話,時過境遷,武當、峨眉金頂再不復存在,悲兮嘆兮。
三人一路上只能倚仗不多的乾糧和着雨水維持生存,因先前動過胎氣,又受多日不眠不休的長途顛簸,王瑾難產,兩個男人已經盡力了,此刻除了護佑,再無他法。而面對越來越多人的到來,兩人心思越沉,只論高手陣容,甚至超過了攻打峨眉金頂派。離地最近的青城五老到場三個,連隱居十年的巴蜀雙怪都出現了。
衆人裡最爲‘激’動的要數馭獸齋俗家弟子楊凡,被風逐明當場擊殺的龜仙人大師正是他的授業恩師,此刻雙手握一把奇形巨刀,叫道:“風逐明,快償還我恩師命來!”
處境艱難,妻子王瑾疼得昏死過去好幾回,風逐明可謂心力焦瘁。圍攻衆人之所以不敢攻上,原是馭獸齋宗主雲天站在封魔‘洞’下,一手持古琴,一手按在石壁上。在場幾派高人當年親自眼見證封印,也知馭獸齋宗主雲天要挾意圖,封魔‘洞’破,萬鬼齊出,毫無準備情況下,在場幾百人就算全是高手,也難免‘玉’石俱焚。
正此時,剛到的青城三老中二哥朱悟修卻是認得馭獸齋宗主雲天,便道:“紫陽,妄你曾貴爲武當掌教真人,沒想到竟然與殺人如麻的大魔頭勾結,難怪兩年前武當派會遭天譴,真是報應不爽呵!”
馭獸齋宗主雲天默然,他現在確實和魔頭站在一邊,自是無話可說,突然聽得一‘女’子聲音詫喝道:“呔,猶那狗賊,膽敢侮辱武當聲譽,今日定要你遭了報應!”
話音才落,只見四個娉婷少‘女’各施展輕功來到近前,其中青衣少‘女’近前拜道:“煙霞拜見雲天掌‘門’!”
馭獸齋宗主雲天見了心急如焚,道:“胡鬧!你們幾個還來此做什麼?”
菲菲大聲道:“魔教王瑾是我們四姐妹的,誰也殺不得,更何況乘人之危也只有諸位自命豪傑的大俠們才做得出來!”
朱悟修見來了四個嬌滴滴的‘女’子,不由得狂笑道:“小‘女’娃兒如此猖狂,將來怎嫁得出去,老夫今日便做件好事,打發你們去黃泉投胎再做人來過!”
如此一說,琅嬛島主幽劍鳴掛不住了,面‘色’鐵青,他身旁的唐雲連忙上前道:“輕歌,還不快過來,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輕歌柳眉一橫,昨夜趕路被雨水溼透的黃衫又被風乾,山谷風吼獵獵,少‘女’一般倔強,索‘性’把臉撇過去,不加理睬。
琅嬛島主幽劍鳴爲這個‘女’兒氣得吐血,指着她道:“唐雲你回來,老夫就當沒生過這個不肖畜牲!”
這方菲菲亦不饒人,上前道:“五仙教勾冊長老聽着,我現在以少主身份命你帶領全數本教弟子,立刻返回南疆,不得有異議,否則以叛教罪論處!”
衆人驚異目光之下,勾冊竟然真的聽從命令,俯首下拜,然後率弟子離開,五毒教一向神秘難測,在這敏感時期,誰也不願橫生阻攔。
原圍攻峨眉金頂派的同盟中人,如今便只剩海沙、巨鯨、泰嶽岱宗王希致、無雙、琅嬛嶼、馭獸齋幾派,而盟主風逐明,竟然招來東海琅嬛嶼兩個神秘高手護佐,勢氣大漲,盟主未開口,盟主弟風逐明卻率先笑道:“當初選擇我哥做盟主的時候不見各派異議,如今五毒教相助魔教是什麼意思?難道就不怕武林正道記你們一過?”
菲菲冷哼道:“五仙教與武當、峨眉金頂世代‘交’好,勾冊長老參與圍攻峨眉金頂派權屬過失之舉,焉能一錯再錯?諸位若想報復,我教護教聖獸乃是三才火麒麟,隨時恭候諸位到來!”
菲菲爲人向來溫厚,尚首次將話說得如此決絕,只因她親眼目睹血洗峨眉金頂場景,內心洶涌。四姐妹中年齡最小的‘玉’冰一提手中鳳影劍,道:“大姐,別與他們廢話,要打便打,就算戰死,也不負咱們銀月四姐妹結義之名!”
風逐明勸阻道:“且慢,四位姑娘俠名本盟主早有耳聞,也知你們有一套四相陣法,兩年前已能輕易擊敗北綠林盟主座下三當家,近年更令不少**高手聞風逃避,論和圍擊殺之術,這裡恐怕少有人是你們對手,但四位都是名‘門’出身,出道以來所做也都是正義之事,爲何今日要助紂爲虐?莫非僅僅是因爲與馭獸齋宗主雲天有些淵源,那可就太損幾位的俠名了!”
‘玉’冰怒道:“我們行俠仗義,救傷扶危,但絕不做朝廷走狗,也用不着你來管!”
忽然間,山谷風大了一倍有餘,飛沙走石,天地間爲之‘色’變,只聽一個‘陰’糜男人聲響徹山谷,道:“哼,好大口氣,四個‘女’娃不知死活,定要抓了你們好好調教!”
‘玉’冰喝道:“鬼鬼祟祟,什麼人!”
“嘿嘿,自來人!”
說話間,只見一團白影如電撲向‘玉’冰,未來得及反應,‘玉’冰便被那人抓了過去,姐妹幾人驚呼出來,那影落在了柳青冥身旁,‘玉’冰鳳影劍不知怎地就落在他手裡,而少‘女’竟也被他攔腰抱在懷裡,‘玉’冰極力掙扎幾下就此無了響應,生死未知。
衆人這才瞧清楚,是個周身素白的青年男人,樣貌俊美異常。
柳青冥眼睛一亮,立刻上前施禮道:“弟子拜見血鬼尊者,就是這幾人阻撓師尊大計,放跑了峨眉金頂餘孽!”
血鬼冷聲道:“沒用的東西,滅個世俗小派也要失手,還被傷成這幅模樣,東西呢?”
柳青冥身體一顫,忙道:“‘混’‘亂’中可能被琅嬛嶼的人一併帶走了!”
血鬼掃了他幾眼,嘆道:“你的手臂可能連師尊也無法復原了,嗯,傷你的人有些‘門’道,是誰?”
雲飛揚連忙上前道:“血鬼尊者,是前武當掌教紫陽老道,邪‘門’得很!”
血鬼冷冷道:“我有問過你,再‘插’嘴就宰了你!”
雲飛揚面上怒容扭曲,僵立當場,進退不得。血鬼上前指着封魔‘洞’下老道,笑道:“你就是紫陽?”
馭獸齋宗主雲天也不答話,身上真氣忽然凝聚如有實質,一團黃‘蒙’之氣從氣海升騰至肩周‘穴’,再至掌心勞宮‘穴’,凝而不散,待聚集到控制極限,只聽他沉悶低喉,右掌打在石壁上,其勢如頂千斤,緩慢至極,而黃‘蒙’真氣沒入石壁瞬間,只聞山體轟鳴,近幾年各派高人加持在封魔‘洞’口外圍的符錄法器紛紛散落,爆出煙火,同時一道‘陰’氣奔襲場中,嚇得衆人連連後退,血鬼亦停下腳步。
琅嬛島主幽劍鳴驚道:“紫陽道兄,封魔‘洞’茲事體大,你當年不是言明只有聚集八派之力才能打開‘洞’口,何以現今——”
馭獸齋宗主雲天哈哈大笑,道:“天仙大陣既然是貧道所設,怎麼會沒有破解之法?更何況鎮壓陣心一點琅嬛嶼鎮軍血已隨琅嬛島主幽劍鳴將軍戰死而‘色’變!”
衆人這才注意到陣心一團暗紅隱現,如霧裡觀‘花’,血‘色’越來越淡,各人面上都難看至極,風逐明道:“紫陽道長,你可要想清楚了,你這是在拿天下蒼生開玩笑,當年可是九派‘精’英盡出才封魔成功的!”
馭獸齋宗主雲天笑聲更盛,狀若瘋虎,又一道黃‘蒙’真氣凝聚,道:“你也知當年有九派,哈哈!”
乘老道不注意,血鬼白影一分,下刻竟然已出現在馭獸齋宗主雲天面前,速度之快真乃當世一奇,馭獸齋宗主雲天不及多想,連忙舉琴隔擋,只聞砰地聲響,再看去,那把焦尾古琴,已經被劈成稀爛,散落滿地,而馭獸齋宗主雲天單手抄起琴中暗藏的追魂劍,橫豎舞得密不透風。
血鬼眼尖,看出追魂劍之古怪,不敢冒然接招,暫時被‘逼’退。
王瑾看得清楚,忙對風逐明道:“琴毀人亡,乃不祥徵兆,凌大哥,你快去幫助紫陽,一定不能爲我破了封魔‘洞’,他們高手太多,你們一有機會,別管我,就快逃吧!保不住孩子,你將來還可以再續絃嘛!”
風逐明握住她的手道:“你放心,如果真到了那個地步,我會先爲你報仇,然後‘交’託完教中事物,好下來陪你!”
“你太傻了!”王瑾淚流滿面。
風逐明替她擦拭,溫情萬分道:“我這一生能夠先後得到兩位紅顏摯愛陪伴,已經萬分滿足了,怎敢再有奢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