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流當年曾親眼見識過真武七截劍之威,那毀滅威力雖不及武當天譴來得兇猛,但這哪是人力所能抵擋的。剛纔是他擋去血鬼尊者搜魂術,才讓馭獸齋宗主雲天生前法術得以完成,血鬼尊者倒是被風流驚了魂。
雙方醒悟過來,風流忙高聲提醒道:“天雷將至,大家速離此地!”
忽聽得一聲頌號響徹天地,道:“無量天尊!”
只見一把巨大骨扇從半空飛過,有扇身無扇面,那材質似金非‘玉’,雖縫隙百般,但雷劈其上也只晃得一晃,扇無停留,從場中掠過,便少了一干人等,甚至包括與風流同來的曼舞、幽魂兩人。
風流起初吃驚不小,待瞧清楚巨扇模樣,面‘露’喜‘色’,卻是故人故物,正好相見。想着便不再管血鬼等人死活,便側身追了上去。
一口氣奔出二十幾里路,方纔感覺雷電稀疏,若想完全避開雷閃,恐怕再跑百里路程也是惘然。前方忽然停了下來,那巨扇一抖,便抖出六七個人來,男‘女’老幼都有,個個狼狽不堪,唯有風流在不遠處站定,回頭望那紫電驚雷如銀河傾瀉,封魔‘洞’處火光沖天,恐怕萬鬼窟連同那座山都得被夷爲平地,各人暗自慶幸跑得不慢。
曼舞步履姍姍,來到風流近前,關切道:“大哥,你沒有事吧?”
風流遙遙頭,道:“我沒事,你呢?”
曼舞笑道:“剛纔多虧了這位老道長,我和三變兄才能跑得掉,讓咱們過去謝謝他吧!”
二人過來,那白髮蒼蒼的老道人提着相士布幡,一手持扇,後面還揹着個藤條籮筐,曼舞尚未開口,風流卻先拜道:“道長別來無恙,風流拜見!”
此老者正是闊別兩載的瘋癲書聖,鶴顏稍展道:“無量天尊,風流不必多禮!大難不死,還因禍得福,你我緣分總算未盡,能再相聚,實在可喜可賀!”
“啊!你果真是風流,原來你真的沒死啊?”
說話的是個十七八歲少年,英氣勃發,正是武當派的小師弟張武陽。秦明也在其中,瞪了他一眼,道:“童言無忌,風流弟你可別見怪,當年武當山神劍斬妖狐,你的大名在武林中是無人不曉,所以後來你葬身狐岐山的傳聞恐怕武林中人盡皆知。”
風流含笑道:“哪裡的話,能再見到諸位,實在是恍如隔世,我高興還來不及!”
煙霞道:“風流,我那三位姐妹都十分想念你,可惜先前形勢危機,被我送走了,她們若得知你生還消息,恐怕要喜得昏過去了。”
“這個——”
風流望了望曼舞,頗爲尷尬。正這時,風流雙臂被個漢子抓住,那力道奇大,如一雙鐵夾鉗,迫他不得不運功抵擋,這漢子咧嘴大笑道:“好兄弟,就知道你沒那麼容易掛掉,你要敢拋下兄弟獨自去見閻王,等我下來肯定跟你沒完!”
風流乍一打量,喜道:“你是顏山,喻兄!”
顏山咧嘴大笑,卻原來是他不知怎地,本來白淨張臉給曬得如漆了層鍋底灰。
幽魂上前道:“喻兄,你可還認得我?”
顏山左看右看,跳起來道:“三變兄!哈哈,我怎會不記得呢,當年神農頂下——”
未待他出口,曼舞嬌笑道:“喻兄,那小妹呢,可曾記起?”
“你,你是媚,媚兒姑娘?”
曼舞美‘豔’無方,突然開口問話,還似親暱得很,把個顏山鬧得手足無措,但如此‘女’子在他一生中也少見到,又怎會忘記,只是不敢相信罷了。
顏山從失態中恢復,道:“媚兒姑娘不是生病了麼?不知現在可有痊癒?”
“多謝喻兄掛懷,小妹早已痊癒了!”
曼舞悄悄挽起風流的手臂,顰顰輕笑,二人關係昭然若揭,顏山撓撓後腦勺,退下幾步,有意無意地落在煙霞身旁,而煙霞卻不時偷偷瞄上秦明幾眼,心中升起幾分酸澀。而瘋癲書聖旁地暗觀這衆小兒‘女’,萬分嘆息。
真武七截劍乃是屬於武當派玄‘門’道法一類,馭獸齋宗主雲天究其一生也只使用過兩次,無論哪次都是驚天動地,爲世所仰望,衆人皆知馭獸齋宗主雲天已故,傷心之餘也對他尤爲敬重。武當衆徒已經出世兩年,馭獸齋宗主雲天雖逝,卻不如初出茅廬那般無助。
雷震山壑,長夜無眠,各人述說這兩年來的遭遇,原來顏山當日追隨恩師不成,與煙霞等四個‘女’子上路也不方便,他又不願歸家,索‘性’獨自闖‘蕩’江湖,兩年間去到南陲小國大理,做了個孑影‘浪’子。秦明嗜武,且生‘性’淡泊,領着年幼的小師弟張武陽回到揚州老家,閉‘門’苦練,兩年間成就不小,受他薰陶,對雁翎一生影響很大。
而煙霞則將與三姐妹結義金蘭事情細說一番,衆人拍手叫絕,說到萬泉城城外搭救莫小環,先後兩次挫敗北綠林盟主座下三當家柳青嵐,更是讓人熱血沸騰,兩年前風流‘摸’黑探望過莫小環,但到現在才知道那次是柳青嵐害了她,否則在陝西邊境的時候就不會輕易放過這位與衆不同的山大王了。
幾人都是聽了江湖消息趕到峨眉金頂,湊巧相遇,又追赴江津村。武當弟子中只有隱居武當深山守護承恩道觀的天雲道長未能到場,但幾人都相信是他因消息不通,才未趕至,師恩如海,光憑他願摒棄塵世繁華終身守護武當山,便知天雲道長乃是重情義之輩。
風流將自己的際遇毫無隱瞞的告訴衆人,甚至包括明教教主的‘女’兒曼舞已經做了他妻子都未加隱晦,一干年輕人義氣相投,自然都不怎在意身世來歷,唯瘋癲書聖皺眉。
原來風流夫‘婦’在陝西邊境的小鎮受暴雨阻撓數日,巧遇落魄的幽魂,便結伴返回中原,路上聽到傳言,武林同盟發令召集江湖各大派往江津村方向追殺明教教主風逐明夫‘婦’和前武當派掌‘門’馭獸齋宗主雲天,一爲魔教首領,另一位卻曾貴爲正道大派掌教,傳言看似無稽之談,但風流忽然想到日前柳青嵐好意提醒他朝廷正在懸賞通緝峨眉金頂弟子,武當峨眉金頂百年‘交’好,馭獸齋宗主雲天相助峨眉金頂派也非不可能的事,又從曼舞口中得知她二孃王瑾竟然是峨眉金頂派的棄徒,曼舞擔憂父母安危,三人才日夜兼程趕到江津村來。
煙霞是在場中唯一目睹困戰全部過程的人,便將從峨眉金頂到江津村,整個經過敘述一遍,講到王瑾‘性’命危在旦夕時剖腹遺子之慘狀,已語音哽咽,難有勇氣繼續下去,聽聞者只覺得‘毛’骨悚然。
風流愛屋及烏,光火三丈自不必說,曼舞早泣不成聲,卻能堅持到聽完,那銀牙咬得咯吱作響,啪地一掌擊打在地,直震出個深坑來,當即喝道:“瑾姨待我情深意重,視我如同己出,多年來都無親生子‘女’,全是因爲想要一心一意育我‘成’人,如今慘遭噩運,我曼舞在此立誓,不報此仇,誓不爲人!”
衆人面面相據,風流亦沒想到她仇恨之心如此深重,不免有些擔憂。
夜已深,各人從疲累中睡去,卻不見了老道士瘋癲書聖,風流半晌纔在一塊大石後面尋到他,此刻雷聲漸歇,夜涼如水。
風流不客氣地在他身旁坐下,笑道:“老道士,你在等我啊?”
瘋癲書聖手捻鬚髯,回頭道:“你變了,卻又沒變!”
風流知他又在打啞謎了,乾脆來個不理睬,只聽他又道:“風流啊,所有人都說江津村是妖邪之地,那麼你可喜歡這裡?”
風流想也不想,便道:“當然喜歡,因爲這裡是生育我的故土!”
瘋癲書聖方纔笑顏道:“好,做人不忘本,將來無論你處於何境,定要記下這句話。”
風流道:“老道士,如果你是擔心我因與茹兒的關係而遷怒整個武林正道,那你可自作聰明瞭,我還知道自己是琅嬛嶼出身,還記得馭獸齋宗主雲天和你老人家的栽培恩德,你放心,無論將來如何,我風流都不會做有辱‘門’風的事!”
瘋癲書聖不置可否道:“老道也曾多次推算,你命裡多變數,災劫重重,少遇貴人,切忌任意妄行,這也是助你自求多福!”
風流笑道:“老道士,這個你大可放心,以我和我妻子茹兒如今的修爲,能加害我們的人怕是鳳‘毛’麟角,更何況待我辦妥兩件事,便會同茹兒隱居,從此不再過問江湖恩怨。”
瘋癲書聖嘆道:“恐怕你那兩件事情不好辦啊!你該知道相士我當年曾贈言紫陽師侄,他到最後依然難逃‘情’劫一關,你武藝隨高,卻不修道玄,不知天時,就怕到時候禍事上‘門’,也無察覺。”
風流嘴上稱是,但心裡不以爲然,暗想瘋癲書聖可能是再見到自己,太過感慨,有些杞人憂天了,聽他提起馭獸齋宗主雲天,便道:“馭獸齋雲前輩對我恩情非淺,只恨晚到片刻,救不了他!”
瘋癲書聖道:“這個你倒不必掛懷,那是他的因緣,就算你早到了,他依然要爲救王瑾而破開封魔‘洞’,依然要爲保全武當、峨眉金頂兩派名聲而施展真武七截劍,以魂御劍,必死無疑。”
風流疑道:“老道士你什麼都知道?莫非你早就到了江津村?”
見瘋癲書聖點頭,風流大駭道:“那你爲何不肯出手助他,你肯出手,王瑾或許不會死,馭獸齋宗主雲天也就不必破開封魔‘洞’了!”
瘋癲書聖道:“無量天尊!真是個癡兒,你是要老道我救下他們,或者殺光所有擋道之人,且不論我有無那個本事,你可想想來自四面八方追殺他們的人只會更多,王瑾分娩,除了以封魔‘洞’可作威脅,他們還能逃去哪裡?更何況事幹兩派千百年來除魔衛道的正派聲譽,紫陽自己的因緣,只能倚靠自己來了結。舉頭三尺有神明,你動了癡念,又不知天時,趨吉避凶,將來禍事不小啊!”
風流想了想,覺得他所說也不無道理,若自己站在馭獸齋宗主雲天立場,那時候也不希望同‘門’出現,爲自己‘私’念拼命。他確實不懂天時玄說,只知道見死不救絕非自己行事風格,諸般不明理處也做自尋煩惱,通通拋諸腦後。
瘋癲書聖站起身來,風流這才注意到他原是揹着藤條籮筐坐在那處的,打趣道:“老道士,你如此小心謹慎,這回又收集了什麼寶貝啊?”
瘋癲書聖笑道:“老道我臨行前只想與小友你說說話,既然話已說完,當然是要走嘍!”
風流驚道:“你要走?先等等別急,我還打算與你同行,你都說我不知趨吉避凶了,自要向您老勤討教些時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