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手相觸,‘玉’冰如遭驚嚇,急忙將手‘抽’了回去,倒‘弄’得風流尷尬萬分,好像自己蓄意要去佔她便宜似的,若是在兩年前,風流定要搪塞她幾句人小鬼大,但如今的她儼然已經長成一副少‘女’模樣。
‘玉’冰突然噗嗤笑了出來,道:“你終於肯捨得幫忙了?”
原來她連童音都已經蛻去,風流頓覺自己又老了不少,差點沒脫口說出“我老人家”之稱諱來,道:“葉小貓,你變了,要是兩年前,你肯定會生氣半個月!”
‘玉’冰埋頭看着地下積雪,強顏歡笑道:“你也說了,人是會變的嘛,要是兩年前你也肯定不會幫我打水呀!”
“神策老道怎麼沒替你請個長年工?”
‘玉’冰道:“請了,是馮媽,我讓她回家團年去了!”
風流又道:“怎麼這麼久沒見我,一點都不驚奇?”
‘玉’冰嘆道:“有什麼好奇的呢?你那個熱心的朋友把什麼事都告訴我了!”
風流頓時語塞,知道幽魂的爲人,對於‘女’兒家,他是有疑必答的。提着桶水跟‘玉’冰進去,屋內陳設並沒多大改變,也許是小姑娘獨居的關係,四處整潔了許多。
風流道:“可惜了,我原來還打算給你個驚喜!”
‘玉’冰嗔道:“一個原本大家都以爲死了的人突然出現在你面前,說我要給你驚喜?”
“算了,我總是說不過你!”風流笑道。
‘玉’冰道:“不過知道你沒事,我也替你開心。對了,聽說你已經有個漂亮妻子,在外面?還不快請進來!”
風流道:“什麼你呀我呀的,往後得叫我風流,小丫頭沒禮貌!”
‘玉’冰接過水桶往廚房去,理也不理睬他,風流追上去道:“你是說茹兒,她大概還要一個月纔到吧!”
‘玉’冰一把將他推了出去,道:“廚屋不是男人家來的地方,你先到外堂等着,別在這裡給我添‘亂’。”
風流歷來都拿她沒轍,也罷,便當作自己家住下了。閒得無事,走到前庭去,一共兩間堂子,第一間是居堂,另一間則是‘藥’鋪子,第一間堂上果然放着林‘藥’師的靈牌位,點着長明燈。
風流獨自嘆道:“林‘藥’師啊林‘藥’師,當年我爲替你奪得《‘藥’王神篇》,掉下萬丈深淵,如今重返人世,你卻已經不在了,真是遺憾啊,你可別再在地府找我了,我還沒死,你找不到的!你就放心去吧,你家孫‘女’我會照顧着的!”
唸完經後,又作揖又上香,禮數完畢纔去第二間房開‘藥’鋪‘門’。按照風流的想法,自然是要通告林老頭一聲,免得他老眼昏‘花’,不認得是他住進林家,夜半來尋,可要嚇死人的。
打開‘藥’鋪‘門’,清新寒氣襲入,風流‘精’神大振,坐上大夫的位置,隨意翻看,眼前是一部簡裝的《千金方》醫典,讀了幾頁,也沒看懂,翻‘弄’到最後幾頁,一頁薄紙片掉了出來,吸引住了他,只見上面字跡娟秀,寫道: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君恨我生遲,我恨君生早。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恨不生同時,日日與君好。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我離君天涯,君隔我海角。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化蝶去尋‘花’,夜夜棲芳草。”
風流哭笑不得,道:“這丫頭,醫書‘藥’典裡都是這個,我原本還以爲只有兩句,原來卻是這麼長一串!”
正這時,一個老頭兒哆嗦着跑進來,凍得直搓手,卻見着風流大搖大擺地坐在椅子上,二郎‘腿’翹得老高,嘴裡哼哼唧唧不知道在念什麼。老者一愣,趕忙停下來,小心翼翼地敲了敲木‘門’,道:“請問葉大夫在家嗎?”
風流也跟着學過幾天醫術,便道:“你看病還是抓‘藥’?”
“我,我找葉大夫!”老者說道。
見老頭兒竟然不買他的帳,便指着旁邊的凳子道:“那你先坐會兒,等半個時辰!”
老者有些疑‘惑’,還是坐了下來。又過了一會兒,遠處傳來雜‘亂’的腳步,朝這邊過來,風流暗道:“這葉小貓的生意還不錯嘛,看來是得到林‘藥’師幾分真傳了!”
就見‘門’外的雪地過來五六個漢子,都穿着棉衣,路上罵罵咧咧道:“這鬼天氣,凍得死人,真他媽的晦氣!”
另一個討好道:“劉二哥,雪都停了,過兩天就沒事了!”
劉二哥怪叫道:“沒事你媽個頭,大清早的,觸了哪‘門’子黴頭,咱們鬆老爺非要娶了這小丫頭過年,今天要是沒把這丫頭給辦嘍,明天繼續趕早!”
“二哥,你放心,今天有方爺壓陣,不論是上次那個小白臉,還是小丫頭那點三腳貓功夫,只配給咱們方爺撓癢癢,嘿嘿!”
劉二哥道:“方爺,今兒個兄弟們就全仰仗着您呢!”
他旁邊一併走着的漢子是個矮個子,揹着雙手,大腹翩翩,光瞧氣勢倒與這羣人有幾分區別,笑道:“既然鬆爺開了金口,方某自然要盡力!”
說話間幾人已經來到‘藥’鋪‘門’口,劉二哥樂道:“喲,這麼早就開‘門’做生意,莫非是知道我們要來?”
幾人說話如此大聲,風流哪有聽不見的道理,笑道:“幾位,看病抓‘藥’就等半個時辰再來,葉大夫現在沒空!”
見了風流一副愛理不理的模樣,其中一人笑道:“二哥,怎麼又來一小白臉?”
劉二哥樂道:“小白臉中看不中用,上次那個,除了跑得快,連你都打不過!”
外堂如此吵鬧,‘玉’冰哪能聽不到,趕忙跑了出來,入眼便見着這夥人,那氣不打一處來,正要開罵,卻聽得老者叫道:“葉大夫,你,你今天有事,我,我先走了!”
那幾人立刻鬨笑起來,道:“老東西,還真識趣,快滾吧!”
風流咳嗽兩聲,‘玉’冰原本滿面怒火的,神‘色’立刻沉默下去,低聲道:“祥伯,你跟我進來,我給你抓‘藥’!”
“想走?”劉二哥立刻上前阻攔。
‘玉’冰忽然換了副笑顏,指着風流道:“他是我哥,有什麼事他替我拿主意好了!”
說着,領着祥伯進去。劉二哥轉過身來,往桌上一拍,指着風流道:“你真是‘玉’冰的哥?老子可從來沒聽說過死老鬼還有這麼大一孫子,哈哈!”
風流不緊不慢道:“林‘藥’師怎麼說也是一代神醫,做他孫子也不怎麼丟臉吧,怎麼說也要比那些做狗的奴才強!”
劉二哥大怒,道:“小子你敢罵我,找死啊你!”
說着,搶上去就要下手,卻給那矮胖漢子攔住,對風流道:“我見閣下儀表堂堂,奉勸你一句不要與咱們爲敵,在萬泉城這地兒得罪了鬆老爺可不是鬧着玩的。鬆老爺看中你家妹,想納她做個妾室,好多人求都求不來,也不算太委屈吧?往後閣下兄妹在萬泉城城還有個依靠,兩家合歡的好事,何樂而不爲?”
“哦?你家鬆老爺是誰?”風流問道。
劉二哥得意道:“小子你是不是萬泉城人啊?咱們鬆老爺就是大名鼎鼎的紅梅山莊莊主松本源,這位是咱們鬆老爺的朋友,江湖人稱紫金八卦刀方愆方大爺,小丫頭功夫不錯,不過有方大爺在此,量你們也翻不起大‘浪’來!”
風流依舊慢條斯理道:“哦,原來是泉北那座紅梅山莊!那好吧,待會兒我會親自把小妹送過來,你們可以走了!”
“小子,你說真的?”
劉二哥幾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上次那個白面書生與他們糾纏了整整一天,直到被打得鼻青臉腫都不肯退讓,眼前這位實在太出人意表了。
方愆疑‘惑’道:“小兄弟,我可不喜歡開玩笑,你當真?”
風流苦笑道:“既然你們勢力那麼大,我還可以選擇麼?”
方愆大肚一‘挺’,拱手道:“如此最好,剛纔多有得罪,我雖然不喜歡懦夫,卻欣賞識時務之人,咱們就回紅梅山莊等你帶妹妹過來,不過你可別想着逃跑,這地可都是我們的人!”
看着幾人大搖大擺地離開,風流滿面冷‘色’。
又過了一陣,祥伯提了‘藥’包從裡邊出來,卻見‘藥’鋪裡陳設整整齊齊,風流還坐在原處翻書,好像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
祥伯樂呵呵地招呼道:“葉小哥!”
“葉小哥?”
風流恍然,原來他是在叫自己,真把他當成葉小貓的哥哥了。風流也不多作解釋,微笑點頭。
祥伯道:“嘿嘿,你可真厲害呀,你才一回來就把他們趕跑了,真是英雄出少年吶!”
風流疑道:“我不在家的時候,他們經常來搗‘亂’?”
祥伯坐下來,道:“可不是,自從林老爺子過世後,你妹妹就常遭人欺負,那些人啊咱們這些窮街坊也惹不起,還好她自己會點功夫防身。年前來了個老爺子,是你們家親戚吧,在這裡住過一段時間,嘿,‘藥’鋪子就清靜了,老先生才走了個把月,這些個東西又來了,你說這家裡沒有個男人怎麼成呢,往後你呀,上哪去就帶上你妹妹吧,‘女’孩家怪可憐的,免得給人欺負了都不知道。”
“祥伯,還不趕快給你孫子送‘藥’去,當心小孩子燒壞了!”
‘玉’冰正從屋子裡走出來,手裡端着碗熱粥,放在風流面前。
祥伯一拍‘腿’道:“壞了,你看我這腦筋,我得走了!”
老頭兒一溜煙跑了出去,‘玉’冰笑着搖搖頭,對風流道:“怎麼都走了嗎?你沒打死人吧?”
風流道:“我哪有那個本事,我不過是答應他們呆會兒把你給送過去,所以他們就走咯!”
‘玉’冰道:“只要你捨得,我無所謂呀!”
風流端起‘肉’粥喝了兩口,讚道:“嗯,手藝不錯,看來小貓你真的長大了!”
‘玉’冰道:“怎麼我從前就很差嗎?”
風流拿起那本《千金方》,抖上一抖,那片寫滿字的紙灰就掉了出來,笑道:“你怎麼還在念這個,都多少年了,也不覺得厭倦?”
‘玉’冰道:“你沒看見那是很久以前寫的麼,現在早就不念了,那些詩都是古人自己癡心妄想,還要編出來欺騙後世人的感情!”
風流打趣道:“瞧你這模樣,再過得幾年,要不要做兄長的給你介紹個未來夫婿?也好慰藉你爺爺在天之靈,我保證他不敢欺騙你的感情!”
‘玉’冰眉眼乾瞪道:“那個隨你的便!”
說罷,怒匆匆地搶了他手裡的碗筷,跑到後邊去了,風流想了想道:“自己也沒說錯話呀?看來凡是‘女’人,都是不可理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