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嬛島主幽劍鳴哀嘆一聲,轉過身去不忍再瞧一眼,任誰都看得出他對凌然頗有情意。
風流走上前,道:“只要是這世間還有人能夠醫治這種怪疾,那麼林姑娘就會好起來的,放心去辦你的事吧!”
琅嬛島主幽劍鳴點頭,走出‘門’外,落寞地消逝在夜裡,風流也未再說什麼道別的話,琅嬛島主幽劍鳴現在的心情他亦有同感,當年神農頂上,他不也是默默地離開,纔有了後來那麼多的遭遇。
待幽魂也離去,風流才道:“葉小貓,你又偷聽!”
‘玉’冰道:“何謂又?我這才頭一回呢!”
說罷,拉起凌然走開。
二日清早,幽魂便來尋風流,約好一起去送別琅嬛島主幽劍鳴,風流卻道:“不用去了,你昨夜就已經離開了!”
幽魂道:“這是爲何?那凌然姑娘怎麼辦?”
風流笑答道:“病人自然是要‘交’給大夫看護!”
“新年鞭炮響起,年復一年,又過去一歲。朱‘門’豪戶酒‘肉’臭,路旁還有凍死骨,世事無常,人情冷暖,幾家歡喜幾家愁唉!”
爺孫三人坐在路旁的麪攤邊上,看似爺孫,實是師徒名分。
店家據理爭辯道:“我說老爺子,看您手裡這塊金量尺就知道您不是個窮人,還跟咱們這些窮苦鄉里人爭幾文錢來,今天不論您說什麼都少不了雙倍面錢,這可是咱們這地兒的新年風俗,要不您就到別家吃去?”
老者叫秦銘,有七十好幾了,鬚髯盡白,‘精’神卻是好得很,瞪眼道:“我說你這個店家怎麼說話的,瞧我老人家大過年的還要四處奔‘波’,都不知留幾分同情心,武夷山這麼大,荒山野嶺,不吃東西就翻過去,那不累死也給凍死嘍,不凍死也給餓死嘍!”
大弟子云中鶴道:“師傅,算啦,幾文錢個事兒,算弟子請啦!”
見有人鬆口,店家忙賠笑道:“還是小哥夠爽直,我這就跟您‘弄’去吶!”
秦銘罵道:“你個不成器的東西,我瞧着你不知道節儉,怎麼積攢存錢,不存夠錢將來怎麼娶媳‘婦’,不娶媳‘婦’瞧你怎麼過下半輩子!”
情僧雲凌道:“師傅,您老人家不也沒娶媳‘婦’得嘛,還不是逍遙自在地過了下半輩子!”
秦銘道:“還敢頂嘴,教不嚴,師之惰,我罰你們今明兩天的早晚課加雙倍,入鄉隨俗,是這裡過新年的規矩!”
情僧雲凌頓時撒氣,半身匍匐在桌上,嚷道:“師兄,都是你的禍!”
正說着,忽然聽噌地一聲,劍光閃過,嚇得情僧雲凌差點跌下凳去,回頭一看,卻是隔壁桌的,站起來一個‘女’子,劍已出鞘,但不是對着自己,虛驚一場,情僧雲凌小手拍拍‘胸’脯,做作似的嬌喘兩聲。
再看那‘女’子,雙十年華,模樣長得十分清秀,但看臉‘色’憔悴不堪,而她面對的男子年齡相仿,虎背熊腰,揹着一口綠油油地奇異形狀大刀。
店家似見慣這種場面,連忙上來道:“打架的,到空地去,這裡東西打壞了是需要三倍賠償的,這是武夷山的規矩!”
乘此機會,秦銘連忙拽過兩個小徒弟,耳語道:“這個小姑娘是有畫像,朝廷新賞,五千兩黃金一個的通緝犯!”
情僧雲凌臉拉得老長,道:“這麼漂亮的姐姐,我纔不去抓,要去師傅自己去!”
雲中鶴連忙附和,秦銘冷不防賞他們每人一尺仗,道:“師傅平日怎麼教你們的?食君之祿,擔君之憂啊!”
情僧雲凌哭喪着臉道:“可是人家只不過是個小小地情報兵,妄抓犯人可是違越職權的行爲,皇上知道了要砍頭的!”
麪攤主人給他們送上三碗熱氣騰騰地牛‘肉’面,然後搬個凳子坐下看熱鬧,臉上毫無懼‘色’。
且不說三人爭執,那‘女’子聽了店家的話,放下一錠銀錢,轉身便走,背刀男子稍加猶豫,終究還是跟了上去。
才走出幾步,那‘女’子回頭怒道:“你到底想要怎樣,我打不過你,要殺便殺,總之我風韻做鬼也不會放過你們馭獸齋派!”
這男子卻是馭獸齋青年一代的佼佼者楊凡,見這麼多人盯着他看,心想別人肯定以爲他是在欺負這‘女’子,頓時面‘色’發燙,小聲道:“你還是別去火狐嶺了,那個叫什麼‘劍俠山莊’的如此見不得光,連閻雲杉這等敗類都能收留,你知道他二十年前是做什麼的?二十年前他已經做過十年的人‘肉’包子了!”
“人‘肉’包子!”
情僧雲凌哇地一口,吞下肚的牛‘肉’面又給噴吐了出來,直吐得滿地狼藉。
那麪攤店家樂呵呵地,高聲叫道:“我倒是聽過閻雲杉這個人,他是做過十年的嘿嘿,‘肉’包!那你可知道他後二十年做什麼?行醫濟世,廣積善緣,以贖當年之罪,光是十五年前的鄭州鼠疫,他便救活數百人‘性’命,可惜無人給他自新機會,他這二十年來還得東躲西藏,官府懸賞黃金一千兩緝拿,可不是小數目啊!”
雲中鶴道:“咦,你一個山野村人,怎麼會知道這麼個璇舞仙姬大盜如此詳細?”
那店家樂道:“小夥子,閻雲杉綽號閻羅掌櫃,可跟我是同行,說不準他落難的時候還得到我這小野店裡躲起來做個端面夥計!”
“哇——”
聽了店家的話,情僧雲凌浮想聯翩,恨不得將腸胃給吐出來洗洗纔好。再看秦銘,氣定神閒,直到吃完他碗裡最後一根麪條,搖頭道:“小徒兒不知米糧來之不易,‘浪’費,實在‘浪’費!”
風韻靜靜地聽完,冷笑道:“既然‘劍俠山莊’專‘門’收留朝廷侵犯,看來只有那裡纔是我的容身之所,你已經跟了我三個省,是怕我尋訪到名師,學好一身本事找你們馭獸齋報仇是吧?”
楊凡急道:“我這都是爲你好,相信我,跟我上馭獸齋解釋清楚,方丈大師顧念在兩派世代‘交’情,定會替你向朝廷求情的,你也不希望自己一輩子揹負朝廷欽犯的罪名四處流‘浪’吧?”
風韻有些猶豫,確實作爲一個‘女’子揹負深仇大恨,在江湖上‘浪’‘蕩’的滋味很不好受,這幾月來她是吃了不少苦頭,後來纔打聽到峨眉金頂派連最後一位師叔王謹都已經死在江津村,她實在是走投無路,纔打算投奔最近在江湖上傳得沸沸揚揚的“劍俠山莊”!
但每想起師妹席沫兒爲救自己慘死在道軍教頭雲飛揚手上,心情就變得極度悲憤,她現在不是爲自己活着,而是爲了復仇,她願意付出任何代價!
她想哭,但她時刻警誡自己不可以如此懦弱,將全部心思都放在復仇上面,其它什麼事情都淡了,風韻面無表情,言語變得更加冰冷,道:“兩派世‘交’?楊凡莫非你健忘,我的師傅師伯是怎麼死的?”
楊凡無言以對,仍然不甘心道:“秦師妹,你不要誤入歧途,毀你一生啊!”
噌!寶劍再次出鞘,指着他道:“夠了,楊凡你是我什麼人?你憑什麼管我,我告訴你,我風韻今天不殺你,是因爲我打不過你,還是那句話,要麼你放我走,要麼就殺了我!”
風韻決絕自此,楊凡別無他法,能做的只能是默默地攔住上火狐嶺的去路。
秦銘忽然站起身來,手持一把黃金“量天尺”,道:“好個愚昧的小子,好個不知好歹的‘女’娃娃!”
雲中鶴納悶道:“我怎麼愚昧了?”
情僧雲凌有氣無力道:“我的苯師兄,師傅不是在說我們!”
風韻冷笑道:“臭老頭,你也要擋我去路?”
秦銘笑道:“你雖然值五千兩黃金,但還用不着我老人家親自動手!”
“哈哈,小姑娘,你雖然比老夫更值錢,可惜還勞駕不了大內密探總司管秦銘石大人親自出馬!”
這時,忽地從麪攤屋後轉一個人來,衆人都嚇了一跳,聽他聲音也就中年人模樣,哪知原來是個老態龍鍾的駝子,手裡拄着根黑鐵柺棍,老臉上三道刀疤觸目驚心,無人分辨得出他原來的本樣。
這人將柺棍往地上一戳,就見泥土蓬起,原地被這一戳之力‘弄’出來個小坑來。
秦銘道:“你果然識趣,還是自己出來了!”
怪人桀桀笑道:“最近十年江湖上太風平‘浪’靜,惹得石大人無功德立,來翻我這陳年舊賬,爲何不放我在鄉村老死一生,‘弄’得大家都不好過?”
秦銘亦笑道:“欠下的債總是要還,追捕你半個月,你該知道你是跑不掉的,若非我兩個不成器的徒弟拖累,我老人家現在應該是在京城裡過新年了!”
怪人道:“咱們都老了,當年你賞我三刀,我也認了,莫非我只想苟且餘生也無法?”
秦銘嘆道:“你還是先跟我回去吧,是罪是罰自有國法論處,依你今時今日的修爲都難在我手裡過三百招,莫說那個什麼‘劍俠山莊’,不定是哪些無知小兒搞出來唬人的玩意兒,保不住你的!”
怪人也有幾分猶豫,卻聽那店家笑道:“石老先生,你這可說錯了,我卻聽江湖傳言道‘劍俠山莊’莊主,那可是修爲蓋世,罕逢敵手,我敢打賭您在他手裡走不過三百個回合,賭注就用我的麪攤對你的金尺子!”
情僧雲凌立刻道:“喂,我師傅這金尺子可以換你幾百個麪攤,賭注可不公平!”
店家道:“我靠麪攤掙錢討生活,輸了麪攤,遲早該被餓死,金尺子雖名貴,卻也不過是樣殺人武器,失了武器,便殺不‘成’人,那就換作人殺你,那便也活不成了,以命賭命,賭注平等得很!”
“什麼意思?”情僧雲凌沒聽明白。
秦銘道:“還是不公平,小兄弟你年輕命長,而老夫我行將就木,如此賭法,你不吃虧?”
說話間,秦銘毫無徵兆地手裡晃‘蕩’,丟出一枚銅錢朝店家打去,‘摸’不清這神秘店家的底細,秦銘只是試探,出手自然不重。
哪知店家反映奇快,步法更是詭異,只見他三搖兩晃,身後留下大片殘影,人已到了風韻近前,去抓少‘女’左手。
風韻大驚,揮劍‘亂’斬,店家施展步法遊走,輕鬆躲過去,復又抓她右臂,這下正中,讓她施展劍法不得,急忙道:“想去‘劍俠山莊’就跟我走!”
變故只在剎那,楊凡大急,呼拉扯出大刀,指着道:“快放開她!”
風韻疑‘惑’地看了看樣貌平平的店家,又斜瞟了‘激’憤的楊凡兩眼,最終還是軟下右臂任他抓住。
秦銘笑道:“看來我真的老啦,現在的村野匹夫也有一身好功夫!”
店家道:“那也不至於!”
又對旁邊的怪人道:“投拜莊帖者金舫,我就是‘劍俠山莊’的接引使者,入莊規矩,凡是自願踏入武夷山火狐嶺範圍的,就算劫難期滿,一入莊‘門’,終身不悔,去是不去自己決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