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4 處置

析秋冷着臉站在門口,眼底若寒潭一般透着凜厲,她目光一個個掃過去……

門外的幾人不由自主的瑟縮,矮了一頭齊齊屈膝道:“六小姐。”

氣氛凝滯下來,春雨心虛的低下頭,析秋忽然笑了起來看向錢媽媽:“媽媽來了。”說着迎了過來:“媽媽快坐,您親自過來,可是母親那邊有什麼交代的?”

錢媽媽沒有和以往一樣坐下來,而是垂首站在一邊答道:“回六小姐的話,大太太沒有話交代,只是今晚奴婢值夜順道過來瞧瞧,六小姐這裡可有用的上奴婢的地方。”

春雨臉色一變:這個老東西,變臉的速度這樣快。

析秋接過司榴奉過來的茶,親自遞給錢媽媽:“那就好,七少爺病情雖是穩定了,可到底人還沒醒過來,我也不敢大意了。待他醒了我就去和母親稟報,若是母親問起還勞煩媽媽幫我解釋解釋,多謝媽媽了”

錢媽媽一愣慌忙接過茶,疊身福了又福:“六小姐辛苦了一夜,奴婢能盡點心也是奴婢的福分,不敢擔個謝字。”她目光一轉又笑道:“再說,您是奉了大太太的旨意來照顧七少爺,一時有些不便,大太太也是知道的。”

春雨聽着臉色又是一變。

析秋卻笑盈盈的:“媽媽不必自謙。”又看向其餘的婆子:“天色不早了,媽媽們若差事辦完了,就留下來歇歇吃杯茶再走吧!”

幾個婆子方纔被析秋的臉色怔住,隨後又怕佟敏之過了病氣,早就想離開這是非之地,如今析秋一開口挽留,其中一個連忙回道:“不敢叨擾六小姐七少爺,奴婢們差事還沒做完。”

析秋點點頭,看了眼司榴,司榴就從荷包裡拿出幾吊錢:“媽媽們也去買點酒喝祛祛寒。”幾個婆子忐忑的接了:“謝謝六小姐。”又去看錢媽媽的臉色。

這期間,錢媽媽的目光迅速在內室裡一掃,眼底一絲詫異浮現,她又福了福:“天氣涼了六小姐也注意着身子,若是有事就差人喚奴婢,奴婢這就先回去當差了。”這小半天,錢媽媽再沒去看春雨一眼。

春雨差點咬碎了滿嘴的牙齒,一見錢媽媽要走,連忙攔住她:“媽媽既然來了就再坐坐吧,秋雲姐姐還說有事和您說呢。”

錢媽媽似笑非笑,推開春雨的手,語氣不復方纔的和氣:“秋雲姑娘若有事,就勞她去內院找我,姑娘也別拉着我,我可不如姑娘這樣清閒。”說完,頭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你!”春雨氣的面紅耳赤,等錢媽媽幾人背影消失在門口,她猛然轉過頭來,不甘的瞪着內室,彷彿下一刻門口就能出現奇蹟,能如願以償的看見,徐天青從裡面走出來。

司榴插着腰,皮笑肉不笑的道:“春雨姑娘真是忠心,這大晚上的,爲了七少爺竟這樣的忙活。”

錢媽媽一走,春雨頓覺勢單力薄,可事情到這個份上,她只能賭一把,轉了臉她就笑道:“是啊,七少爺病了,奴婢心裡焦急的很……”說着,擡腳朝屋裡走:“六小姐照顧了一個晚上,就讓奴婢替您吧,可不能把您累着了。”

司榴手臂一擡,擋住她的去路:“不勞春雨姑娘!”

“這是做什麼?”春雨腳步一頓,去看析秋:“六小姐,難道我看看七少爺也不……”話未說完,她不由自主的愣住,只見析秋正淡淡站在那裡,臉上掛着淺淺的笑,依舊如往常那樣恬淡溫和,可她身體卻不受控制的打了個寒顫。

彷彿不認識析秋般,愣在哪裡!

“把她捆了,着人看管起來。”析秋淡淡說着,看也不看春雨一眼,轉身就要進房。

“是!”司榴笑了起來,她早就想收拾她了。

春雨面色一變,不相信析秋真的敢對她怎麼樣:“六小姐憑什麼捆奴婢,莫說奴婢沒有錯,縱是有了錯也輪不到你來問罪!還是說六小姐做了什麼骯髒事心虛了,怕奴婢說出去,惱羞成怒了?!”

析秋根本不理她,擡腳已經跨進房裡,司榴已經拿住了她的手臂,春雨急了猛使了勁一把推開司榴,手一掀推翻了一側的圓桌,桌上茶盤瓷碟摔碎了一地,茶水濺溼了析秋的裙襬,滿室的狼藉:“不過一個不得寵,靠着巴結大太太活着的庶女,在這府裡有頭臉的丫頭都比你強,你憑得什麼!”她看着析秋的背影,猶如困獸一般:“奴婢沒有錯,奴婢要見大太太。”

析秋已轉身進了房,根本沒有看她一眼,司榴被春雨推了一下脾氣也上來了,剛剛她雖然睡着了,可看了這半夜的功夫也明白了其中的緣由,早氣的不行,立刻擼了袖子一把按住春雨的手,擡手就給了她一巴掌:“你既是稱奴婢,就該知道自己的身份,主子的事情,也不是你一個奴婢可以議論的。”說完,抽了春雨的腰帶三兩下把她的反手捆了起來,又啪啪給了她兩巴掌:“讓你滿嘴胡說!”

“六小姐要殺人了,殺人了!”春雨的臉迅速腫了起來,嘴角也滲出血絲,她紅着眼睛大叫,引得院子裡的丫頭婆子紛紛探出腦袋偷看。

這時,佟慎之皺着眉頭從一側的廂房裡走了出來,春雨一見到他,像見到救命稻草一樣,發了瘋的衝了過去,跪倒在地上:“大少爺,求您救救奴婢,奴婢自小進府在大太太跟前服侍,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六小姐不問青紅皁白就綁了奴婢,奴婢不服,不服!”她一改方纔的尖利,哭的梨花帶雨悽悽楚楚,彷彿析秋是那萬惡的主子,容不下一個出色得力的下人般。

司榴看向析秋,猶豫着要不要上前去拉春雨。

析秋轉身從容的走了出來,和佟慎之見了禮:“大哥!”

房間裡有一瞬間的靜謐,院子裡的丫頭都知道春雨是大太太的人,這個府裡除了大太太還沒有人敢處置她們,以至於她和秋雲兩人在七少爺院子裡作威作福,都無人敢管。

她們暗付着,也偷偷爲六小姐捏了把汗,悄悄縮了回去,他們無能爲力,無論是大少爺還是大太太都得罪不起。

春雨希翼的看着佟慎之,認爲他定然會顧着大太太的面子而救她,甚至目光中已透着暗示性的隱隱情意。

卻不料,佟慎之退開一步,不悅的看向司榴:“愣着做什麼,這樣的奴才還不拖下去,免得吵了七弟的休息。”說完,他又朝身後喝道:“一山!”

所有人愣住,春雨更是呆呆的看着佟慎之,不明白他何以不顧大太太的面子,而是幫着六小姐,可下一刻她更是驚訝的說不出話裡,只見隨後而出的一山,正押着同樣被捆着堵了嘴巴的秋雲。

司榴一看這情形,那一點點的猶豫頃刻煙消雲散,三兩步上去拽住春雨,學着一山的手法堵住春雨的嘴巴,又和他一前一後拽着春雨秋雲出了門。

春雨看向秋雲,兩人眼中滿是絕望的驚恐。

人一走房間裡安靜下來。

“大哥,喝茶!”有丫鬟進來收拾,扶起桌子拿來新的茶具,析秋親自爲佟慎之倒了杯茶,恭敬的站在一邊。

“母親那裡我會去說。”佟慎之接過茶卻沒有喝,房間中早已沒有下腳的地方,只能原地站着,他看着析秋,微蹙着眉想了又想,出口的話終是嚥了下去。

析秋什麼也沒有說,只福了福:“多謝大哥。”她頓了一頓又道:“七弟剛纔醒了,大哥要不要進去瞧瞧?”

佟慎之目光一閃,看了眼打開的房門,忽然鬆了口氣:“也好!”率先進了房。

房間不大布置的也極其簡單,除了兩頂紅漆的衣櫃,便是一個花草魚蟲的屏風,屏風上搭着幾件換洗衣服,正面放着一張大牀,帳鉤是兩隻碩大的野豬伸着獠牙,透着幾分孩子氣的調皮,所有的擺設一目瞭然。

佟敏之睡的很不安穩,臉色雖還是蒼白,但卻沒有發燒的跡象,躺在那裡脆弱的像個瓷娃娃。

“既然七弟無事,你也早些回去吧。”佟慎之忽然轉身看向她,指了指她身上的衣服:“累了一夜,回去歇歇還要去母親那裡。”

析秋目光閃了閃,留戀的停留在佟敏之臉上,卻還是點了點頭:“好!這裡就勞煩大哥了。”又上前爲佟敏之掖了掖被角,在他耳邊不知說了句什麼,佟敏之睫毛顫了顫卻沒有動,她起身又看向正端着茶盤過來的六福道:“你好好守着,吩咐廚房燉些清粥溫着,等他醒了喂他吃了。”走了幾步又回頭道:“讓他多喝些水。”

一步三回頭的出了門。

司杏剛剛回來,見司榴一副氣急敗壞的模樣,房裡又是這樣的凌亂,正納悶着又瞧見析秋,迎了過來道:“小姐,你沒有事吧?!”

析秋看了她一眼,隨後目光轉向門外,外面夜幕如墨濃的化不開,不知何時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她收起臉上的清冷,淡淡出聲道:“走吧。”話落,頭也不回的走進了雨中。

司杏司榴一驚,一個隨手抓了柄傘,一個提着牆角的燈籠追了出去。

窗後,佟慎之的身影攏在窗臺上,他皺着眉頭無奈的搖了搖頭,又走回牀邊抓起本書隨意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