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析硯終於明白過來,隔着桌面掐了下析秋支在桌上的胳膊:“死丫頭,你今天到是會說話了。”
析秋抿嘴輕笑,這樣的佟析硯率真青澀,如鄰家初長成的妹妹,讓她覺得親切,卻又心生恍惚,不知道這樣的日子,還有多久……
三個人又說笑了一陣,析秋掛念着被打的司榴,起身道:“天色不早了,我回去換件衣服,待會還要母親那裡問安。”
佟析硯知道她心裡記掛,也不留她,親自在炕邊的多寶格里一通找,終於翻出個翠綠的細勁瓶子:“這個是上次我手指被針紮了,大哥從宮裡的御藥房討來的,說是治這種外傷很好用,你拿去試試。”
析秋心中感動:“多謝。”將瓶子交給司杏,走到門口又回頭道:“眼見就要春天了,你出門記得戴着我給你做的口罩。”
她有輕微花粉過敏症,聞不得花香,中藥又沒有根治的方法,只能小心護理着。
佟析硯點點頭,推她出去:“你快去吧,算算時間姨媽也快到了,指不定你還沒到家又要趕着去娘屋裡了。”
析秋不再說,轉身出了院子過了中間的雕欄水榭,又穿過半畝的竹林,進了知秋院。
司榴正歪在自己的房裡的榻上,火炕燒的熱熱的,她臉色有點慘白,見析秋進來忙要起身行禮,析秋行幾步按住她:“你別動了,小心又把傷口給撕裂了。”
司榴知道析秋的脾氣,她說不用便是真的不用,也不再勉強起身,身上的衣服已經換了,下半身蓋着猩猩紅的海棠花毯子,析秋讓司杏用淡鹽水洗了傷口,又將佟析硯給的藥抹上:“你安心躺着,其它的事別想太多。”
司榴在大夫人屋裡時一滴淚都沒流,此刻卻忍不住細細抽泣起來:“小姐,是奴婢連累了你。”
析秋怕她心裡鬱結,傷口難癒合,勸慰道:“說這些有什麼用,你今天雖被打了板子,可想到自己錯在哪裡?”
司榴揩着眼淚,點點頭:“奴婢不該忘了小姐的叮囑,和水香斗嘴,更不該在大太太面前沒有輕重,胡亂說話。”
析秋見她明白了,也欣慰的點點頭:“我知道你個性,若非水香說了難聽的話,你斷不會和她吵嘴,何況她的話定還與我有關。”
司榴一怔:“小姐知道水香說什麼?”轉念又垂下頭:“小姐從來不計較這些,您定是怪奴婢太沖動了。”
析秋看着她,嘆了口氣:“你護着我,我又怎麼會怪你,況且,今天的事你這麼聰明又怎麼瞧不出來?大太太心裡跟明鏡似得,她若是真認爲你有錯,和福貴有什麼,怎麼會真的聽任四小姐的話。”
司榴詫異,問道:“那是爲什麼?”
析秋接過春雁倒來的茶,低眉用杯蓋颳着浮葉:“你們都想想。”
她漸漸大了,以後用的上她們的事多着呢,也該想想怎麼合理的用人。
司榴和春雁都皺着眉,低頭想着其中的關節,司杏卻是猛然擡起頭來道:“是不是因爲王姨娘?”
析秋不說話,看向司榴和春雁。
司榴一怔道:“王姨娘本來就得寵,如今又有了身子,三小姐正是因爲這個才越發目中無人,她這麼做一來是給大太太提個醒,二來也是在試探大太太。”
春雁有些激動,她今天從門外衝進來,一通稟告後就有點後悔,不該讓小姐趟了那趟渾水,她本就伶俐經析秋一點撥,立刻就明白了七八分:“大太太就順勢依了她,可是卻沒有相信私通的事,更沒有提我們私下賣繡品的事,而單單說了丫頭吵嘴犯了規矩,先是給三小姐臉面,卻又一視同仁打了水香,等於警告三小姐了,她翻了天去也不過和咱們小姐一樣。”
析秋滿意的笑了起來:“這件事怕是還沒有完,府裡的四個廚房,怕是都要大調整了。”
司杏冷哼一聲:“活該那些婆子,整日裡嚼舌頭。”
大太太只不過借了這件事的名頭而已,析秋搖頭轉了話題道:“還有一點你們可想到,三姐姐爲何針對我?”
司榴性子向來最直,撇嘴道:“那還不簡單,因爲表少爺唄。”
析秋點點頭:“三姐姐如此做,不過是想在姨太太來前,壞了我的名聲,斷了我成爲她競爭對手的可能,四姐姐她動不了也沒必要動,所以她在意的就是與她靠的最近的我,還有個原因便是,我姨娘有七少爺,而她沒有,她是在提醒大太太,王姨娘再得寵也是沒有兒子的,如果要做也要一碗水端平,不能厚此薄彼。”
三人臉色一白,司榴更是恨道:“三小姐真是好手段,這麼多年我們小姐處處讓着她,當年太太讓她住到知秋院,她嫌這裡冬天冷夏天蚊子又多離主院遠不肯住,還是我們小姐和她換的,如今王姨娘不過有身孕連是兒子女兒都不知道,就這麼囂張,若是將來真嫁給表少爺,那眼睛不是要架在髮髻上了。”
噗嗤!
析秋笑了起來,她倒很喜歡這裡,離主院遠又很安靜。
司杏戳着司榴的頭道:“我們不知道,就你心裡最清楚,偏要說個明明白白。”
春雁捂嘴直笑:“不如你求求小姐,等大老爺回來,把你配給福貴,也省了你們兩地相思。”
析秋眉頭一挑。
沒想到司榴卻一本正經道:“這種事哪能奴婢想就可以的,況且,奴婢不想離開小姐。”
“真不知羞!”司杏春雁笑到在炕上。
沒想到還真有這心思!析秋笑笑沒有接話,道:“你好好歇着,我回去換身衣服。”說着要起身出門。
司杏立刻上前,掀開門簾子:“爐子上我熱着棗泥糕,小姐好歹吃點墊墊肚子。”
析秋點點頭:“你們也沒吃,晚上拿五兩銀子去廚房,多加兩個菜你們吃,我該是不回來吃了。”
司杏應諾:“姨娘身邊的秀芝來過,送了一瓶珠玉膏,坐了會兒便走了。”析秋停了腳步,目光朝東跨院的方向看去,沉默的半晌:“你稍後親自去趟,把經過和姨娘說說,讓她安安心。”
司杏點點,院子門口未留頭的喜兒跑了進來:“小姐,太太屋裡的紫絹姐姐來了,說是姨太太和表少爺到了,讓小姐過去。”
析秋回房換了件鵝黃色的刻絲小襖,月白色的挑線裙子,套了件豆綠色的褙子,將頭髮鬆下來梳了墜馬髻,別了一支點翠的海棠花簪子,眉目淡雅卻顯的稚嫩單薄,對着鏡子露出青澀的笑容,她滿意的點點頭,轉身卻看到司杏正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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