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司杏迎了過去,小心的看了眼析秋:“您……沒事吧?”自下午來旺家的走後,六小姐就一直呆在房裡,依她對六小姐的瞭解,必然是有什麼事的,可是她又不敢問,如果小姐不願說,縱然是問也不會得到答案。
析秋微笑着道:“這件事回頭再和你們說。”她指了指司榴的房間問道:“怎麼了?”
“都好幾個時辰了,也不說話,蒙着被子一點聲兒都沒有出!”司杏壓着聲音,想了想又補充道:“瞧着還是因爲福貴的事,平時瞧着她嘻嘻哈哈的鬧着,原來心裡還真惦記着這事兒,小姐,您看怎麼辦?”
司榴向來性子直,有什麼都擺在臉上,她點頭道:“你去把飯端來,我和春雁進去看看她。”
司杏點頭應是。
春雁上前幾步打起簾子,析秋跨進司榴的房裡,就見牀上司榴四仰八叉的,被子從腳一直悟到頭頂,動也不動的躺在牀上,析秋失笑走過去站在炕前頭道:“這可是不是司榴的作派,即是心裡有事說出來便是,又怎麼縮在這裡自己折騰自己了。”
嘩啦!被子被司榴掀開,露出她紅紅的眼睛,依舊彎着似月牙一般,嘟着嘴打招呼:“小姐來了。”
春雁搬了椅子放在析秋身後,又忙着沏了茶,析秋坐下看着司榴道:“這是哭過了?”說着忍不住笑了起來。
“小姐,奴婢正傷心呢,您好歹安慰一句,竟是笑開了。”司榴瞪着大眼,一副懊惱的不已,憨態可掬的樣子,析秋就笑着捏着她的臉,回頭對春雁道:“不知道這副樣子,以後嫁了人要怎麼做人家妻子,做孩子的母親。”
春雁也樂了起來,點着頭煞有其事的道:“我瞧着小姐還是留她在身邊,以後梳了頭髮做媽媽吧,奴婢瞧着這樣的嫁出去,也沒的害了人家。”
本是一句玩笑話,卻讓司榴的眼睛一亮,頓時來了精神:“我怎麼沒有想到這個。”司榴激動的拍了拍額頭,對析秋道:“小姐,我決定到了年紀,我就梳了頭髮,等您嫁了人,我也像房媽媽那樣,做府裡的管事媽媽,那得多風光!”
析秋挑着眉頭,揶揄道:“哦?那你甘心將福貴讓出去?”司榴撇着嘴回道:“有什麼捨得不捨得,我們做奴婢的身不由己,主母說什麼便是什麼,福貴的婚事由他做主,可是我又不能,何必去爭這些給小姐添亂。”
析秋嘆了口氣,搖了搖頭道:“虧你想了這麼多,還爲別人想了,就是沒想到自己,一個女人嫁不嫁人不重要,重要的是能掌握自己的命運,我看中來總管也不是因爲他的總管位置,而是你嫁去他們家,以後你就是自由身,這比什麼都好。”
春雁也默默的垂了頭,司榴卻犟着脖子道:“奴婢自小進府,早習慣了爲奴爲爲婢的日子,若是真讓我去歇着,還不定渾身多受呢。”析秋沒有說話,春雁目光一閃,就上去戳着司榴的腦袋:“你這見財就開的腦袋,怎麼就沒有想到,來總管在府裡當差這麼多年,裡裡外外肯定落了不少家當,他又只有福貴一個兒子,這以後可都是你的!”
“真的?”這句話瞬間戳中了司榴的軟肋,她一雙眼睛幾乎都眯成了銅錢樣兒去看析秋:“小姐春雁說的是真的?”析秋笑着點頭,來總管手裡的家當必定不會少。
“這倒好!”司榴笑了起來:“若是我手裡有了錢,以後小姐缺什麼用什麼,我就能出去買了,還能支援些你們。”她說着就滿臉的笑又忽然僵了下來。
析秋問道:“好好的,怎麼不說了?”
司榴嘆了口氣,道:“這些都是奴婢想的,眼下福貴可是炙手可熱的,就連大太太也上了心,奴婢還是消停消停吧。”
“事情還沒定。”析秋笑着道:“大太太雖讓來旺家的自己選,可畢竟主僕有別,來旺家的又怎麼敢真的去挑,所以纔有了今兒這局面,不過這樣鬧起來也好,大太太能從亂中看出各房的目的,我們爲什麼不能?!”
春雁司榴一驚,門外司杏也掀了簾子進來,顯然聽到析秋剛剛的話,也提着食盒站在那裡,露出鄭重的表情來。
就聽析秋道:“大老爺眼見要會永州,按往年的慣例,府裡帶哪位姨娘陪着,又是帶哪些人去服侍,可都要定下來了,可今年卻遲遲沒有動靜,大太太這邊忙着宣寧侯太夫人的壽辰,完全可以將丫頭們出府的時間推一推,往年也不是沒有這樣的例子,可大太太今年卻迫不及待的將此事提出來,又有福貴這塊肉骨頭扔出來,她就是要看看,她把府裡的水攪渾後,看一看到底哪些人在偷偷做小動作。”
丫頭們年紀大了,難保不會有別的想法,在大老爺面前露露臉轉了身就提了姨娘,這是多大的臉面,又或者爲了自家主子陪去永州的事,上躥下跳的折騰,這些人大太太不抓出來又怎麼會放心。
況且,來旺的身份又很特別,府裡誰不知道他最能在大老爺跟前說的上話,若是將自己丫頭嫁過去,無疑在府裡多了個強力裡的靠山,這樣的事情大太太又怎麼能不在意!
“這件事一時不會定下來,所以我們都要沉住氣,旁人如何是旁人的事,我們管好自己便可。”
三個丫頭認真的點點頭,析秋又對司榴道:“也別餓着了,快去吃了飯,我還有事交代你們。”司榴點頭,從牀上下去三兩下拔完了飯,又擦了嘴猛灌了杯茶:“奴婢吃完了,小姐說吧。”
析秋失笑搖頭,無奈的看着司榴,這時門外宋媽媽站在院子裡和春柳說話聲傳了進來:“怎麼一個人都沒有,小姐也不在房裡,是去正房了嗎?”
“不知道!”春柳也是滿臉的納悶,春雁就壓着聲音指了指院子裡對析秋道:“小姐,我們要不要出去?”
析秋皺了皺眉,點頭道:“你出去看看什麼事,就說我在這裡歇歇腳,她若是有事就讓她先忙着去,不用這裡伺候!”
春雁點頭出了門,和宋媽媽說了半天,這才掀了簾子進來:“說要進來瞧瞧您,一下午也不見您,心裡念着呢!”
司榴噗嗤笑了起來:“得虧她真心念着小姐了,我們可都是死人!”司杏伸手過來拉她,讓她省省事兒,司榴一拐胳膊道:“我可沒胡說,她說是在這裡當差,我看她一天待在正房的時間,可比這裡多!”
“隨她去吧。”析秋也皺了皺眉頭,這個宋媽媽做事倒也不遮着掩着,總比房媽媽那樣的好,什麼樣的事都落在眼裡,卻還是疑心重重的。
有宋媽媽在,她也省了許多向大太太回稟的事兒。
“都坐吧!我有事和你們說。”待春雁幾個都坐了下來,析秋就壓着聲音,低低的道:“入了夜我帶着春雁去姨娘那邊,院子裡有什麼事,你們兩個也多留個心。”
三個丫頭一臉的疑惑,司榴皺着眉頭問道:“小姐怎麼忽然想去看望姨娘,可是有什麼事?要不讓奴婢跑一趟吧,總比您去好的多。”析秋搖頭否決道:“我有事要和姨娘商量,你們留在院子裡便好,若有人來就說我身體不適,早早睡了……我去去就回。”
幾個丫頭不再說什麼,依次點了點頭,司杏道:“小姐放心去吧,這裡有我和司榴守着。”其實這裡旁人不會來,要防的也是宋媽媽,就怕她看出什麼來!
等入了夜,丫頭們都拾掇好,司杏故意留了門未鎖,待所有人都歇了燈各自歇下,析秋則帶着春雁悄悄出了院子,一路從小花園穿過去,西跨院的邊上,七八個婆子正縮在院子的後罩房裡打牌吃酒,析秋悄無聲息的走過去,一路上總算有驚無險的到了東跨院。
守門的婆子一見是析秋,就露出滿臉的詫異來,春雁就笑着上前拉着兩個婆子的手:“夜裡涼,兩位媽媽買些酒吃,我們小姐聽說大太太要將秀芝姑娘放出去,心裡有些不放心,就想過來瞧瞧,可太晚了也不好去打攪太太,待明兒再與太太說了,還勞煩二位媽媽留個門。”
兩個婆子眼睛一亮,各自掂了掂手裡的銀錁子的大小,臉上露出討好的笑容來:“姑娘說的太見外了,什麼勞煩不勞煩的,六小姐是主子,讓我們做什麼,我們就做什麼,給我們臉那是六小姐擡舉,我們可不能豬油蒙了心,失了規矩。”兩人又朝析秋屈膝行了禮:“小姐儘管去,甭管什麼時候,吩咐我們一聲便可。”
析秋朝兩人笑笑:“辛苦媽媽了。”就由春雁扶着進了院子。
秀芝正在院子裡吩咐婆子落鎖,突然見到析秋出現在門外,着實吃了一驚,卻又立刻露出警惕的表情來,開了門將析秋讓進去,又對婆子吩咐道:“你守在這裡,警惕些!”婆子垂着頭根本不擡,連連稱是。
析秋不由感嘆,果然府裡的個個都是人精。
“六小姐。”秀芝接過春雁的手,扶着析秋往屋裡走:“您這麼晚來,可是出了什麼事?”說着,已經掀了簾子,扶着析秋進了正房。
析秋目光在房裡打了個轉,朝秀芝微微笑着道:“也沒什麼要緊的事,只是聽府裡說大太太過些日子,要將你們幾個放出去,我不放心就想着過來瞧瞧。”她不說還好,一說秀芝就紅了眼睛,突然跪在析秋的面前,哽咽的道:“求小姐去求求大太太,將奴婢留在府裡吧,奴婢捨不得姨娘……”話沒說完,就用帕子捂着臉,跪在地上嚶嚶哭了起來。
析秋親自去扶秀芝:“快起來說。”又掏了帕子給她擦眼淚:“這也是府裡歷來的規矩,想必大太太也不會輕易去爲誰破例,你既到了年紀總不能耽誤你的終身,便是出去了,也能求了恩典進府來看姨娘的。”
秀芝哭的更兇:“六小姐有所不知,上個月我娘也過世,家裡只有哥哥和嫂子,還有四五個侄兒侄女,就那麼大的房子,我就回去也沒地兒住,還不如留在府裡陪姨娘,再說姨娘這樣的性子,換的旁的人服侍我也不放心。”析秋一看她說着說着又有跪下來的趨勢,立刻朝春雁使了眼色,讓她過去扶着秀芝,她自己則道:“你也別哭,事情到底怎麼樣,也不是沒有辦法的,快擦擦眼淚,讓姨娘瞧見又該傷心了。”
“秀芝,你在和誰說話?”秀芝這邊趕忙擦了眼淚,那邊夏姨娘已經聽到動靜從裡面走了出來,看到析秋一愣:“六小姐?”
析秋鬆開秀芝上去扶着夏姨娘,眉眼都是笑:“姨娘。”夏姨娘握着她的手,又露出緊張的樣子來:“這麼晚來,可是出了什麼事?是不是七少爺他?”
“姨娘……”析秋打斷夏姨娘的話:“我不過突然很想您,就過來見見您罷了,什麼都還沒說,你就想的這樣多。”夏姨娘臉上表情一鬆,露出滿眼的喜悅:“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又拉着析秋上下看了一遍,皺着眉頭道:“這才幾日不見,你怎麼又瘦了些。”
“好了,好了!”析秋拉住她不停打量的動作:“我一路走過來可是不輕鬆,姨娘打算讓我一直站在這裡?”夏姨娘看着析秋難得露出撒嬌的表情來,滿心的歡喜,回頭對秀芝道:“去給六小姐泡杯龍井,再把下午那碟酥糖拿來。”
秀芝屈膝應了出了門,春雁就站在臥室的外面,守着門。
“姨娘這幾日可好?”析秋和夏姨娘並肩坐在炕上,摟着夏姨娘的胳膊笑着問道。
夏姨娘愛憐的握着她的手,點頭道:“我過的很好,就是從廟裡回來,還有些不適應,住了些日子,到覺得還是廟裡好,清淨。”若不是有六小姐,七少爺記掛,她真的想此生伺候佛祖,青燈相伴了此一生了。
“你若想禮佛,就讓人在家裡設個佛堂,再不濟弄個佛龕也是可以的。”人有了信仰也有了精神支柱,可能也就不會再胡思亂想了。
夏姨娘卻擺手道:“這事並不着急,何必添這麻煩事。”府裡的事都要大太太點頭才能去做,她還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好,析秋明白她的意思,也不再提這件事,這時秀芝把茶端了進來,有些猶豫的去看析秋和夏姨娘,最終又掀了簾子出去。
等她出去,析秋就問道:“秀芝的事,姨娘有什麼打算?”秀芝爲人敦厚又很老實,進府後就一直服侍夏姨娘,本本分分又很忠心,正如秀芝自己說的,換個人來服侍,確實不放心。
“大太太的決定,我又怎麼能去左右。”夏姨娘嘆了口氣,眼底滿是無奈:“況且,她年紀大了,終究是要出府,即是這樣不如早點出去也好尋個人家嫁了,跟着我在府裡,也只有委屈的份。”
析秋略沉吟了片刻,擡眼看着夏姨娘道:“她剛剛也說了不願出去,家裡恐怕也沒人爲她操心婚事,既然她想留下,也不是沒有可能的。”夏姨娘一怔,就問道:“你要去求太太?太太自武進伯的事後,對你就不如從前,你不能因此得罪了太太,秀芝的事你不用操心,我這些年也爲她存了些嫁妝,總能尋戶好人家的。”
析秋按着夏姨娘的手道:“我不是這個意思,丫頭大了出府是舊曆,縱是紫鵑,大太太也不會因此就破了例,我的意思是,若是秀芝決心想要留下來,那就讓她梳了頭髮,唯有這樣纔有可能。”
她並非真的想讓秀芝梳了頭,只是眼下她還沒有能力保護夏姨娘,有秀芝在她也能安心不少,等過幾年找了機會,再將她放出去,大周也沒有哪條律例說女子梳頭後不能嫁人之說!
夏姨娘皺着眉頭,想否決析秋的說法,可又找不出更好的辦法來,這時門簾子一動,就見秀芝從外面衝了進來,跪在夏姨娘和析秋的腳邊:“六小姐,不瞞您說,奴婢正有這個想法,只是怕姨娘責怪就一直沒敢說,我今兒已經和素錦約好了,若是大太太讓我們走,我們就一起梳了頭!”她又目光誠懇的看着夏姨娘道:“姨娘,奴婢剛剛進府時,姨娘對奴婢粗手粗腳從來都是笑面以對,不打不罰,府裡的丫頭人人羨慕我,說我跟了個好主子,奴婢心裡也暗暗發誓,這一輩子只要跟在姨娘身邊一日,就全心全力服侍您。若是以前姨娘得寵,身邊的人也不缺,奴婢也能放心出去,可眼下,奴婢說句不敬的話,這府裡除了六小姐和七少爺,哪還有人真心待姨娘,所以奴婢不能走!”
夏姨娘已經淚流滿面,她抱着秀芝哽咽着道:“傻孩子!”
析秋也紅了眼睛,她去將夏姨娘扶起來,又去拉秀芝:“快都別哭了,既然秀芝也有這樣的想法,那就商量着怎麼做,這麼哭着解決不了問題,也沒的傷了身體。”她替夏姨娘擦着眼淚,又扶着她坐回炕上:“秀芝說的在理,我和七弟如今也沒有能力照顧你,有秀芝在我也能放心不少,姨娘就聽秀芝一次,留了她在身邊罷,您也不用擔心她將來,等過兩年七弟大些,再求了太太放她出去,仔細尋戶人家也未嘗不可。”
夏姨娘不說話,秀芝連連點頭:“六小姐讓奴婢怎麼做盡管說,奴婢聽您的。”
析秋想到來旺家的說的事兒,她很想問夏姨娘到底有沒有這樣的事,可是夏姨娘看着柔弱,自尊心卻是很強,這樣的事情說出來,定會傷了她的心,想要解開她和大老爺之間的結,如今看來也只能從大老爺身上着手。
只是這件事,卻要委屈秀芝了,想到這裡她就拉着秀芝的手,眼裡露出淡淡的愧疚:“爲了姨娘,委屈你了!”
秀芝笑着搖頭:“奴婢沒有關係。”
“太太,府裡到了年紀的加上紫鵑和紫珠一共是七位。”房媽媽拿出幾個丫頭的賣身契,放在桌面上,又道:“紫鵑,紫珠太太另有打算,只是素錦,彩陶和秀芝只怕不好辦,這三個人可都是三個姨娘身邊貼身服侍的。”恐怕又要鬧一場才罷休。
大太太目光隨意掃了眼幾人的賣身契,挑着眉頭道:“既是老人,就該知道府裡的規矩,該怎麼做按規矩辦,再說,這也是府裡的恩典,她們也只有謝恩的份。”
話是這麼說沒有錯,房媽媽也知道大太太醉翁之意不在酒,但夏姨娘和梅姨娘還好說,羅姨娘一向和素錦親近,只怕不好處理。
“這件事你也別管,誰要鬧便鬧去!”她就是要看看,各自都在動什麼心思,打的什麼主意,她頓了一頓又道:“來旺家的可有說什麼?”
房媽媽收了賣身契,又一一放進匣子裡,坐在大太太腳邊的繡凳上,方回道:“到是沒說什麼,只是說一切憑大太太做主。”她想到來旺家滿臉笑容,但卻絲毫沒有擔憂之色的樣子,又道:“不過奴婢瞧着她那樣子,怕是心裡早就有了人選。”
大太太就似笑非笑的道:“有又如何,這府裡的事還輪不到她來做主,便是求了我的事,那便由我做主,以爲大老爺在就行?”也不想想,這麼些年大老爺何時對府裡的庶務上過心!
“你稍後去看看幾位小姐在做什麼,太夫人的衣裳做的怎麼樣了,六小姐那邊也該動手繡花了,也不過十來日的時間,也催催她們別拖着了。”房媽媽點頭應是,大太太又不放心的囑咐道:“也讓針線班子上照着樣子備一套,再去尋尋,我記得大老爺前些年得了副盧柏章的字收在庫房裡,你也取出來備着,免得到時候手忙腳亂的找。”
房媽媽就帶着小丫頭出了門,正好碰到端着糕點的彩陶,一見到房媽媽彩陶就露出笑臉迎了過來,朝她行了禮又笑道:“奴婢正要去尋媽媽的,趕巧在這裡碰上您了。”
“姑娘什麼事?”房媽媽也是滿臉的笑,昨日彩陶就端了糕點來,還特意給她也照着大太太的份送了一份,她一時到也沒多想,但今兒這麼巧又碰上了,到讓她忽然明白了,清楚了她這突然獻來的殷勤,目的是什麼!
“奴婢一早上親手做了盤酥糖粉蒸糕,知道媽媽不愛吃甜,裡面就放了少許的糖,媽媽忙了一上午也吃些墊墊肚子。”說着就將食盒遞給房媽媽身後跟着的小丫頭:“還希望媽媽不要嫌棄。”
“這怎麼好意思,總是麻煩姑娘給我這婆子做吃食。”房媽媽目光在食盒上轉了一圈,又笑道:“姑娘即是做了,讓小丫頭跑一趟便罷,何必親自送來,梅姨娘那邊事情也多,姑娘有是得力的,可不能耽誤梅姨娘的事兒了。”
彩陶暗暗嘀咕房媽媽真不愧是大太太身邊的人,這說出來的話滴水不漏,面上卻是笑道:“瞧媽媽說的,奴婢哪能耽誤正事,不過眼下奴婢事情也真是不多了……”說着,站在智薈苑的門口,就掏出帕子哭了起來。
房媽媽目光一閃,就問道:“姑娘這是怎麼了?好好的怎麼又哭了。”
“奴婢的苦無處訴啊!”彩陶哭的我見尤憐,用帕子壓着眼角:“太太的旨意下了,奴婢也知道太太是按府裡的規矩辦,本無可非議的事,更何況這樣的事也輪不上奴婢說話,只是奴婢自小在府里長大,雖不如心竹是家生子,也不如媽媽時間長,可對府裡的感情卻不比旁人少,奴婢一想到要離開這裡,心裡就難受的緊,恨不得一頭撞死在這裡,可又怕驚着主子到是我的罪過了。”她說着一頓,淚眼朦朧的去看房媽媽:“媽媽是太太身邊唯一能說的上話的,求媽媽替我說說好話,奴婢願意在府裡當牛做馬,只求太太不要把奴婢放出去就行。”
“秀芝姑娘快別哭了,說句不當說的,這府裡的規矩都是太夫人立的,縱是大太太也是沒有辦法的,何況是我這麼個老婆子了。”
彩陶目光一怔,暗道一聲老婆子奸猾,這府裡的事不是大太太做主,難道還是姨娘做主不成,不過她的心思不是和房媽媽討論這件事,自是低頭哭着道:“奴婢知道媽媽的意思,只是奴婢實在捨不得離開,還望媽媽幫奴婢求求大太太,奴婢這輩子給大太太當牛做馬報答她大恩大德。”
當牛做馬?房媽媽就勉爲其難的點點頭:“好,那我去和大太太說說,管用不管用,姑娘也別抱多大的希望,最後還是要看大太太的意思。”
彩陶點頭不迭:“只要媽媽肯幫忙,就一定有希望。”
房媽媽朝她微微點頭,示意小丫頭提着食盒,就原地轉了身又重新進了智薈苑。
待房媽媽和彩陶各自離開,紫鵑的身影就出現在遊廊上,見左右無人便轉了身去房裡提了壺熱水,擡腳就進了正房裡,隔着簾子大太太和房媽媽正在稍間說的話,斷斷續續傳了出來,她提着熱水站在簾子外。
“諒她也沒那膽子,不過揹着我做點小動作!異想天開想把彩陶嫁給福貴,好讓她能在大老爺面前說的上話,虧她能想的出來!”大太太含着嘲諷的聲音毫不留情的說着梅姨娘,紫鵑靜靜聽着,心卻是漸漸沉了下來。
“這件事你也別急着回她,我倒要看看,她還有什麼後招,想去永州,也不看看自己現在是什麼樣子。”
房媽媽沒有說話,大太太就道:“紫鵑那邊,回頭你也稍微提一提,免得臨了去說,又惹出別的亂子來,還有……那湯別忘了給她喝。”
紫鵑聽着冷汗就從後背上冒了出來,溼了中衣她卻毫無所覺,臉色煞白的從正廳裡走了出來。
她和秀芝素錦一起進的府,她運氣好分在正房,熬了這麼多年才升了一等的丫頭,爲此,當年她不惜裝病,才讓大太太將紫環送去了永州,而她留在府裡替了紫環的位子,每個月月例銀子自五百錢升到一兩,家裡的也終於在她幫襯下好轉了,本以爲大太太器重她,怎麼說也要留她幾年,她也不着急出府嫁人,出去了還不是受窮,寧願呆在府裡一輩子,她也不能再回去忍飢挨餓,過着有上頓沒下頓的日子。
原以爲,大太太提到福貴時,是有意將她配給福貴,她暗暗高興了兩天,素錦和秀芝來找她哭訴,她陪着哭安慰她們的時候心裡也暗暗慶幸,她的未來至少不會那麼糟糕,沒想到大太太非但沒有打算將她許給福貴,而是要讓她隨大老爺去永州。
若是她願意,一年前她就已經是府裡的姨娘了,又何必等到今天。
最讓她心寒的便是,大太太竟是要讓房媽媽給她灌藥,灌什麼藥?紫環臨走前的那個晚上,她可是親眼見過房媽媽的手段,那種藥又兇又毒,但凡喝下去,這一輩子她就再也不可能懷有子嗣。
紫鵑雙腿發軟的回了自己房間,軟軟的坐在了地上,眼裡盡是空洞與絕望。
到了下午,大老爺自朝裡回來,臉上彷彿少了些陰霾,他直接進了智薈苑,在正廳坐下,大太太聽說大老爺來了,就立刻迎了出來,讓房媽媽泡了茶就迫不及待的問道:“可是朝裡有什麼事?”
大老爺慢慢啜了口茶,朝大太太看了過來:“任職文書聖上批了,不過這兩日就會送到府裡來。”
大太太心裡一涼,臉上的表情也隨之變的不自然起來,大老爺又道:“這兩日我會去和同僚拜別,不在府裡,你若有事便讓人去找我。”
大太太不說話,僵硬的表情彷彿在醞釀着情緒,她把茶盅放在桌面上,壓着聲音問道:“老爺果真是要去永州?”儘管早就知道大老爺的決定,可真到了這樣的時候,大太太心裡壓抑了十幾年的怒火還是忍不住發了出來:“二老爺苦口婆心的勸,大姑爺也幾次三番的上門,爲什麼老爺竟這般固執呢。妾身知道老爺向來考慮周到,您這麼做自有您的用意,可是朝堂裡的事,自古以來不都是如此,你爭我奪賭的憑的就是各自的眼見,老爺不去試試,又怎麼能斷定結局?!府裡的事妾身有時也想和您商量,華兒的身體,慎之的婚事,就連四丫頭也眼見到了談婚倫嫁的年紀,三丫頭明年就要出嫁,這一樁樁的事妾身都需要老爺定奪……”
大太太激動的說着,房媽媽一見她這樣,立刻揮退了丫頭,自己也隨之退了出去。
“我知道老爺這些日子睡在書房,心裡定是對妾身生出了埋怨,說句不敬的話,老爺埋怨妾身,妾身又何嘗不埋怨老爺!”
大老爺面色黯淡了些許,端着茶盅慢條斯理的喝了口茶,直到大太太說完,他才擡起眼來去看大太太,目光一閃微微嘆了口氣道:“這些年確實委屈你了。”他慢慢走了過來,去握大太太的手:“朝堂的事各人看法不同,也是常見,老二的決定我現在不敢說什麼,但若要讓我也和他一樣,這卻是不能夠的,如今兩方勢力爭鬥日趨漸甚,我若不能獨善其身,迴避便是最好的方法。”他頓了頓又道:“慎之明年也要自翰林院散館了,若是我們一門三個人都在京城,也未免太招搖了些。”
這些大太太心裡都明白,她發了一陣火,心裡也覺得舒服了許多,擦了眼淚她點頭道:“既然老爺已經做了決定,那便按您的意思去做,妾身還是會和以前一樣,打理好家裡的事,老爺安心赴任便可。”
大老爺露出欣慰的表情來,大太太目光一轉又道:“任職書下來,老爺就要啓程,我這兩日就給您準備帶過去的東西。”她頓了一頓又道:“老爺的衣食起居,都需要人打理,丫頭婆子粗手粗腳自是不順心的,妾身還是依照往年,在府裡給您挑一個帶去吧。”
大老爺略皺了皺眉,有些不悅道:“這事你看着辦吧。”
大太太就露出絲笑容來。
大老爺任職的事,在府裡傳了開來時,析秋正坐在炕頭上繡着第二片海棠花,聽司榴說過,頭也沒有擡只淡淡嗯了一聲,司榴則是滿臉的無奈:“大老爺纔回來這幾天就要走了,也不多呆幾日。”
析秋也想他能多待幾日,能讓佟敏之多些和他接觸的機會。
到了晚上,大太太房裡的紫鵑親自來了,說是大太太讓幾位小姐並着少爺,去正院吃晚飯。
析秋放下手裡的繡繃,簡單的梳洗過後,換了件湖綠色的褙子,並着月白的挑線裙子,小小巧巧的繡鞋在裙底若隱若現,她滿意的看了眼頭上的點翠朱釵和兩朵絨花,笑着點頭道:“司榴的手藝越發好了。”
司榴毫不謙虛的學着析秋點點頭道:“奴婢也這麼覺得。”
析秋失笑,帶着她和司杏去了正院,剛剛進門,就在院門口見到和佟慎之並肩而來的佟敏之,一見到析秋,佟敏之立刻目露欣喜,調皮的朝她眨眨眼睛,析秋朝佟慎之福了福喊了聲:“大哥哥。”佟慎之微微點頭,算是打了招呼,析秋又去看一身深藍短卦的佟敏之,小聲問道:“怎麼穿成這樣,我給你做的那件道袍呢。”
佟敏之看了眼走在前面的佟慎之,吐了吐舌頭道:“紫霞說我穿這件好看,顏色深顯得穩重。”
析秋正要說話,這時佟析硯和佟析玉也從另外一邊走了過來,見到析秋,佟析硯笑着迎了過來:“怎麼也不等等我,我正有話想和你說呢。”
析秋挑着眉問道:“什麼事?”
佟析硯覷了一眼佟析玉,挨着析秋的耳邊道:“他來信了。”析秋一驚,詫異的問道:“他到福建了?”算算日子,應該不會這麼快纔是。
“有話進去再去。”忽然,佟慎之停了下了腳步,回頭看着她們,聲音的沉沉的打斷她們的對話。
佟析硯就縮縮脖子,朝佟慎之屈膝行了禮,又去挽着析秋小聲道:“待會去我那裡,我細細和你說。”
析秋微微點頭,這邊佟析玉也走了過來,和佟慎之和佟敏之互相見了禮,四個人相伴着進來正房。
大老爺,大太太並着徐天青已經坐在正廳裡,四個人依次進門,和大老爺,大太太行了禮,又和徐天青各自見了禮,這才按照齒序坐在椅子上。
除了幾位姨娘,一家人的聚會,獨獨缺了佟析言,析秋嘆氣,真不知佟析言這門親事結的,是高攀還是低嫁!
“人都到齊了,傳飯吧!”
大太太就吩咐房媽媽擺飯,丫鬟們端着菜進進出出,不一會房媽媽就出來道:“飯擺好,請老爺太太入席。”說完,又親自去扶大太太,一行人移到次間去吃飯。
桌子坐着有些擠,大太太看着皺了皺眉,就對房媽媽道:“不是備了兩桌嗎?去把另外一張桌子一起擺了。”
房媽媽看了大老爺一眼,小聲道:“老爺吩咐的,只讓擺一桌,說不過吃個飯,坐在一起也熱鬧些。”
大太太便沒有再說什麼。
六葷四素並着湯羹骨碟滿滿擠了一桌子,一家人安靜的吃了飯,房媽媽就撤了桌面,大家又移回到正廳去喝茶,大老爺端着茶杯,目光一一看了衆兒女一遍,便道:“吏部的文書也定,我不過幾日就要回永州,你們也都大了,在府裡要多幫襯幫襯你們的母親。”
佟慎之顯然早就知道這個結果,並未表現出半分驚訝之色,唯一吃驚的當屬佟敏之了,他張着嘴巴脫口而出的問道:“那父親何時回來?”話一出口,他就後悔的想要咬掉舌頭,當着這麼多人的面,若是大老爺不理他,這個臺階他要怎麼下。
大老爺果然沒有說話。
大太太目光就落在佟敏之身上,其它幾人也去看佟敏之,就見佟敏之漸漸臉紅了起來,垂着頭尷尬的坐在椅子上,如坐鍼氈。
析秋皺了皺眉,正要去爲佟敏之解圍,大老爺卻是突然開了口,他看着佟敏之回道:“三年。”說完去喝了口茶,又忽然想到什麼,補充道:“大周官員任職律例有明確規定,閒暇時可翻一翻,若是你那裡沒有,便去我書房取。”
佟敏之幾乎高興的跳了起來,他雙手互相握着,析秋幾乎感受到他用了多大的力氣,手臂上的紅印攙着血絲赫然顯目,她心疼的無以復加,很想打消佟敏之對大老爺的期待,可是她不能,這是他的父親,她沒有權利這麼做。
大太太詫異的去看大老爺,這還是這麼幾年,大老爺第一次去在意佟敏之的感受。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讓大老爺對佟敏之的態度有所改觀?
徐天青見佟敏之緊張的說不出來,就笑着走到佟敏之身邊坐下,攬了他的肩膀,笑着對大老爺道:“七弟年紀雖小,但功課卻是相當好,昨日還聽三表弟說,趙先生誇七弟字寫的好。”
大老爺眉梢一挑,去看佟敏之,佟敏之緊張的臉都白了,支支吾吾的回道:“也沒誇……誇我,我……我字寫的不好。”
“七表弟不用謙虛。”徐天青笑着道:“你的字我也是見過的,顏體都快趕上我了。”佟慎之看了析秋一眼,見她眉眼認真的看着佟敏之,他微微皺了皺,朝佟敏之問道:“功課學到哪裡了?道德經先生可說了?”
大太太狠狠的皺起了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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