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析秋去問司榴:“大姐姐有好些日子沒有回府了吧?”自上次聽戲之後,也有些日子,按往常佟析華該回來走動纔是,這次卻隔了了這麼久!
司榴歪着頭想了半晌,回道:“好像是有些日子了。”她看着析秋目露困惑道:“小姐怎麼好端端的關心起大姑奶奶了?”
析秋抿脣笑笑沒有說話。
析秋進門時,大太太正在離間和什麼人說話,紫珠和紫鵑走了,大太太又調了四個二等丫頭做大丫鬟,又添了幾個新進府的小丫頭,析秋剛一進門,一位下巴尖尖個子不高面生的丫鬟就笑着迎了過來,朝析秋福了福:“六小姐,奴婢代荷給您行禮。”說完,屈膝恭敬的給析秋行了禮。
原來是早前負責智薈苑漿洗的代荷,如今接替了紫鵑的位置,負責大太太房裡的事。
析秋親自扶她起來,笑着道:“代荷姐姐不必多禮。”她鬆了代荷的手,很自然的擡手將發間的一枝銀簪拔了下來遞給代荷:“也沒什麼好東西,給姐姐戴着玩。”
代荷推脫不要,笑着道:“奴婢哪能要六小姐的東西。”竟是執意推了回來。
析秋眉梢微挑,也不去強求,就順手將髮釵交給司榴,便隨意的問道:“誰在裡面說話?”代荷朝離間看了看,就笑着道:“來旺家的和錢媽媽在裡面。”
自在佟慎之以前的院子裡看過戲,大太太便覺得那園子太小了,以後佟慎之成親後若是住進去也未免擠得很,就想着把院子往外擴一擴,所以來旺家的和錢媽媽就來的勤了。
大太太併爲聲張,她也是聽來旺家的說起才知道。
“那我在這裡等等。”析秋說着就離了門到正廳裡坐了下來,代荷就招呼小丫頭給析秋上茶,她又過來道:“那小姐稍坐,奴婢先下去了。”
析秋微微點頭,就見代荷帶着小丫頭出了門,司榴就忍不住嘟着嘴嘟囔:“以前不過是洗衣房的,爬到大太太房裡,就以爲高人一等,沒的輕狂樣兒!”主子賞東西那是給你臉面,還露出那樣戒備的樣子來,生怕小姐和她打聽什麼似得。
析秋皺眉打斷她:“胡說什麼。”
司榴趕緊閉嘴,這裡是智薈苑,要是被人聽到,又不知該傳出什麼話了。
略坐了半盞茶的功夫,佟析硯和佟析玉就進來了,佟析硯容光煥發眉眼間都是輕快,析秋瞧着她眉梢微微一挑,想也不用想,一定是那位蔣公子又來信了。
姐妹三人互相見了禮就在正廳坐了下來,析秋就去看佟析玉,就見她眼底有淡淡淤青,精神也是蔫蔫的……佟析玉見她看她,就紅着臉問道:“六姐姐怎麼瞧着妹妹?”又摸了摸臉:“可是我臉上有什麼髒東西?”
析秋笑着道:“沒有,只是看你精神不大好的樣子,可是做衣裳累着了?”聽說梅姨娘病了,還請了胡大夫開了藥,佟析玉還親自去過書房,只是大老爺一直在外忙着,即便回府也是晚歸,去了幾次也沒碰着。
“不累。”佟析玉靦腆的笑着道:“以往都是看別人做,如今自己拿針穿線的才知道,做針黹(zhi)真是不易。”佟析硯斜了一眼佟析玉,道:“那是自然,不然你以爲六姐姐平日裡做出來的鞋子,衣衫,荷包都是輕鬆的,那是一針一線走出來的。”她又嘆了口氣:“所以我才抵死不學這勞什子東西。”
女子不會針黹雖不多,但也不是沒有,所以大太太在強逼佟析硯學了之後,見她實在提不起興趣來,也就讓端媽媽教了些基本的,其後並沒有過多的強迫佟析硯。
“四小姐,六小姐,八小姐!”代荷笑着走過來,依次朝三人行了禮,就道:“太太和兩位媽媽的話說完了,讓你們進去呢。”
“好!”佟析硯站起來就朝離間走,邊走邊笑着道:“我早上可是空着肚子來的,還想着到母親這裡來蹭個便宜的早飯,沒想到竟是白餓着坐到現在。”話音方落,她人已經進了門。
代荷親自打簾子,析秋和佟析玉進去時笑着和她打了招呼,方一進去便看到高坐在炕頭上的大太太,她今日穿着一件湖藍色雙金福祿壽的對襟褙子,臉上略有些倦容,想必是這幾天府裡的事多,她又忙着給大老爺準備回去的事宜,所以忙的腳不沾地才至此。
來旺家的和錢媽媽並沒有走,一人立在一邊,房媽媽正笑看着佟析硯,代荷忙着小丫頭端了幾張杌子放在炕腳邊,後又退了出去。
“母親。”析秋和佟析玉雙雙和大太太行了禮,大太太就隨意的點點頭,伸手將佟析硯拉到自己身邊坐下,板着臉問道:“怎麼沒有用早飯?即是餓了怎麼也不讓代荷取些糕點先墊一墊?”
佟析硯笑着道:“女兒昨晚吃的多,早上起來就不大想吃!”大太太拍了她一下,斥道:“胡鬧!”又轉了臉對房媽媽道:“去給四小姐把早飯取來,就在這裡吃。”
房媽媽笑着應了:“奴婢去廚房把那碟水晶餃子端來吧,太太早上不也說做的鮮美,讓四小姐也嚐嚐,許是味道可口也能多吃些。”大太太滿意的點點頭:“去吧!”又回頭去瞪佟析硯。
來旺家的就笑着湊趣道:“依奴婢看,四小姐是知道大太太疼她,才空着肚子來的……”說完又笑了起來:“還是大太太對小姐們好的緣故呢。”
佟析硯笑着靠在大太太身上,大太太就攬了她回道:“都這麼大了還不懂事,可怎麼行!”
“四小姐多懂禮,學問又好,長相在京城也是數得上的,奴婢瞧太太不用擔心,這人都是命,四小姐命好又是有福氣的,以後就算嫁了相公,指不定日日拿勺子餵飯呢。”錢媽媽笑着說着,又去看來旺家的:“來旺媳婦,你說呢。”
來旺家的道:“正是這個理!”
大太太就假意怒瞪了兩人,但眼底卻都是滿意,佟析硯紅着臉不說話,卻救急似的看到房媽媽回來,就道:“媽媽怎麼這麼慢,我這還餓着呢。”
一屋子的人因爲佟析硯都笑了起來。
佟析玉安安靜靜的坐着,析秋臉上掛着淡淡的笑容,大太太的餘光就看了兩人一眼,心裡冷笑一聲,又轉了頭去與來旺家的和錢媽媽說話,並不打算去理兩個庶女。
析秋心底無奈,大太太對她的態度,與以前相比差別很多,她不清楚大太太知不知道大老爺夜夜都會去夏姨娘房裡小坐的事,若是她知道了,還這樣對自己,那她還得暗暗高興纔是。
只是,事情走到這一步,她並不後悔,夏姨娘,佟敏之都是她最親的人,無條件對她的好的人,即便再重來一次,知道會因此得罪大太太,她也如此做!
佟析硯吃過飯,來旺家的和錢媽媽就告了退,大太太就倚在炕頭疲憊的閉上了眼睛,房媽媽悄悄的退了出去,房間裡一時安靜下來,佟析硯看了眼析秋,就挨着大太太正要說話,卻不料大太太卻先開口問道:“衣裳做的怎麼樣了?也不過幾日的時間了,可得抓緊些。”
佟析硯將嘴裡的話嚥了下去,接了大太太的話回道:“還差半日功夫,就等六妹妹手裡的海棠花貼上去了。”
大太太微微點頭,並沒有如往常一樣去問析秋,析秋面色無波,並不如平時大太太問纔回話,而笑着主動接了話:“我這裡還差幾片海棠花,本也是快好了,只是這兩日趕着爲大姐姐做件斗篷,所以耽誤了些功夫!”
大太太猛地睜開眼睛!這都快入夏了,現在做斗篷?又不是針線上的繡娘,何必隔着季節去做,她就淡淡的問道:“你大姐姐的斗篷?何必趕着這時間做?”
析秋垂了臉,臉頰上露出一絲紅暈來,聲音低低的道:“不是大姐姐的斗篷!”
難道是大姑爺的?
大太太坐起來,一雙眼睛裡的情緒複雜而暗沉。
佟析硯看了眼大太太,立刻從炕上跳下來,坐在析秋身邊,捏着她的胳膊問道:“不是大姐姐的斗篷?”她怕析秋說出什麼不該說的,拼命眨眼間:“不管是誰的,你手裡這麼多事都忙不過來,怎麼想着做斗篷!”
析秋卻彷彿沒有看見佟析硯的表情,始終低着頭,臉上紅暈散開,她垂着頭道:“怕說了惹了旁人笑話,就連身邊丫頭也沒有說,夜裡起來偷偷做了……”
房裡的氣氛驟然冷凝下來,佟析玉甚至連呼吸也屏住……妹妹給大姐夫做衣服並無不妥,可若是偷偷做,那是什麼含義就不言而喻了。
大太太也挑着眉,笑容可親的看着析秋:“哦?倒是難爲你了,怎麼好好的想起來做斗篷呢?”
已經不再問給誰做的了!
析秋目光一閃,擡頭去看大太太,就道:“我前幾日做了個夢,夢見大姐姐帶着侄兒回來看望母親,那孩子滿府裡跑動,笑聲又清脆又好聽,長的也好看,白白淨淨胖乎乎的,跑到我面前喊我六姨母,我一時間心都化了,就忍不住問他喜歡什麼,想要什麼,他就說他很喜歡小狗,想要件小狗的斗篷……”
侄兒?大太太的表情微微變了變,佟析硯也暗暗鬆了口氣,若是六妹妹真爲大姐夫做了斗篷,她還真怕母親因此發怒。
原來只是夢,她就放心了!
大太太身子朝前傾了傾,問道:“你夢到你大姐姐帶侄兒回來了?”
析秋就認真的點點頭,滿臉的感嘆:“是!彷彿真的一樣的,女兒醒了半天還以爲是真的,夢裡的事記得清清楚楚,就連侄兒的笑聲和和我說的話也猶在耳邊,女兒光是想就忍不住憐惜,又覺得雖是夢裡,可畢竟既應了侄兒要給他做斗篷,就不能食言了。”說了又頓了頓,掩袖而道:“可又怕旁人笑話,就偷偷裁了布做了出來。”
“好!好!”得了析秋的肯定,大太太一瞬間臉上便暈開笑容,眼底是毫不掩飾的喜悅:“阿彌陀佛!阿彌陀佛”大太太朝西方連連作揖:“這可是胎夢,都說胎夢靈驗,難道我兒真要有子嗣了?”她想了想又忽然停了下來,患得患失的去看房媽媽:“可爲何是六丫頭做了這夢?”
房媽媽也是滿臉的喜色,聲音都不由自主的高了一分:“六小姐和大小姐可是姐妹,一家人不分彼此,即是做這胎夢,又真真實實的記着是大小姐的,必是真的了!”
大太太放了心,就拉着房媽媽的手道:“難道華兒好些日子沒有回來,是因爲懷有身孕?”房媽媽一想覺得有這種可能,就忙點着頭,大太太就喜不自禁的道:“你親自去一趟,去瞧瞧華兒,也別驚着她,囑咐她找個大夫看看!”
“奴婢這就去!”房媽媽立刻笑着站了起來,也不管別的掀了簾子就出了門。
這邊佟析硯還依舊是一副不明所以的樣子,她拉着析秋悄悄問道:“你真的夢見了侄兒?還做了斗篷?”
析秋就認真的點點頭,道:“是。”
佟析玉的身子顫了顫,她垂着頭彷彿陷入某種掙扎之中,強烈的壓抑着情緒,大太太此刻顧不上佟析玉,待房媽媽一走她的情緒也慢慢穩定下來,就去看析秋問道:“那件斗篷呢?拿來我瞧瞧?”
這樣的事情,佟析硯是半信半疑的,她有些擔憂的看着析秋,可又想到她從來不會信口開河,卻忍不住捏着帕子替她擔心……
就見析秋點頭道:“是!”又起身出了門,對門外侯着的司杏道:“回去把我放在牀頭的那個紅布包袱拿來。”
司杏目光一怔,她早上爲小姐收拾牀鋪時,沒有看見什麼紅布包袱啊,她心裡疑惑可見析秋表情認真,她便點頭回道:“是!”
析秋回到房裡,大太太又問了些夢裡的細節:“那孩子看的可清楚,長的可像你大姐姐?”
析秋就皺着眉頭若有所思的想了想,搖頭道:“瞧着不像大姐姐,也不像大姐夫……到是有些像大哥哥,只是性子不大像,不然真的是一個模子裡倒出來的。”
“外甥像舅!”大太太眼底裡溢出喜悅來,長長嘆了口氣:“這些年,無論是你姐姐,還是我們家裡人,第一次爲她做了這樣的夢,我這兩天也有些心神不定的,經你這麼一說,心裡忽然就定了下來……”佟析華的藥停了,若是這些日子就懷上,時間上也對!
佟析硯雖是不信,但也希望佟析華能有身孕,爲蕭氏開枝散葉,她也能和大姐夫的感情再進一層。
若此夢能成真,那真的兩府裡天大的喜事了。
不一會兒,司杏就轉了回來,手裡果然抱着一個包袱,析秋接過來有些羞澀的遞給大太太:“母親瞧瞧,就是怕大姐姐看不上。”
大太太接過包袱,眼睛就落在包袱上,嘴裡道:“什麼瞧上瞧不上的,這也是你一番心意,況且,若是討了這個吉利,你大太太真懷了子嗣,你可是大功臣。”說着,她就親自打開包袱,露出裡面的大紅蜀錦的斗篷來。
果然是六丫頭的針腳,大太太最後一絲懷疑終於消散了。
她心裡滿是喜悅的牽開斗篷,用手去摸上面幾隻憨態可愛的小狗,眼底裡盡是露出幾分水光來,佟析硯也湊上去左看右看,笑着道:“這小狗可真是可愛,將來穿在大侄兒身上一定很可愛。”
連她也相信了析秋的說辭,若不是真的做了夢,又怎麼會有這件她親手所做的斗篷呢!
佟析玉震驚的難以復加,她勉強的笑着,嘆道:“真希望六姐姐的夢能成真。”
大太太就寶貝似得將斗篷疊起來,又用紅布包了:“等你大姐姐有消息回來,就把這件斗篷送過去,掛在房裡也能討個吉利!”
析秋微微笑着,淡然的立在佟析硯身邊。
大太太把斗篷交給代荷收好,又吩咐道:“去書房看看,大老爺可回來了,若是回來了就說我有事找他,讓他回來一趟。”
竟是這樣的迫不及待!
析秋只能嘆了口氣,看來對於大太太而言,佟析華這麼久不孕是她最大的心病了。
代荷匆匆而去,大太太又對佟析硯和析秋幾人道:“今兒高興,等你們大哥哥放了館,中午你們就留在這裡吃飯。”她看着析秋,面色溫和彷彿剛剛故意晾着她,含怒的眼神,幾日來疏離冷漠,只是析秋想多了……
析秋並着佟析玉就起身屈膝謝過。
大老爺並不在府裡,倒是佟慎之回來的很早,並着徐天青和佟敏之,許久不見的佟全之也一起來了正房,大太太就讓廚房多做了幾個菜,幾個孩子就陪着大太太吃了飯就移到稍間的八步牀上坐着聊天。
比起和佟慎之聊天而毫無迴應,大太太更願意和徐天青說話,她笑着道:“也別老悶在家裡看書,也出去走動走動,這離秋闈還有些日子,也當勞逸結合纔好。”
徐天青溫潤的笑着,聲音依舊是清清爽爽的:“也沒有悶着,我在京城裡認識的人不多,蔣公子去了福建,同科的公子們也要讀書,我便是出去了也是打擾他們罷了。還不如呆在府裡看看書,前幾日還和三弟弟在河裡釣魚,比起出去在家裡也有不同的情趣。”
大太太眉梢一挑道:“哦?那可釣到魚了?”不待徐天青回答,佟全之就用粗粗的聲音道:“河裡的魚都被養刁了,釣了一下午,最後我實在氣不過,就下河撈了一條上來,若不然可就是空手而歸了!”他說的一本正經,憨憨的樣子,惹得一屋子的人笑了起來。
大太太就故意斥道:“這麼胡鬧,沒釣到便隨他去,怎麼又跳了河自己去撈魚,若被你父親知道,指不定怎麼罰你!”
佟全之卻不害怕,忙不在乎的道:“父親怎麼會知道,即便知道了最多打幾板子,大男人豈能怕板子!”說着又揮着手:“嬸孃不用擔心,我心裡有數的!”
就連佟慎之,也被他這樣逗樂了。
大太太沒話說,就指着他嘆氣,徐天青笑着爲佟全之解圍:“三弟弟水性極好,旁邊又有人伺候着,我瞧着安全,才放他下去的。”又怕大太太繼續說這件事,知道的人多難免不會被二老爺知道,佟全之雖是滿不在乎,可每次被打時還是哼個好幾日才消停,他道:“母親來信,說是端午前後過來。”
畢竟只是侄兒,大太太也不好說的太過,便隨着徐天青轉了話題道:“過些日子要入梅了,不知會不會趕上,路上可會耽擱。”徐天青回道:“不過七八日的路程,想必能錯開梅雨季節。”
大太太點了點頭沒有說話,這邊佟敏之乖巧的坐在佟全之身邊,兩人正輕聲細語的說着什麼,大太太今兒心情好,看佟敏之也覺得多了幾分可愛,便問道:“學堂裡可還好?天氣漸漸熱了,若是學堂裡難熬,便在家裡讀吧!”
佟敏之詫異的擡頭去看大太太,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一愣神的功夫,大太太愉悅的表情就冷了冷,析秋目光一轉就笑着道:“母親不用擔心,我聽說學堂周圍種了許多樹,想必到了夏天也不會太熱的。”
佟敏之也反應過來,笑眯眯的看着大太太,嘴角的梨渦若隱若現乖巧可愛:“讓母親費心了!先生每日都會布了功課,一早上要檢查,我若在家怕管不住自己憊懶了,倒不如在學堂的好。”
大太太就笑着去和析秋說話:“老七越發長進了。”析秋也微微笑了起來。
大太太又去問佟慎之朝堂裡最近的傳聞:“說是侯爺的戰報到了?可是真事?”佟慎之點點頭道:“是!昨夜到的,聖上便連夜召了幾位閣老進宮詳談。”只是到了下半夜,皇上的舊疾又犯了,事情不得不被被擱置,現在滿朝文武可都緊張的等着聖上醒來。
大太太就鬆了口氣,越發的高興起來:“那就好,如此太夫人也能安心些了。”若是析秋的夢能成真,而恰巧侯爺又打了勝仗,那麼這個孩子無疑就是侯府的福星,侯爺與侯夫人又沒有子嗣,世子之位除了這個孩子,還能有誰!
“那戰報可有說如今福建戰事如何,襲擊侯爺的是倭寇還是亂匪?”徐天青關切的問着,前段時間在傳,在福建作亂的這股倭寇根本不是真正的倭寇,而是一股亂匪假扮的,甚至還謠言是八王爺的餘孽一直潛藏在福建,後得到一個神秘人的支持走起了海上貿易,假扮倭寇……纔有了這次的倭寇作亂的事。
侯爺被人襲擊,便是這股亂匪潛藏在民間的勢力!
佟慎之皺了皺了眉,似乎有些不習慣與女子去說朝廷時政,他略頓了頓道:“無從查起!就連侯爺回來奏摺中也說當時天色昏暗,對方是倭寇的打扮,說的也確實是倭寇的話,只是不知道這小股倭寇如何能避開重重關卡,從海上上到陸地,又怎麼知道他所走的路線。”
析秋也皺了皺眉,這麼說來,侯爺被人襲擊了卻沒有看清對方來路,僅僅是從細節上產生的懷疑,並無證據!她明白,若只是倭寇偷襲,不過是作戰手段,可若是亂匪,能這麼多人在福建境內活動,又是悄無聲息的,這意味着什麼不言而喻。
在大周,早就實行戶籍制度,莫說一股亂匪,就是書中所言的來無影去無蹤的武林高手,也能立刻排查出來,出兵圍攻將他射成馬蜂窩,所以,一個城市可以短時間隱匿幾人,但絕不可能對這麼人多突然出現在城中,甚至是身份不明的人毫無所覺。
這些懷疑一旦得到證實,便就說明朝中有人暗中阻撓侯爺行軍,而侯爺的軍隊中也有人作了內應。
果然徐天青就微有些激動的站了起來,臉色不大好看:“果然和蔣公子說的如出一轍,看來,這場戰根本就是有人設計的陰謀!”佟全之也氣憤的站了起來,一拳拍在桌面上:“若是侯爺出事,我絕不會饒了他們。”
“住口!”大太太不悅的叱道:“小小年紀饒不了誰!這些事聽聽也就罷了,又何必說這些沒用的,若是被外人聽到,還當是你們大哥或者是兩位老爺說的話。”
徐天青也覺得自己失態了,就尷尬的點頭:“姨母說的在理。”坐回了椅子上,倒是佟全之憤憤不平嫉惡如仇的樣子,大太太就道:“也別說朝政了,這幾日你母親可好?”
佟全之蔫蔫的坐了下來,隨意的回道:“母親很好,這幾日常出門,我也不過見了一面。”
大太太微微挑了挑眉,對二太太的行蹤起了絲好奇!
析秋見大太太興致還很好,而佟全之顯然已經沒了談話興頭,就故意道:“聽說二叔給三弟弟請了武學師傅回來?三弟弟學的如何了?我瞧着人雖黑了瘦了,但比以前卻還要結實一些。”
一說到他感興趣的事情,佟全之果然又來了精神,滿臉興奮的回道:“六姐姐你不知道那位董師傅可厲害,以前在鏢局送鏢,曾一次一人獨挑十一個山賊,而他只是受了點輕傷……我原是不信的,可是當他在我面前爽了一套刀法之後,我就徹底服了!我要認真練武,將來考個武狀元,和侯爺一樣上陣殺敵!”
析秋就微笑着看向大太太:“這倒好,我們佟府一門三個庶吉士,卻還沒有出過狀元,那我們就等着三弟弟給我們摘冠回門,光耀門楣!”
佟全之一拍胸口,底氣十足:“包在我身上!”
大太太被氣的失笑,滿臉的無奈不停搖頭道:“倒是你父親第一個不會允的。”佟府以書香門第著稱,在京城也頗有些名氣,可若是到下一輩,棄文從戎,還不知道惹出多大的笑話。
佟全之皺了皺眉沒有說話,但視線卻異常的堅定,他又去拉佟敏之道:“到時候我和七弟一起考,七弟做文狀元,我做武狀元,定要全大周都知道我們佟氏!”
佟析硯就掩袖笑了起來,拉着析秋道:“說的這樣肯定,彷彿明日喜帖就要送到門上了。”
就見佟全之憨憨的摸着後腦勺,而佟敏之卻被鬧了大紅臉,直扯佟全之的衣袖,讓他不要再說下去了。
有佟全之的地方,就有笑聲不斷,大家又陪着大太太坐了一會兒,佟慎之還要去館裡,佟敏之和佟全之也要回去學堂,幾個便辭了大太太回了外院,析秋和佟析硯,佟析玉又陪着大太太坐了一會兒,直到正午時分房媽媽回來她們才各自回了院子。
大太太和房媽媽走到臥室裡說話,房媽媽將去侯府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訴大太太:“瞧着大小姐氣色比前一次回來時還要好,白裡透紅的……大姑爺也在府裡,好像是在後花園的菜地旁建了個暖房,太夫人要在裡面養些花花草草。”
“後花園寬敞,建個暖房倒是合適。”大太太道:“華兒你可仔細看了,你瞧着有幾成把握?”
房媽媽就眼睛一亮,湊到大太太面前,慢慢的伸出手做出個六的姿勢來,大太太眉梢一挑,驚喜的道:“確定有六成?”房媽媽就認真的點點頭,肯定的回道:“奴婢看人一向準的很,看來六小姐做的夢,是大小姐的胎夢無疑了。”房媽媽頓了一頓又道:“奴婢沒有和大小姐說,她問起我也只是將大太太捎去的東西給她,讓她找個大夫瞧瞧,大小姐雖有些狐疑,但到底還是應了,”
大太太就重重的鬆了口氣,眉眼舒坦的靠在了牀上,閉着眼睛道:“若真是如此,六丫頭功不可沒啊。”
房媽媽也道:“看來,六小姐也是個有福的,若不然府裡這麼多人,卻偏偏她夢見了。”還正在大太太生氣的節骨眼上,如今這麼一鬧,她瞧着大太太也沒了心思去理會瑣事,一門心思放在大小姐身上了。
析秋回到房裡,司榴就滿臉疑惑的去問析秋:“小姐真的爲大姑奶奶做了胎夢?”她並沒有聽六小姐提過,而那件斗篷也不是最近在做的,所以她才覺得疑惑。
“你說呢。”析秋笑着將褙子脫了,又自己動手打散了頭髮,坐在梳妝檯前透過鏡子去看司榴和司杏驚訝的表情,就笑了起來道:“若真有胎夢也該大太太做,如何輪到我……我不過是信口說的罷了!”
“啊?”司榴眨巴着眼睛,不敢相信的驚呼道:“小姐只是胡亂說的?可若是大姑奶奶沒有懷孕怎麼辦?”
析秋從梳妝檯前站起來,又讓司杏服侍着淨面洗手,她邊擦了雪花膏便笑着道:“若是大姐姐真的懷孕了,那我這夢便是胎夢,若沒有懷孕,那這夢便是徵兆……倘若大姐姐至此不再懷孕,那也與我無關,不過是個夢而已。”重要的是,大太太對這個夢是否在意,最後的結果無論是什麼,她說的也不過是個夢而已!
司榴恍然大悟,滿臉欽佩的去看析秋,驚歎道:“六小姐真是聰明,奴婢怎麼就沒想到這層,六小姐不過說了夢,做了件衣裳罷了,這些都是好事,是大太太認真了,把這夢當成了真罷了!可是……小姐心裡有這個想法,怎麼也沒和奴婢說說,害的奴婢擔心了好幾日,生怕大太太見了小姐就是一頓訓斥,再找個理由禁足罰抄女戒或者別的……”
司杏也是滿臉的笑,大大的鬆了一口氣:“只要大太太不生小姐的氣,揭過了這茬就好!”她自秀芝跳河,析秋求情大太太甩袖離開之時,便一直提心吊膽的,可見析秋不說這事,她也不敢去提,本以爲大太太今日必然有一番發作的,畢竟她在府裡這些天的手段,可謂是雷霆之勢,卻沒想到析秋早就有絕妙的應對之策,她現在去想,又覺得自己的擔心着實多餘了,六小姐做事向來有分寸,她既然去做,就必然把前因後果都想清楚了,胸有成竹的。
析秋就躺在牀上,閉上眼睛笑道:“現在不是知道了麼。”她翻了個身又道:“我睡午覺,若是宋媽媽回來,就讓她來見我。”
司杏司榴爲析秋放了帳子,兩人輕手輕腳的出了門。
下午析秋醒來,宋媽媽早就侯在了外面,一聽到裡面的動靜,他就笑着進了房,隔着帳子道:“六小姐醒了?”等聽到析秋應了一聲,她纔去將帳子掛了起來,去扶析秋坐起來,在她背後放了迎枕又回頭倒了杯奉過來,笑着道:“六小姐中午在大太太那邊吃的飯?”
析秋喝了杯茶,揉着睡的有些發脹的太陽穴回道:“嗯。母親留了飯。”她頓了頓去看宋媽媽問道:“媽媽這兩日在忙什麼?”
宋媽媽目光一閃,臉上頓時堆上了笑容:“也沒什麼,就是奴婢見六小姐這裡沒什麼事,大太太那邊又忙的很,就去了給房媽媽打下手,奴婢來去都是急,就沒和六小姐說……”她一臉的坦然並無半分愧疚之色道:“小姐可是有事吩咐奴婢去辦?”
她是覺得身後有大太太撐着,自己非但不能動她,還得菩薩一樣供着,所以纔有恃無恐?還是自己這段時間太過於溫和,她覺得沒有必要去說,才擅自離了院子去給房媽媽打下手?
若是前者,她到是說對了,現在非但不能動她,而且還有大用,若是後者,她也只能無奈一笑了。
析秋笑着去看宋媽媽:“也沒什麼要緊的事,只是覺得一兩日沒瞧見你,隨便問問……母親那邊事情多,你閒時過去幫忙也是常理,不用特意和我說。”
宋媽媽滿臉的笑,接過析秋手裡的茶盅,又去服侍析秋穿衣裳,狀似無意的問道:“小姐下午做什麼?可是要鏽太夫人的海棠花了?”
“還剩下兩片,也不過四日的功夫了,時間確實不容耽擱了。”析秋穿好衣服就坐到梳妝檯前,對宋媽媽道:“媽媽去忙吧,順便把司榴喊進來給我梳頭。”
“是!”宋媽媽就笑着行了禮,出了門眨眼功夫司榴掀了簾子進來,一進來就撒氣的抱怨道:“宋媽媽真是越來越沒了規矩,這才從這裡出去,就又去了正房,小姐真該請了太太,辭了她纔是。沒的佔着房裡的月例的名額!”
析秋笑笑沒有說話,下午便和司榴司杏幾人在房裡繡海棠花,第二天下午,她便將繡好的海棠拿去佟析硯房裡,又讓人將佟析玉喊了過來,三個人圍在房裡,又將析秋秀的海棠貼在佟析硯和佟析玉做的褙子上。
正紅的雙金褙子,析秋繡了七八片海棠,用雙面針法將海棠貼在衣服上,又讓心竹拿了壺燙熨妥當,抖開一看佟析硯眼睛都直了:“六妹妹怎麼做到的,不說繡法如何,單說這貼面縫上去,卻一點也看不出來的技巧,就足夠我讓我驚訝的了。”她拿着衣服,滿眼裡都是歡樂:“太夫人一定會喜歡,我瞧着都想穿了。”
佟析玉也摸着那幾片海棠花:“六姐姐繡的可真好看。”
析秋掩袖而笑:“衣服漂亮,可不是我一人的功勞,我這幾朵海棠貼在上面,也不過是錦上添花罷了。”佟析硯歪在炕上笑了起來:“這倒好,東西還沒送出去,我們三個到是關了門互相誇了夠。”
佟析玉眼底卻露出複雜的神色,笑着道:“姐姐可不能謙虛,這褙子做的普通,可貼上姐姐繡的花後,卻覺得又高貴又素雅……姐姐現在在母親眼裡可是大功臣呢。”
她言語裡透着天真,彷彿真的只是在感嘆誇讚一番。
析秋卻是幾不可聞的皺了皺眉,深看了佟析玉一眼,她覺得佟析玉對這次太夫人的壽辰格外的重視。
“也別互相誇了,我們拿去給母親看看。”佟析硯笑着讓心竹把褙子並着綜裙收起來,自己則重新換了件衣裳,三個人就帶着丫頭婆子去了正房。
果然大太太一看到衣裳,也露出很滿意的樣子:“到沒讓我小瞧你們,我原還針線上備着做了一套,又讓房媽媽將老爺的字畫找出來備着,看來如今都用不上了。”又指着房媽媽道:“把東西拿去針線上,再仔細燙一燙,回頭吹乾了掛起來,等去侯府那日再取下來包好。”房媽媽點頭稱是,包着衣裳出了門。
等房媽媽出去,佟析硯就靠過去問大太太:“母親,房媽媽去看大姐姐,姐姐那邊怎麼樣?”她也惦記着析秋的那個胎夢。
大太太就滿眼是笑的看向析秋,析秋眉梢一挑,暗道不會這麼巧吧?難道佟析華真的懷孕了?
她當初做那件斗篷時,只是聽來旺家的說起佟析華吃藥的事,想着做件斗篷備着,若是哪日喜訊傳來她也能拿出來應應景,免得手忙腳亂的……沒想到無意之舉卻添了如此巧妙的效果。
“大夫還沒診斷,你們不要亂說。”她笑着告誡三個女兒:“即便是真的懷了,也不是我們說的,侯府那邊自會有人來報喜的,這之前你們可要把嘴閉緊了,免得傳出去到時候又是沒影的事,傷了你們大姐姐的臉面。”
三個女兒連連點頭。
這時外面就有腳步聲傳來,隨即大老爺的身影出現在房門口,大太太就帶着三個女兒起身去迎大老爺,又屈膝見了禮,大老爺在冒椅上坐下,房媽媽奉了茶,他目光在三個女兒身上一掃,就出聲道:“我與你們母親說話,你們都回去歇着吧!”
析秋目光一頓,跟在佟析硯身後行了禮,按着齒序出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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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染霜的《鳳凰謀:驚世狂妃》很好看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