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薛寧想來,除夕這樣的節日,誰家不是一家人闔家歡聚的時候。這個點,但凡是有一點眼力見的人都不會到別人家造反。
就是那薛笑,人雖是在這裡了。
可那不自在的狀態,就是薛和安也看出一二了。
薛寧收回視線,瞥了薛和安一眼。
薛和安一雙小手顫顫巍巍地夾着一隻雞腿放到薛笑的碗裡,而那碗的主人正張大了嘴巴看着見來的人。
“快來坐。”趙氏招呼道。
薛和安這才轉過頭去:“顧大哥。”
“安哥兒,新年好啊。”顧文柏笑着說道。
薛和安眼睛一亮,跳下椅凳,去拉着顧文柏就坐。
幸好還有些腦子,沒有直接拉到自己身邊坐着。
薛寧輕哼了一聲,心裡有些怨惱顧文柏。
不管是什麼理由,雖說兩個人也是定親了,可他今日這樣過來到底是說不過去的。輕地只是說顧文柏不孝不知禮數,重的話可就能帶到薛寧身上了。這尚未結親,顧文柏就來了女方家裡過除夕,這是置顧家人於何地?
薛寧可不認爲自己是什麼紅顏禍水,吸引了這人上門。
只是祖母那裡既然已經表態了,薛寧也就目不斜視,只顧着碗裡的菜餚。
顧文柏沒有直接就坐,先是規規矩矩地給丁老夫人和趙氏請安,餘光掃了一眼薛笑,隨即說道:“老太太和太太不必忙,我……侄兒,也就坐坐便走。稍後就要回了榆錢衚衕……”
榆錢衚衕?
竟是不去了顧府?
丁老夫人目光微沉:“你這是打哪裡過來的?”
薛寧猛地擡頭。
祖母可不是那種隨意去管別人事情的人,除非……薛寧想到自己同顧文柏定下婚事後,丁老夫人自然會把顧文柏也看顧起來。
前提是他行事妥帖,而不是混混碌碌之輩。
“剛從舅家回來……”顧文柏起身恭敬地回道:“舅舅的意思是。日後也不能無所事事,讓正經謀個職缺。今日過去便是商談這件事情,過些日子便是要去拜訪幾位大人。想着許是沒有時間過來拜年,這才……”頓了頓,顧文柏白皙的皮膚上浮現了淡淡的紅暈:“坐坐就走。”
薛寧聽了只是揚眉,只嘆他可會做人,若是真有幾分真心。日後祖母和母親說不得會被他哄得團團轉。
只是這樣一個人,怎麼會同家裡如此不好呢。
雖說顧文柏是嫡長子,繼承家產名正言順,可那顧夫人也不是沒有兒子。那顧澤同樣也是嫡子。
就憑着顧文柏方纔寥寥幾句,就解釋了今日莽撞到來的緣由,在旁人看來興許還覺得他看中薛寧看重四房這個岳家。同時又巧妙地提到了他日後身上要有正經的官職了。雖沒有明言可不就是意在給薛寧做臉面嘛。
薛寧撇了撇嘴角,有些悶氣。
“好,好。“丁老夫人笑着說道:“快坐下來吃一些,不急着走吧?”
顧文柏搖頭。
趙氏原本就是有些擔憂顧文柏做事會不會連累了薛寧,使得她日後跟着擔驚受怕。可方纔聽顧文柏的意思。他便是要有了正經職位,這可不是大喜事。原本就是對顧文柏有幾分滿意,如今成了自己的女婿,丈母孃看女婿,自是越看越歡喜。
趙氏命人取了酒水,執意要親自給顧文柏倒酒。
顧文柏忙起身端着杯子。表情謙恭而溫順。
溫順……
薛寧輕笑了一聲。
“寧姐兒?”丁老夫人微微蹙起了眉頭。
薛寧神情一滯,正想怎麼解釋,卻聽顧文柏道:“這位是?”
“薛笑見過……”
顧文柏笑着說:“薛弟若是不嫌棄喚我一聲顧大哥便是了。”
薛笑忙應是。
趙氏這纔想起只顧着顧文柏疏忽了薛笑。又見他眉眼溫和,沒有耐煩之色,也笑着替他斟了一杯:“笑哥兒就陪着你顧大哥喝幾杯吧。”又問:“可能飲酒?”
薛笑忙點頭。
二人喝了半壺酒後,顧文柏就起身準備離開。
趙氏起身向送他出去。
顧文柏已道:“嬸嬸留步,不過幾步路而已。外頭天冷,很不用送行。倘若是讓嬸嬸凍着了。豈不是我的不是?”
趙氏自是不肯,雖說是女婿,可並未完禮。
顧文柏無奈道:“若不然請薛弟送我一送?”哪敢讓岳母送行,顧文柏心道自己若不阻攔,那小貓咪說不得要送自己幾爪子了。
而被人暗自嘀咕的薛寧可不願意趙氏出去,顧文柏進來的時候衣上還有落雪,外頭可是下了雪的。
幾番相勸之後,趙氏才找了幾個僕婦前後拎着燈籠跟着薛笑和顧文柏。
二人離去之後,這年夜飯也算是散了。
薛寧帶着安哥兒去了裡屋的炕上玩。
丁老夫人和趙氏自然的說起顧文柏的事情:“造孽啊,原想着父子感情只是冷淡了一些,但今日來看竟是……”
趙氏同樣嘆了一口氣:“我看文柏那孩子是好的,也是個知禮的。”
至於今日過來是否有不妥當,趙氏想當然地去忽略了。反而還覺得顧文柏可憐,大年夜竟是要一個人過。
即是如此,身爲岳家的四房怎麼能讓顧文柏孤身一人悽悽慘慘的過節呢。
趙氏心軟明顯已經向着顧文柏,對顧家其他人的印象並是不好了。
丁老夫人雖明白這裡面必然是還有其他彎彎繞繞,那顧夫人再不喜顧文柏?難道闔府上下就會沒有一個明事的人?只要有一個人提一提?也不會無人過問顧文柏除夕在哪裡過節的事情?
“讓下人注意言行,別說漏嘴了去。”
不管顧文柏有沒有理由,今日之事萬不能讓人傳了出去。
趙氏應是:“媳婦想着不是買了莊子了嘛,少不得要一些舊人去看一看。”
丁老夫人微微頷首。
二人幾句話定下了事情。
薛寧知道的時候,只是淡淡地說道:“老太太和太太做事自有主張,都是四房的下人也不一定要留在棗子衚衕裡……你說呢?”
月季慌忙應是。
雖說昨夜的下人有些是可以信任的,但是顧文柏進出門口少不得要被一些人看到。下人有好有壞。有知道緘默不語的,也有那愛閒言碎語的。
不管他們會不會說漏嘴了去,主子們怎麼安排他們,他們又怎能有意見?
桂花看着月季離開後纔不忍地說道:“姑娘,月季她……”
“我知道。”薛寧點點頭。
但是知道又怎麼樣?
對於月季,或者說,對於在那一次馬車事件裡的青英三個人,薛寧自是能包容她們一些無關緊要的錯誤。
可這些……不代表是讓她們去質疑自己祖母和母親的決定。
況且……這裡面還是爲了自己。
“你去告訴月季,倘若是有了想法,也可以早日準備。”
……
“我……”月季一張口眼淚就簌簌往下流。
桂花等了一會兒。才遞了帕子過去。
“姑娘的意思我也是帶到了。只是……你是什麼想法?”
月季白着一張臉:“姑娘是不是不要我了?”
桂花怒極反笑:“你從哪裡聽得這種胡言亂語過去。姑娘對我們幾個人的心思,你難道不懂嗎?我們四個人裡面最苦的其實是丁香纔是,你可見她面上有別的表情。背地裡又會動什麼小動作?”
那一次馬車事件,雖是意外,但薛寧四個常用的丫鬟,卻是有三個因着薛寧的原因大傷小傷。雖說這事情不是事先知曉的,不能挑選。
可丁香到底在四人中不同了一些。
爲了這個原因。桂花暗地裡好生觀察了她一段日子後,覺得她是個真的心態比較淡然地人。
桂花的觀察,沒有隱瞞薛寧。
薛寧聽了只是笑了笑,隨後讓她仔細看看月季。
桂花明白,這陪嫁丫鬟自己和青英定是會跟着過去,可最多不過兩三年。必然要讓位。只是桂花看了一圈後,發現月季似乎有些不安。
而這不安之處……
桂花眼皮微微動了動。
“你若是有了喜歡的人,姑娘是不會耽誤你的。”
“我沒有。”月季飛快地回道。
桂花擡眼看着她。
月季的眼神有些閃躲。垂着頭道:“你也是不信我嗎?”
桂花嘆了一口氣起身說道:“即是沒有,那就沒有吧。”
……
薛寧打着哈欠,臉上滿是倦態。
“姑娘要不要小歇一下?”丁香看着睡着了的薛和安,小聲地說道。
薛寧搖搖頭,把睡着的薛和安挪了挪。自己舒展了有些僵硬的腿腳後,才說道:“祖母和母親都還未休息呢。”
又不是小時候了。且這怕是最後一次同家人一起守夜了吧。
怎麼能隨意睡過去呢。
丁香見狀並不在勸了。
前頭丁老夫人和趙氏忙完事情,才一道回了屋裡。
薛和安這個時候也已經睡醒了。
芍藥正在拿着帕子給他擦臉。
鍾媽媽便走邊回道:“……薛笑少爺已經回院子裡去了。”
丁老夫人點頭說道:“隨他去吧,我們幾個人守夜便是了。”
沒得把人叫過來,反而讓那孩子傷感。
這誰沒有父母,若不是無可奈何,沒人喜歡這樣的日子。把薛笑叫過來,看四房一家人說說笑笑,還不如讓他一個人安靜地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