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夫人聽說了今日的排場,恨不得立即就去了榆錢衚衕看一看,所謂眼見爲實,她心裡一直想着是不是假的。
那薛家四房難道不是已經破落了嗎?
哪裡來這麼大的手筆?
可若是騙人的話?
顧夫人搖搖頭,不認爲有人會做這種事情。明面上的嫁妝都是會入了冊子,日後就是新嫁娘的私產,是受到保護的。
薛家四房若是用了全部錢銀來充個門面,豈不是大出血?
……
薛寧整個人泡在沐桶裡面。
屋子裡全是草藥的香氣。
據孔媽媽說,這是爲了明日準備的,對薛寧的身子好。
青英和丁香各自提着一桶熱水進來。
“還要多久?”
青英問:“姑娘是不是渴了?”
薛寧點了點頭。
丁香放下木桶,去倒了一杯熱茶。
薛寧泡得時候不短了,整個人被薰得暈乎乎地,喝了口熱茶才方覺得清醒了一些。
青英邊舀熱水邊道:“孔媽媽說還要半個時辰呢。”
也就是說自己要整整泡上一個半的時辰。
薛寧有些愁眉不解。
若是一般的泡澡,這樣的時辰,皮膚早就被水泡得發皺了,也不知道孔媽媽找的是什麼藥材,除了感覺口渴和發暈。
薛寧的身子倒是覺得更好了一些。
半個時辰後,薛寧起身。
青英和丁香一人一邊擦拭着半溼的頭髮。
月季捧着一盅燕窩進來。
薛寧一見就苦了臉。
任誰在定親之後,早晚兩次把燕窩當了茶來吃,都要吃膩了。
可……丁老夫人拍板定下的事情。
薛寧縱使有心也沒有那個膽子。
月季噗嗤一聲笑了。
“姑娘,也就這一碗了。不歸……還有明天的。到時候還不是您想怎麼樣,就怎麼樣。”去了榆錢衚衕,可就她一個女主人。
倘若是不想吃。丁老夫人總不至於跑過去管着她吧。
薛寧有些發呆。
對於明日就要嫁人的事情,一直到現在都沒有實感,總覺得是在說別人的事情。可……隨着時間一點點地過去,終於有些焦灼的心態了。
薛寧其實不願意嫁人的。
面對要離開祖母和母親的生活,薛寧是一片茫然不知如何是好。
或許是忐忑不安,或許是其他原因吧。
青英看薛寧的表情,心裡也覺得不是滋味。她比桂花她們都要早到了三房,明日之後就要跟着陪嫁出去了,她也是捨不得的。
“小少爺纏着笑少爺說是要明日攔着姑爺呢。”丁香故意說起別的事情。
薛寧吃驚地說道:“這……他哪裡來的想法?”
一聽這話,幾個丫鬟捂着嘴偷笑。
月季道:“還不是上一次四姑娘出閣的時候。姑娘不是讓少爺去攔門了嘛。估計就是那一次受到的啓發,少爺和姑娘是親姐弟,明日可是要熱鬧了的。”
這算不算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薛寧怔了一怔後。直接把事情推到了顧文柏身上。
反正不是煩惱自己,薛寧也不去管。
到時候若是過分了,不是還有祖母和母親在嗎?
總不至於誤了吉時纔是。
薛寧也不希望拘着薛和安,讓他不高興。反正折騰的是顧文柏,很快就把這件事情給放下了。
薛寧是新嫁娘。晚上也沒什麼事情。
但是幾個丫鬟確實還要忙着。
趙氏同孔媽媽過來的時候,薛寧正半躺在牀頭,手裡拿着一本冊子。
趙氏走近,定睛一看,無奈笑罵道:“看書就看書吧,你這是在看天書嗎?好好的一本書都被你拿反了。”
說着抽走薛寧手裡的書冊。
薛寧晃過神來。道:“娘,你怎麼過來了。”又看孔媽媽手裡抱着一隻錦盒。
薛寧挑了挑眉頭。
心道不會是自己想的那個吧?
趙氏臉刷地一下子就紅了,有些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
“你……你明日就要嫁人了。這……這……”
趙氏從前的性格就是軟弱型的,這幾年被丁老夫人教導得強硬了一些。可總歸是個面嫩的人,含含糊糊地說了幾句話,就看向孔媽媽。
孔媽媽嘆了一口氣。
其實她自己也是個未嫁之身,要說這些還不如趙氏這一個婦人。可丁老夫人早就知道趙氏的性格。也特地找過她了。
孔媽媽把手中的錦盒放到薛寧的身邊。
“姑娘晚上看一看便是了。”
薛寧睨了一眼,在趙氏的注視下。輕輕點了點頭。
趙氏似乎放下了一樁心事,誇張地鬆了一口氣。
薛寧心裡暖暖地,看着趙氏不由得就溼了眼眶。
“哎呀,別哭。別哭……”說着說着,趙氏自己反而紅了眼角。
孔媽媽見狀悄悄離開,留下母女二人說話。
“娘……我不想嫁人了。”薛寧抱着趙氏悶悶地說道。
“說得什麼渾話,明日可不能擋着姑爺的面這有說……”
“娘,你叫他名字就是了。叫什麼姑爺啊……”薛寧忍不住說道。
趙氏失笑:“好,那就叫文柏。文柏比姑爺好。”
薛寧聽臉上一熱。
明明趙氏只是回答自己的問題,可薛寧就是覺得血氣往上涌。
趙氏抱着薛寧輕聲說道:“你的葵水一直不曾過來,孔媽媽也說不準你什麼時候過來。雖說已經和文柏說了一聲,可明日……這個年級的人氣血……旺。你也注意一些……”
薛寧輕輕嗯了一聲。
對於葵水沒有過來。
薛寧也是感到奇怪。
她上一輩子可沒有這麼遲,那個時候在這個年紀的時候早就來了好幾次了。可這一次……也不知道是什麼緣故。
薛寧還問過孔媽媽是不是自己泡過那什麼藥浴的原因。
孔媽媽只說不是。
像薛寧這樣的情況很少,那藥浴可是好東西。對未來生孩子可是很好的,不會容易傷了母體。
雖說生孩子的事情,對薛寧來說還是早得很的事情。
可人一旦成婚,什麼事情就都要搬上日程了。
可薛寧直到今日葵水都不曾來……
薛寧嘆了一口氣。
雖說她心中是希望遲一些的。託了這個原因。她也從不少大夫那裡瞭解到,其實遲一些行周公之禮對身子也好。
可這種事情信的人少。
別人只會看薛寧成婚之日起,算時間。
薛寧輕輕打了一個哈欠,開始迷糊了起來,耳畔邊是趙氏柔和而又輕緩的話語。
慢慢地……
趙氏輕輕撫着薛寧躺下,看着眉眼已經長開了的女兒,心裡幽幽地嘆了一口氣,輕輕地蓋上被褥,掖了被角之後。
趙氏推開房門。
孔媽媽看到趙氏出來,忙停止了和青英幾個人的說話。
站起身:“太太。”
趙氏點頭:“勞煩孔媽媽看着了。”
孔媽媽應是。
趙氏臨走前看了四個丫鬟一眼。
……
壽華院在以往的這個時辰一般早就已經熄燈了。
丁老夫人也該是歇下了。
但今日。丁老夫人目光清明地望着外頭。
趙氏進來之後,也沒有感到意外。
丁老夫人的心情同她的心情自是一樣的,曾經二人都以爲日後的四房只有三個女眷互相扶持着過活。等大了一些把薛寧嫁出去或者招婿上門。
可如今……四房已經走上了另一條道路。
而薛寧也終於是要嫁人了。
誰也捨不得,可卻是最好的。
“歇息了?”丁老夫人問道。
趙氏走上前:“是啊,睡着了。”
丁老夫人微笑着點頭:“早睡好,明日可是要累壞她的。”
這新嫁娘是要早早就起來準備的。
趙氏也笑着說道:“孔媽媽在今日的藥浴裡面加了一些有助於安眠的,說着話的時候。就睡着了……”突然,趙氏的話語一頓。
“怎麼了?”
趙氏乾笑着搖搖頭。
薛寧睡着了,可那錦盒根本就沒有看過呢。
但隨即想到她如今的身子,也不用着急,又放下了這樁心事。
“明日我的意思是讓薛笑來……”丁老夫人見狀就說起別的事情。
趙氏一怔,笑着道:“聽母親的。我看笑哥兒也是好的。”
薛和安年幼,本就該選了其他兄弟的。
在趙氏看來薛笑自是不錯的。
……
榆錢衚衕裡,顧文柏喝了大醉。
樂伯一面嘮叨着一面心疼地扶着他進了已經裝飾一新的喜房。
“少爺也真是的。明日就要成親了。還喝得這般罪……”
顧文柏只是動了動身子,很快躺倒牀上去。
屋子裡一下子就全是酒氣。
“不行,我還是去弄一碗醒酒湯過來。”樂伯想想不放心,索性幫顧文柏拖了鞋子,蓋好被褥。合上房門走了出去。
只一會兒……
門就被悄悄地打開了。
從外頭走進來一個人,躡手躡腳地走到牀前。
整間屋子都是大紅色的。
大紅色的龍鳳蠟燭。大紅色的被褥……
目光閃過一絲妒意,很快看向了躺在牀上似乎醉的有些不省人事的人。
輕輕地吸了一口氣,慢慢伸出手,很快就要……
“你在幹什麼?”睜開的目光一片清明,竟是一點也不像酒醉的人。
柳含煙驚慌失色地想要逃開。
只是手腕被顧文柏牢牢地抓住。
“我……我就是想來看一看錶哥。”柳含煙忙不迭地解釋道:“聽說表哥喝醉了,我就是想來看看,怕下人們照顧不好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