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夫人凝噎。
食指指着薛寧,胸口起伏不定,顫抖着聲音說道:“這就是薛家女兒的教養,不孝長輩,出口惡言……”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
薛寧走到丁老夫人身邊坐下,支着下巴好整以暇地望着顧夫人。
“夫人這話從何而來,若是我薛家女平行不端?爲何偏偏娶了兩位薛家女作爲媳婦?莫不是顧夫人有意爲之,故意如此?這可真是好打算,也幸而我從小在祖母身邊教養長大,人人都知道薛家四老太太是最爲規矩不過的一個人。”
丁老夫人原本因着顧夫人而惱怒的臉,在看到薛寧進來的時候起了擔憂,可見她三言兩語全給顧夫人還回去了,也就露出了笑容,拍了拍她的手背:“你小時候調皮,你父親又寵你,也就只在我面前做個乖小孩。這纔到了我身邊跟着教養,不過……要真說這規矩還是要多謝孔媽媽的。”
孔媽媽聞言朝丁老夫人福了福身子。
丁老夫人似乎沒有注意到顧夫人已經鐵青地臉色,含笑說道:“聽說威遠公夫人也曾經請了孔媽媽過去吧。”
“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也得虧夫人太太們有心了。”孔媽媽笑着點了點頭。
薛寧可真不知道有這麼一個事情。
要說目前她認知的那幾個侯爵公爵之家,卻沒有哪一個像威遠公府這般幾十年榮寵不斷。
聽說這威遠公府是開國勳爵,歷任的公爺娶妻都是娶賢。顧而門風甚好,這要出嫁的女兒可是一女萬家求。人人說起來威遠公府,只會豎起拇指稱讚。
倒是沒想到孔媽媽也是去過那裡了。
一時薛寧看向孔媽媽的目光都有些不同了。
其實她不知道的是,孔媽媽不過是去教了一個月。
但用來威懾顧夫人卻是足以了。
況且這種事情顧夫人又哪能知道里面真正的彎彎繞繞。
別看她成爲顧夫人已經數年了,卻一直沒有真正打入上流貴婦的圈子裡。
“三弟妹,你說呢?”薛寧無視顧夫人,反而問向薛瑤。
她就不信願意自污。
就算薛家真的不堪,也只會含糊應對,絕沒有人肯承認。若是認了,反而讓人覺得此人數典忘祖。
薛瑤自然不能應。
安氏笑着打了圓場:“大嫂。我都來了這麼久了。可不是沒看到我吧?那下次來我可要穿個金光燦爛的,好讓你一眼看到。”
“我看到有什麼,還是讓二弟看到纔好。”薛寧故意打趣道。
安氏臉一紅,朝丁老夫人看去:“老太太。您可管管嫂子。”
“寧姐兒。”丁老夫人點點頭。輕喊了一聲。
薛寧嘟了嘟嘴:“好吧。誰叫我最聽祖母的話了呢。”
“叔祖母和嫂子的感情一如既往啊。”薛瑤語帶羨慕地說道。
薛寧瞟了一眼,笑了笑。
“對了,方纔屋子裡都在說什麼?似乎很是熱鬧的樣子。我來遲了一步也沒有聽個全。”薛寧歪着腦袋問了問,又看向丁老夫人:“祖母,等文柏回來了,你可要說說他。當初離開的時候說讓你住在這裡直到他回來,這不……要是到了過年都沒有回來,不就要把您留下來了嘛。”
“說什麼渾話。”丁老夫人一拍腦袋,又覺得拍重了,順手又揉了揉:“你還是別鬧騰了,如今身子重,也別動來動去,只在屋子裡安心呆着休息,橫豎一切有祖母在呢。再者也有顧夫人在呢,你眼下只要安心養胎平安無事地生下來就好了。要說……祖母還是覺得你去顧府好,定然不會出事。”
要是出事了,那就是顧夫人的事情了。
顧夫人眼皮子耷拉了下來,覺得肝疼,眼角餘光瞥見安氏和薛瑤兩個人,又覺得心口也疼了。
沒用的東西。
連個老太婆和孕婦都搞不定。
安氏除了剛纔說了幾句話之後,接下來繼續做了木頭人。
直到顧夫人要離開,才上前想要攙扶。
顧夫人哼了一聲,躲開她的手。
安氏抿了抿鬢角,低垂着頭跟了上去。前面顧夫人身邊已經站着三弟妹了,同樣不滿討厭,可再怎麼樣到底也是嫡親媳婦。還是二爺說得對,她只需要什麼都不管就行了。神仙打架,小鬼還是躲遠一些纔好。
薛瑤顧着顧夫人上了馬車。
安氏也準備上去的時候,簾子已經放了下來了。
周圍顧府的下人似乎有誰笑了一聲。
安氏擡眼掃了一圈,嘴角噙着笑去了後頭的馬車上。
跟顧夫人一起還要正襟危坐,還不如一個人來得輕鬆。
只是……
上了馬車之後的安氏眼露猶豫。
此行的目的,明顯不是什麼慰問而是刺激大嫂。可……大嫂四兩拔千斤,讓她們無可奈何。
可真的就結束了嗎?
安氏長嘆一口氣。
似乎天公也感受到了她的情緒,漸漸開始陰雲密佈。
……
“說是小舅爺吹了風生病了,已經請了大夫看過了。只是小舅爺病糊塗的時候一直喊着老太太。”
“那祖母回去了?”薛寧雙手撐着牀想要坐起來。
孔媽媽上前扶了一把,拿了枕頭放在她的腰後:“老太太說天氣不好,路滑,就沒有叫夫人了。說是去去就回呢。”
薛寧心中苦澀。
從自己嫁過來之後,能陪着祖母和母親的也就是薛和安了。
本來祖母該早早回去了。
只是到底放心不下,前頭又有顧夫人上門。
丁老夫人更是不肯留下薛寧一人。
這次要不是薛和安病了。怕是祖母依然不會回去。
“府裡的事情呢?”
“夫人放心吧,老太太走前囑咐我們了,外頭又有樂伯在,王家兄弟也是個本事的。”
薛寧卻是依然有些心緒不寧。
桂花端了粳米粥進來。
薛寧用了一碗,方覺得去了心裡的一些煩躁。連日來一直下雨,就是偶爾停了,隔上沒多久就又開始下雨了。
陰雨綿綿的天氣,讓薛寧心裡彷彿被什麼壓着,透不過氣來。
房間裡的窗戶半開着。
滴滴答答地雨水落在窗柩上。
薛寧看了一會兒,讓孔媽媽去拿了本佛經過來。
我佛慈悲。保佑他吧。
薛寧闔上雙眼。
……
接到旨意後。連同薛嘉說話的時間都不曾有,姚霖緊趕慢趕地來了出事的地方。
可是還沒等他鬆一口氣,分配人手去查顧文柏的事情。
天公不作美。
狂風暴雨之後,又是無止境的細雨綿延。
姚霖披着蓑衣。站在江邊。一言不發。
臨來之前。除了明面上的旨意。
暗中又接到了一張紙條,讓他務必找到顧文柏,不管是人還是屍。
姚霖一面正經顧文柏的能量。
卻也更加感受到自己身上的壓力。
先不說原先顧文柏如何。只他被派過來救援的路上,就事故頻起,要不是擔着聖命,又有虎龍衛的人跟過來。
只怕到了現在依然還在路上。
幕後之人似乎不想要他的命,卻只是在拖延時間。
姚霖聲東擊西,纔在暗中先行一步來了這裡。
只是明面上的人,果真同他預料的一樣被拖延在路上了。
眼下,時間如同生命一樣寶貴。
趕到的時候,才起的一絲僥倖就被這壞天氣破壞殆盡。
“大人……”
身後有穿虎龍衛的人匆匆跑來。
這雨打在身上不疼,卻也是難受。
“情況如何了?”
“屬下打探到,事發那一天跟隨顧大人一起消失的有十多個人,似乎是從兵馬司借調過來的。”
“那當時其他人呢?”姚霖不由得蹙眉。
顧文柏不像他,手下有人。
唯一能用的就是南城兵馬司的人。
可兵馬司管轄的就是南城瑣事,焉能離開陶安。不過是……念着顧文柏手中無人,才酌情讓他帶走數人。
可真正用來剿匪的兵力依然是這附近的衙役官差裡頭。
姚霖低頭沉思中。
這時有數人趕了過來,其中一個人不留痕跡地瞥了一眼向姚霖彙報情況的侍衛。
“姚大人。”
“各位大人,你們怎麼來了?”姚霖皺眉。
“下官擔心顧大人的情況,想來問問姚大人可是有了什麼消息。”
姚霖目光微閃,在衆人的目光中搖頭:“不過是打聽到當日發生了什麼事情,這些和你們說的所差無幾。”
數人微不可察地鬆了一口氣。
姚霖心中犯了疑惑。
把大家的態度,記在心裡。
等人走了,又叫來了手下耳語一番。
江道水匪一直就有。
剿滅一批,沒多久又有一批覆起。
姚霖往年辦事的時候,也大約知道了一二,不過是官逼民反,什麼水匪往往都是平民中出來得多。
只是這一次……
偏偏得了重視。
這就是一個可疑之處了。
姚霖不發一言地繼續望着河堤發呆。
身邊往往來來的都是這河堤附近的漁民。
他們皆是靠河爲生。
水上功夫可見不一般。
姚霖站了一會兒,依然無所發現,轉身之際,正和一肩挑着魚筐的人撞在一起。
魚筐裡的魚全掉在了地上。
不遠處的姚霖帶來的人,忙衝了過來。
“大人,饒命啊。”那人似乎也被嚇了一跳,斗笠都掉了,趴在姚霖腳邊,拉着他的手求饒。(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