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修年在棗子衚衕住了幾日,早就想父母了。顧文柏纔有動身的念頭,那頭正在同安哥兒玩鬧的小人兒,已經蹬蹬跑了過來,小手抓着他的衣角。
雖沒有說話,意思卻表現地很是明顯。
顧文柏莞爾一笑,抱起似乎怕被丟下的年哥兒,朝着趙元朗微微點頭。
趙元朗道:“你先家去,我難得來一趟,陪着老太太吃頓飯。”
顧文柏心知他不過是不想兩人前後腳走得太過於明顯,也就不再多言。只經過安哥兒身邊的時候,笑着說道:“等你過了生,我讓人給你送了小馬駒過來。”
薛和安聞言,是喜笑顏開。
趙元朗聽了也道:“我那府上,有能教授騎馬的人。”
“那就多謝。”他不是沒有人,但也不需要面面做全了。
薛和安害羞地朝着趙元朗道謝。
趙元朗就找了話,教問起他的功課。顧文柏乘機帶着年哥兒去了閒聽居。
丁老夫人見了他們父子過來,就對薛寧道:“這樣,你也先家去吧。還是那話,到底都是顧家人,萬事留一線,切莫做絕了。”
餘光瞥見顧文柏不以爲然的表情,心知他那時身世使然,就正色說道:“好歹也給哥兒祈福纔是。”
事及顧修年,且不用薛寧去說,顧文柏臉色變了一變,雖沒有直接應下。但在座的人,均知他已經有所鬆懈。
丁老夫人聽了高興,又笑:“作孽之人,自有天收。有些事情,你只管看着就是。說不得等一等,你就可以得償心願。”
顧文柏先是扶着薛寧上了馬車,才把傻兮兮緊緊抓着他衣角的年哥兒給抱到她的懷裡,嘴裡無奈笑道:“快把你娘抱緊了,年哥兒就跟着一起走了。”
薛寧還未說話。就發現脖子被一雙小手緊緊纏住,頓時心裡又酸又甜,輕輕拍了拍年哥兒的肩膀,也不敢讓他鬆了力氣,倒是白了顧文柏好幾眼。
“聽說你要送安哥兒小馬駒?”
顧文柏笑着點頭:“放心吧,我看過了,是最溫和不過的。其他勳貴之家也多是買了這種馬駒回去給家裡子弟學習的。”
“那便好。”
薛寧笑了笑。
薛和安可謂是三房唯一的男丁血脈了,若是有個什麼事情……薛寧始終是不敢去想。顧而趙先生也曾經建議過讓安哥兒去家附學,也好交了朋友。可無論是丁老夫人還是趙氏都不能放心。
只能等他再大上一些,再作考慮。
若是因着起碼出了事情,那可如何是好。
顧文柏也是知道這件事情,考慮得也算是周全了。
顧文柏一家子回到顧府。
心急等了許久的顧夫人,頓時更加着急了。
“真的只是他們一家子回來?”
晴日不敢隱瞞:“小少爺也被接了回來了。”言下之意,是去了棗子衚衕了。
而顧文柏明明是在顧夫人一哭二鬧三上吊的行動中,無奈之下前往牢房去見顧澤,順便若是有可能的話把他帶了出來。
而現在的結果,自然是沒有帶出來。
其實……顧夫人也不相信顧文柏會那般好心把顧澤帶出來。但他如今的安然無恙。就說明他們的計策並不成功。
想到此,顧夫人是再也坐不下去了。
火急火燎地讓人備了馬車去找薛瑤。
薛瑤這一回是真正的在坐小月子,聽到下人說顧夫人來了,只覺得眼前一黑,心知必然是失敗了。
只沒等她理好頭緒。顧夫人已經推門而入。
“你想得什麼主意,他都安然無事的回來了,可澤兒還是沒個影子。”
薛瑤頓時覺得頭疼。
顧夫人道:“你快去找薛側妃問問,總不能讓他在牢房裡受罪吧。”這是她所不能忍受地,小時候除了剛出生的那幾年,接下來基本上都是蜜罐子里長大的。
如今一時之下,顧夫人根本不能接受。
薛瑤苦着臉說道:“眼下還是要先打聽了在牢房的時候發生了什麼事情。若是冒昧過去,說錯話。到時候爺可就真的救不回來了。”
顧夫人聽了臉上表情依然不虞。
只覺得薛瑤對於救顧澤的事情,並不盡心盡力。
薛瑤只覺得自己有苦難說。
一出事之後,她就被送回府裡,而顧澤當場就被安王爺關了起來。當時只有四個人在,兩個女眷都“流產”,安王爺和顧澤二人之間顯而易見的只有推了顧澤出來。也不是不能拉了個下人做替罪羊。
可經歷上一次的事情之後,馮荷尚未接過管家權,負責這陣子中饋的人乃是吳側妃。有這一遭在,安王爺就不會隨意選人。
這是其一。
二則是因了當時的落紅事情鬧得沸沸揚揚地,加上後頭平、安兩位王爺藉此互相博弈,只隨便拉了一個人出來。
安王爺肯,平王爺未必肯。
未免再生事端。
顯而易見的,顧澤就是被推了出來。
至於栽贓嫁禍給顧文柏是薛瑤和薛婉私下裡進行的交易。至於安王爺又請了皇上出面,不過是想撇開自身的關係,又把事情鬧大,也會前陣子安插人手找個藉口。
再一點是,顧文柏負責的南城兵馬司,兩位皇子均不沾邊,安王爺放入的副指揮使,根本只是個空架子,還不如郭散能說得上話。
綜合總總,纔有了今日牢房之事。
但沒想到……最終還是失敗了。
顧夫人皺着眉頭。
薛瑤勸道:“夫人不如去問問大哥,今日在牢房裡可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顧夫人面有猶豫。
薛瑤立時紅了眼角,捏着帕子垂淚:“若不是我身子不好,哪裡會讓母親這般勞累。可……總不能一直讓爺在牢房裡呆着吧。那裡豈是爺能習慣的地方,我只恨着怎麼就突然沒了呢。要不然……”
“你不說這個我還忘了。”顧夫人原本被她說動了,聽到後面橫眉怒目地說道:“當初是你說了這是薛側妃的意思,才暗中佈局了二人都懷胎的事情。可現在呢……我好好一個金孫沒了,兒子也都被弄進牢裡了。這是個什麼事情/?早知道如此,當初就不該聽你這個作孽的。”
“不……或許當初就不該娶了你回來。。”顧夫人氣急,漸漸有些口無遮攔了起來。
薛瑤捂着胸膛,一下子喘不過氣,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砰地一聲……
顧夫人嚇了一跳,往後退了幾步,見薛瑤人事不知,甩了袖子:“真真是晦氣。”又急急忙忙地出了府。回顧府去找顧文柏。
採兒在外頭見顧夫人慌張離開,心中一聲咯噔。人急急地往屋子裡跑去,看到薛瑤人事不省的模樣,嚇了好大的一跳。
“夫人……”採兒用力掐着人中。
薛瑤才悠悠轉醒過來。
“走了?”
採兒不敢隱瞞。
薛瑤氣急而笑:“真真是……”
採兒低頭不敢言。
薛瑤心裡發苦,若是有個選擇,她又何嘗願意嫁給顧澤這樣上不了檯面的傢伙。只是事到如今,總不能真的去做了寡婦吧。
四房那邊……丁老夫人和趙氏兩個人的寡婦生涯,不是一個活着的教訓嗎。只能在屋裡呆着,不聞絲竹之音,穿衣要素淡。
這些是薛瑤萬不能忍受地。
“你去拿了衣服與我穿上。”薛瑤掙扎着站了起來。
採兒猶豫。
“還不快點。”既然顧文柏回來了,只怕真是計策失敗。那安王爺定是惱了的。她是不得不過去了。
採兒猶猶豫豫地說道:“夫人,您身子不好。要不……請了薛側妃過來。”
“我身子不好,難道她身子就好?”身爲貼身丫鬟,採兒也是後來知道了裡面的彎彎繞繞,自然明白薛婉並沒有流產。
可薛瑤不同。她是正經的在坐小月子,且如今也才幾天,加上顧澤出了事,一直也不甚安心。
雖是躺着,可總是有出血的情況。大夫一再要求靜養,不得勞累。
“還不快去。”薛瑤喊完之後,就發現下身一陣不舒服。
採兒去拿了衣衫過來,換了衣服果真又見了血。
薛瑤只讓她去拿了來葵水之時換洗的用具,穿戴好後,又坐了馬車匆匆往安王府過去。
採兒下了馬車去找門房的人打聽,得知安王爺果真回來了且臉色並不好看,只先回了馬車那童薛瑤說。
薛瑤靜了一會兒,隔着車簾說道:“去說一聲吧。”
這個時候,薛婉總是要見自己的。
不爲別的,至少未來她這一副身子,縱使她心裡很是不快。
採兒去而復返。
主僕二人靜等片刻。
就有香玉匆匆出來。
“七姑奶奶。”
薛瑤撩開簾子:“我要見見你家側妃。”
香玉瞥見她臉色憔悴,幾乎不見一絲血色,心中不忍,又知道里面的緣由,遂走近馬車小聲說道:“方纔王爺回來,似乎吵了一通。側妃現在正不快呢。”
薛婉早已有準備,只是點頭。
香玉就讓人擡了轎子過來。
薛瑤在兩個人的攙扶下,勉強入了轎子,方一坐下,又覺得一股熱流涌了出來。隨之就是眼前一黑,好不容易舒坦一些,又想着等一下要見了薛婉,還需想着措辭,又覺得一面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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