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春相思無盡意,春已去,夏當立;半池清水半尺荷,蜂未去,蜓已飛。
轉眼間,過去了近百天。
6月4日下午,烈陽高照。
高三一班的黑板邊緣,有一道白色粉筆留下的字樣。
【距離高考還剩:2天】
突然,一隻骨節分明的大手,拿着黑板擦一抹而過,將這留存了兩個學期的字跡徹底消去。
往日裡,安靜得只有筆尖與紙張磨擦發出沙沙聲的教室,此時已經忙作一團。
講臺上,樑潔有條不紊的發號施令。
“班長,去把毛巾打溼,再擦一遍黑板,然後寫上高考注意事項,字寫得漂亮點。”
“好的,樑老師。”
“副班長,你按照高考手冊要求,擺好桌椅之間的距離,那些桌面凹凸不平的、被人寫了字的、螺絲鬆動搖晃的桌子,務必挑選出來,到樓下搬新的上來。”
“收到,樑老師!”
“衛生委員,你去找十個同學,讓他們把地給掃了,等人走得差不多後再拖一遍。”
“明白,樑老師!”
臺下,幾十名學生搬着各自的箱子進進出出,忙得滿頭大汗。
由於教室被設置爲高考考場,學校領導給高三學生們安排了新去處,進行最後兩天的衝刺複習。
徐年搬起一個紙箱塞到李瑜手上,說道:“這是最後一箱書,搬完就可以去吃飯了。”
李瑜被沉甸甸的箱子壓得彎了下腰,驚訝道:“好沉!這裡面裝了什麼東西?”
徐年拆開一包溼紙巾,邊擦拭手臂邊說道:“整個高三下學期寫過的試卷,滿滿一大箱。”
“難怪!”
一個學期一箱子試卷,對高三學生來說還真不多,尤其是徐年這種排名年級前十,還勤奮的。效率拉上來,一天寫幾套卷子不要太簡單。
李瑜調整了下抱箱子的姿勢,問道:“所以,這箱試卷,你是打算搬去階梯教室,還是丟到下邊等阿婆回收?”
“丟掉吧,搬來搬去太麻煩,而且複習也用不上了。”
說着,徐年將手上的溼巾揉成一團,對準遠處正在掃地的王菱花一扔。
好死不死,紙團像開了鎖頭一樣,精準砸到王菱花的腦門上。
王菱花凝視着掉落在腳邊的溼巾團,眉頭皺成一個“川”字。
“都快高考了,難不成這時候還有人搞霸凌?”
王菱花擡頭環顧四周,想看看是誰扔的。
徐年脖子一縮,當即蹲到地上,躲在桌子後方裝鴕鳥。
“狗東西,快幫我擋一下!”
“這就是你叫人幫忙的態度?”
話雖如此,李瑜還是挪了兩步,遮住了徐年的身影。
王菱花看了一圈教室,沒發現任何異樣,於是沒再多想,繼續埋頭清掃灰塵。
徐年扯了扯李瑜的褲腿,小聲問道:“菱花走了沒?”
“出來吧,她沒發現是你。”李瑜淡淡的說道。
徐年鬼鬼祟祟的探出一雙眼睛,看到王菱花在低頭掃地,不由得長出一口氣。
“嚇死我了!”
徐年拍着胸口緩緩起身,心有餘悸的說道:“要是讓菱花知道是我砸的,肯定會扒了我的皮。”
“我倒覺得不會。”
李瑜斜眼看着徐年,意有所指的說道:“王菱花脾氣好,待人和善,不會輕易動手打人的。”
“確實,我都沒見過菱花生氣的樣子。”
突然,徐年敏銳的察覺到一絲不對勁,李瑜似乎話裡有話。
“等等,你的意思是,我脾氣不好,我待人不友善了?”
“是你自己說的,不關我事。”
李瑜抱着箱子飛快的離開教室,不給徐年反應的機會。
“給我站住!”
徐年咬牙切齒的追上去。
一箱卷子終究是太重了,李瑜跑到樓梯拐角處就被徐年給追上。
徐年將李瑜堵在牆角,一手叉腰,一手撐牆,氣喘吁吁的嘲諷道:“跑啊!怎麼不跑了?你不是很能跑嗎?”
李瑜乾脆利落的認錯,以免遭受皮肉之苦。
“對不起,是我囂張了,我給你磕頭!”
徐年卻沒有接受,平緩下呼吸,冷冷的說道:“道歉有用的話,要法律做什麼?拿出點誠意來。”
“晚飯請你加雞腿。”
徐年豎起兩根手指,說道:“兩個,而且是手槍腿。”
“你吃得下嗎?”
“你管我?”
“行,成交。”
李瑜最不缺的就是馬內,能用馬內解決的問題,再簡單不過了。
衝突解決完,兩人來到教學樓前的空地,找到一位頭髮花白的老婆婆。
徐年堆起友好的笑容,甜甜的問道:“阿婆,收廢紙嗎?”
老婆婆正戴着老花鏡,低頭在一本老舊的小冊子上做記錄。
聽到徐年的聲音,她立馬停筆,擡頭回道:“收的。”
徐年遞給李瑜一個眼神,說道:“您幫我看看這裡有多少?”
李瑜心領神會,連忙將箱子放到一旁的稱重機上。
老婆婆推了下老花鏡的中樑,眯着眼睛湊到稱重機的電子顯示屏前。
“同學,能問一下里面裝的是什麼嗎?”
“都是些試卷,寫過了的。”徐年如實回答。老婆婆掀開紙箱,隨意翻看幾下,說道:“你這裡有二十來斤,算你十塊錢,可以不?”
“好的,阿婆。”
徐年從老婆婆拿了一張具備歲月氣息的鈔票,和李瑜一起往食堂方向走去。
……
校道上,徐年和李瑜並肩前行。
偶爾間,會有一兩位身穿藍白校服的學生匆匆走過。
看着兩邊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風景,徐年心裡不免升起絲絲縷縷的惆悵,
自己與唐婉初入春華,在校園裡探索新天地的日子,彷彿就在昨天。
現如今,高考的腳步聲就在耳邊,自己能在春華待的時間,一隻手都能數的過來了。
不過一想到高考後的自由和不再需要早六晚十一的解脫,這一丟丟分別的愁緒就顯得無關緊要了。
“誒,李瑜,你說,婉婉他們什麼時候回來。”
對於唐婉和陸悠兩人的出國旅程,徐年的是知曉的。
或者換個說法,唐婉幾乎每天都會在朋友圈裡發動態,有時是風景照,有時是和陸悠一起的自拍,徐年想不知曉都難。
李瑜搖搖頭,回道:“不清楚。”
“你沒問陸悠嗎?”
“上週問了,他說在夏威夷衝浪,歸期未定。”
徐年沉默了。
同是一個班級的學生,有的人在緊張的複習高考,而有的人已經在享受幸福的人生了。
不得不感嘆,有時候,人和人的差距,比人和狗的差距都大。
“夏威夷啊!一定很好玩吧!”
徐年仰頭望天,彷彿看見了千里之外的碧海藍天與黃金沙灘。
李瑜回想起小學時跟陸悠一家去夏威夷旅遊的畫面,說道:“看個人感覺,我就不是很喜歡。人太多了,跟下餃子一樣。”
“你去過?”徐年詫異的問道。
“對啊,很奇怪嗎?”
“也是,你倆都是富哥們,天下之大,沒有你們去不了的地方。”
李瑜沉吟片刻,說道:“也不一定,錢不是萬能的,有些地方人類科技還不能觸及,去不了就是去不了,有錢也沒用,比如宇宙和深海。”
“淨說廢話!”
……
與此同時。
黑雲機場。
一位精緻的少女拖着行李箱款款走出機場大門。
少女頭戴米色遮陽帽,卻無法遮掩她幾近滿分的容貌,寬鬆的白色冰絲防曬外套和淺色休閒長褲,讓其妖嬈的身姿更多了一份朦朧的美感。
少女左看看,右看看,嘴角揚起一抹動人的弧度。
“終於回家了!還是國內的空氣新鮮啊!”
少女正是剛從夏威夷飛回來的唐婉。
在外遊歷三個月,北至挪威希爾克內斯,南至南極洲半島,除非洲以外,所有大陸都留下了唐婉的足跡。
這一段旅程,極大的增長了唐婉的眼界,也讓她的氣質愈發出衆迷人。
陸悠緊跟着來到唐婉身邊。
與三個月前相比,陸悠倒是變化不大,一如既往的高大帥氣,眼神清冷,就連往日飛速飆升的身高也停滯下來,被僅增長了兩釐米不到。
“你是直接回自己家,還是來我家住兩天?”陸悠開口問道。
唐婉臉上浮現思念的神色,說道:“回我家吧,在外邊這麼久,我想先陪陪老媽。”
“也是,三個月沒見,估計趙阿姨也很想你了。”
陸悠對此表示理解,父母辛苦十幾年將孩子拉扯大,多陪伴他們是應該的。
你養育我成人,我贍養你終老,有始纔有終,不過管生不管養的另當別論。
“哦,對了。”
唐婉扭頭看向陸悠,問道:“我們幾時回學校?今晚嗎?”
“不,這兩天高三還要複習,我們就不去打擾了。等過六月六號,高考正式開始那天早上我們再回去。”
“高考不是封考場,不給無關人員進去嗎?”唐婉疑惑的問道。
陸悠微微一笑,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
“無關人員進去,那就變成有關人員不就可以了?”
“怎麼個變法?”
“我事先和鍾叔,也就是教導主任商量過,問他高考那兩天能不能帶我們進去,給學生們加油,他答應了。”
“就這麼簡單?沒有什麼限制嗎?”唐婉不敢置信的問道。
“限制還是有的。我們必須全程跟在領導們身邊,不能離開他們的視野。”
“合理的。”
高考對絕大部分學生來說,都是人生大事,不容有誤,鍾沐風能帶陸悠兩人進去,已經是很給面子了。
“我們是早上過去嗎?”唐婉繼續問道。
“對。第一科語文,他們八點半進考場,九點開考,我七點到你家樓下接你。”
唐婉比了個OK的手勢,說道:“明白!”
不多時,一輛黑色邁巴赫停在馬路邊緣。
“走吧,車到了。”
陸悠接過唐婉的行李,先行一步。
“來了!”
唐婉快步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