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城北,皇城東側的東宮。
午後未時,本該是每日太子李承乾讀書的時候,但近日來,李承乾的心思卻似不在此處,到了此時竟都還關着殿門,懷抱美人,窩在偏殿中飲酒。
“蹬蹬蹬...”
李承乾正在酒興之上,可就在此時,門外卻想起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啓稟太子...”前來的侍婢似有要事,剛到了殿外,也不問李承乾正在飲酒作樂,便開口道。
“大膽,本宮不是說過嗎?本宮正在飲酒,任何人不得打擾。”
前來稟告的侍婢剛開了個話頭,還未說清是何事,便被屋中的李承乾不耐煩地打斷了話。
李承乾貴爲太子,莫說是在東宮了,就算是整個大唐也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人物,除了皇帝李世民和長孫皇后,他又何須將旁人看在眼中。
可若是尋常的臣子,李承乾晾上一晾自然無妨,但今日來的人卻身份特殊,雖是人臣,卻也不是他能夠輕慢的。
“太子好大的興致,就連臣到了門外,也不肯賞臉一見嗎?”李承乾話音剛落,門外傳來了長孫無忌的聲音。
李承乾聽得門外等着的竟是長孫無忌,心中一驚,連忙起身,親自打開了殿門。
“承乾不知是舅父來了,多有失禮之處還望舅父勿怪。”長孫無忌既是李世民的潛邸功勳,又是李承乾的親舅舅,自然不比尋常臣子,李承乾豈敢怠慢。
李承乾開了殿門,長孫無忌進了殿中,不過只是隨意地瞟了一眼,便皺起了眉頭。
“太子這是在作甚?”長孫無忌指着地上的酒盞,對李承乾問道。
李承乾臉色微紅,也不知是因爲飲了酒,還是因爲被長孫無忌抓了現行,回道:“承乾趁着午時空閒,飲了幾杯酒,叫舅父見笑了。”
長孫無忌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對李承乾問道:“午時?你且看看現在還是不是午時。”
此時距離午時早已過去了一個時辰,李承乾雖然喝多了酒,又怎會不知,長孫無忌既這麼說了,李承乾只得回道:“許是承乾不勝酒力,記錯了時辰吧。”
長孫無忌看着李承乾略顯凌亂的衣衫,眼中閃過一絲怒意,頓了頓,對李承乾問道:“臣聽聞太子已經連日未去弘文館,也未傳儒師問學,不知可有此事?”
長孫無忌雖是李承乾舅父,但爲了避嫌,往日甚少親自來東宮見李承乾,今日突然來此,自然是有緣故的。
今日早間,長孫無忌便自弘文館大學士、太子左庶子于志寧口中得知近日李承乾越發憊懶,已連日不至弘文館,長孫無忌心知不妥,這才前來東宮問詢,可方一進殿,便看到了眼前的一幕,他豈能不怒。
李承乾自也看出了長孫無忌眼中的不滿,若是他的東宮屬官這般問,他大可置之不理,但面對長孫無忌,他還沒有這個膽量。
李承乾回道:“承乾近日只覺得精神恍惚,讀不進書,故而未去弘文館。”
李承乾的回答自不能叫長孫無忌滿意,他精神恍惚讀不進,難道便能喝得下酒了?
長孫無忌盯着李承乾的眼睛,問道:“太子莫非當臣是三歲孩童,隨意哄騙嗎?還是太子希望此事鬧地大了,也叫陛下和皇后知曉?”
以李承乾的身份而言,長孫無忌這麼問,說明長孫無忌已經動了真怒。
此事若只是長孫無忌知曉,倒也無甚大事,可若是叫李世民也知道了,那李承乾便免不得苦頭吃了。
李世民立李承乾爲儲,他對李承乾的要求和期望遠高於其他皇子,豈能容許李承乾如此作爲。
李承乾連忙道:“承乾只是近來心中不暢,故而多飲了些酒,還望舅父勿怪。”
長孫無忌聞言,不解地問道:“你緣何心中不暢?”
李承乾被長孫無忌這麼一問,一時間不知該如何作答,過了半晌才支支吾吾地回道:“還不是因爲三弟。”
又是李恪!
長孫無忌聽了李承乾的話,長孫無忌心中已經有了猜想,漢王李元昌一向與李承乾交好,看着李承乾的模樣,多半前些日子的聯姻之事也是李承乾的手筆。
李恪雖是庶子,但他在京中的聲望卻在李承乾這個太子之上,長安百姓中,知楚王而不知太子的大有人在,李恪帶給李承乾的壓力可想而知。
李承乾本就對李恪不滿,再加上日前李承乾同李恪初次交手,李承乾便落了下風,反倒叫李恪趁勢得利,李承乾的心裡不覺得憋悶纔是怪事。
長孫無忌問道:“太子以爲李恪其人如何?”
李承乾倒是沒想到長孫無忌會這麼問,但還是如實回道:“李恪雖有幾分功勳,但其人狡詐,最善邀買人心,奉承父皇,所作所爲承乾所不恥也。”
長孫無忌聽了李承乾對李恪的評價,緩緩地搖了搖頭,至少再長孫無忌看來,李承乾對李恪根本算不得了解。
長孫無忌道:“你說的雖有些道理,但也非盡是如此,李恪以一庶子之名,能走到今日,靠的絕非奉承二字,你若對他的瞭解只止於此,你在他手下吃虧也不奇怪了。”
李承乾聞言,不解地問道:“舅父怎的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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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孫無忌道:“你與李恪爲敵,卻對他一知半解,我說你輸地不冤,難不成還是錯了。”
李承乾雖然年少,卻也頗有幾分心氣,可他面對長孫無忌的指責,卻不敢多頂嘴半句。
李承乾能穩坐太子之位,靠的無非就是兩人,一個是在宮中母儀天下的長孫皇后,另外一個就是在朝中威望甚高的長孫無忌。
“承乾願聽舅父教誨。”李承乾拱手對長孫無忌道。
長孫無忌此前雖對李承乾頗爲不滿,但看着眼下李承乾謙虛謹慎的模樣,方纔的不滿已久消散了大半。
長孫無忌對李承乾道:“太子與李恪相較,勝在名分,勝在嫡長,而非勝在手段。太子之長,乃與生而來,李恪就算有再大的功勞,也絕難追補。更何況太子在宮中有皇后,在朝中有微臣,只要太子自己不鑄大錯,就算李恪再了得,也絕沒有半分機會,太子又何必因李恪而心中沉鬱,落得下乘呢?”
李承乾聽着長孫無忌的話,似乎明白了什麼,大唐皇位立長立嫡,只要李承乾不被廢,李恪便永遠沒有絲毫的機會。
可道理終歸是道理,李承乾年輕氣盛,而李恪又咄咄逼人,李承乾又怎能對對此視若未見。
李承乾點了點頭,對長孫無忌道:“舅父之言承乾謹記於心,只是李恪野心勃勃。留他在長安終究還是個麻煩。”
長孫無忌聞言,笑道:“此事太子大可寬心,臣已經在着實安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