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4【大梁的未來】(上)

故事要從永寧元年的寒冬說起。萺

「陳家覆滅、先帝駕崩之後,只有朕纔有能力收拾殘局,再加上莫蒿禮和王平章的支持,裴貞在看清局勢之後不得不默認。但是朕知道,那時候朝野上下還有很多人在觀察風向,朕的皇位依然不穩,所以朕在那一年的十二月十九日找到裴貞和沉默雲,希望後者能接手太史臺閣,幫朕安撫京都臣民之心。」

開平帝的語氣很淡然,但是從他時隔那麼多年依然清晰記得確切的日期便能看出,沉默雲在他心中的地位非同一般。

裴越頷首道:「陛下,臣當年很畏懼沈大人,因爲他執掌太史臺閣,放在史書上便是那種陰沉可怖的酷吏。可是後來隨着瞭解的加深,臣才知道陛下慧眼識人,選中沈大人乃是不亞於將莫老大人任命爲左執政的妙手。」

「你從來就不擅長拍馬屁,倒也不必刻意吹捧朕。」

開平帝微微一笑,沉重的心情有所緩解,繼而說道:「朕當初之所以選擇他而非你的先生,一方面是你先生內心如閒雲野鶴,這種性情恐難持久,不比沉默雲沉靜穩重。另一面則是要通過他來安撫裴貞,然後儘快穩定朝野局勢。朕也沒有想到,他能十七年如一日謹守本心,最難得的是從來不會逾越界線。」

他擡眼望着裴越,感慨道:「你如今亦是位高權重,應知做到這一點有多難。」

大梁的太史臺閣論權責範圍之廣,大大超出裴越前世聽說過的諸如錦衣衛和皇城司之類的特務機構。沉默雲執掌此處長達十七年,僅有的私心只是爲沈淡墨蒐羅一些名家字畫,確實是一個匪夷所思的事實。萺

即便換成裴越自己,他也不敢保證如果是自己處在那個位置上,會不會利用權力爲名下的產業鋪路。雖說他發展產業的初心不完全是爲了賺銀子,兩相比較之下,足以看出沉默雲的心志和操守。

或許開平帝起初並不希望沉默雲一直做下去,確切來說只是用他完成一個過渡。然而在裴貞於仁宣三年病逝之後,次年沈文德又意外過世,沉默雲成爲一個真正的孤臣。再往後開平帝越來越離不開他,也被他的忠心和能力打動,便沒有再動過罷免他的念頭。

想來他希望能和沉默雲鑄就一段君臣相諧的佳話。

然而當年那根刺終於引爆了埋在南薰殿地下的火藥,可謂一飲一啄皆由天定。

裴越同時意識到,今日開平帝溫和的態度不僅是將死之人其言也善,

還有更重要的一部分原因是在沉默雲背叛之後,皇帝不希望再看到他也被逼走上那條路。

一念及此,裴越輕聲道:「陛下,臣不知道在沈大人離開之後,還有誰能接過臺閣的重擔。」

開平帝意味深長地說道:「朕明白你想說什麼,但如果他不死,劉賢將來怎麼面對滿朝文武?十七年的君臣之義,朕雖然痛心於沉默雲不理解朕的苦衷,卻從來沒有想過要對沈家斬盡殺絕。朕可以放過他的女兒和親人,也不會將他刺駕弒君的事實公之於衆,可這件事瞞不過朝堂上的大臣。謀刺君父之人依舊能好好地活着,你讓劉賢如何坐穩皇位?」萺

大梁以忠孝治天下,皇帝自然要以身作則。

裴越輕嘆一聲,可以看出開平帝的殺心並不強烈,更多的是失望和傷感。

說來也怪,不知是否在龍椅上坐久了會讓人的心志發生極大的變化,皇帝對於很多人和事都無法容忍,卻能對直接害死他的沉默雲始終抱有幾分不忍之意。

開平帝繼續說道:「臺閣的權力太大,必須要進行分拆,這也是朕提前讓鑾儀衛走上臺前的原因。對於天子而言,無論何時何地都不能放棄這樣的心腹,否則必然會成爲聾子和瞎子,一旦時局混亂,聖旨甚至無法出宮。但如何使用他們也是一門複雜的學問,權力過

於集中便會滋生不軌之徒,像沉默雲這樣的臣子本就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意外。」

裴越略有些奇怪地問道:「陛下,您這是在教導臣如何掌握帝王心術嗎?」

這話過於大膽和直接,甚至透着幾分難以言明的深意。

開平帝瞪了他一眼道:「就知道胡言亂語,你又不是朕的兒子,朕教你這些做什麼?朕只是在告訴你,爲何要拆分臺閣的權力。」萺

裴越笑道:「陛下息怒,臣只是緩解一下氣氛。」

開平帝搖搖頭,懶得跟他做言語之爭,繼續說道:「臺閣接下來會進行調整,改九部爲六部,分出來的權力會移交給鑾儀衛。故此,將來的左令辰不會擁有像沉默雲那麼大的權力。地位下降之後,符合這個官職的人選自然就會擴大範圍。」

裴越點頭道:「臣明白了,陛下會讓太子殿下決定新的左令辰人選。」

開平帝望着他,鄭重地說道:「朕對你說這些,是希望你能爲劉賢保駕護航。洛庭和蕭瑾等人,朕不擔心他們,唯有你那位泰山大人,不動聲色之間便能催動風雷。你先不要急着否認,朕雖然削弱過穀梁不少次,但到今天依然認爲他比王平章更能沉得住氣。」

他眼中泛起幾分複雜的情緒,緩緩道:「谷家和天家的恩怨,在朕死之後應該能消解。但他顯然不希望你永遠做大梁的忠臣,將來難免會有別的心思,故此朕今日對你坦誠相待。如果真有那一天,朕希望你能攔住他。」

裴越沉默片刻,微微垂首道:「臣明白了。」

開平帝定定地看着他,正色道:「裴越,這幾年看着你成長起來,朕既覺得很欣慰又時常會有驚懼之意。朕打壓過你也試探過你,直到此時此刻,朕決定選擇相信你。」萺

裴越嘆道:「陛下,您以前爲何覺得臣會生出反意?」

開平帝微微挑眉道:「因爲朕曾經問過你,陳希之究竟死了沒有。」

裴越語塞。

雖然他當初不殺陳希之是因爲葉七橫在中間,但這件事說到底是他欺瞞了皇帝。

當年的陳家是開平帝心中的逆鱗,因爲這關係到先帝的駕崩內情,繼而會影響到他的皇位得來是否存在爭議。

然而不知是時間終於抹平了那些尖刺,還是命在垂危之時放下心中的糾葛,開平帝並未趁勢敲打裴越,反而淡淡笑道:「當年你在靈州險些被陳希之用火藥活埋, 朕這次被她的火藥傷及心脈,如此說來倒也是同病相憐。」

裴越卻沒有發笑,他輕嘆一聲隨後講起了陳希之的故事。萺

從當年陳家滅亡到連年逃命,在堯州江邊看着同齡女孩爲她去死,到滎陽城隍廟前自盡假死,再到裴越將她送去北疆又被沉默雲的心腹帶回京都,一樁樁一件件說得比較詳細。

開平帝靜靜地聽着,良久之後緩緩道:「朕不怪你,即便沒有陳希之,沉默雲也會想到別的辦法。」

裴越望着皇帝虛弱的神態,鄭重地道:「陛下,這件事臣也有責任。」

開平帝擺擺手,淡然道:「既然事情已經發生,便不必一味沉湎其中。裴越,你可知道朕爲何會在這個時候選擇相信你?」

裴越微微搖頭。

他相信皇帝今日那些話是出於真心,但他並不認爲皇帝沒有幾分保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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