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子無敵 ()”!
柳真的諫言不好應對。
問題不在於他如何應對,而是應對本身就是一個陷阱。
如今的他已經不是懵懂小白,對這個世界的一些潛規則瞭解頗深。皇帝賞賜的這個爵位他可以欣然笑納,因爲君王賜不敢辭。可當有人提出異議後,如果他爲自己辯駁,認爲自己配得上這個爵位,這便犯了官場上的忌諱,因爲沒人喜歡一個不知謙遜的官迷,儘管誰都希望自己的官職再往上提一提。
可要是裴越坦承自己確實配不上這個爵位,都是皇帝賞罰不公——他還不至於這麼蠢。
但是世事如此,很多時候你無法迴避退讓。
“宣裴越近前。”內監的聲音從遠處傳來。
裴越輕吸一口氣,將所有情緒牢牢壓在心底,瞬間整理好自己的面部表情,步伐穩健地穿過如林百官,一步步接近大梁權力的核心地帶。
坐在龍椅上的開平帝雙眼微眯,望着裴越一路走來,他從少年的臉上看見的是無法僞裝的平靜。
裴戎那個蠢貨丟盡了他家先祖的臉,這少年分明就是一塊璞玉,就算他不是你的親生兒子,難道就不懂得上陣父子兵打虎親兄弟的道理?
不過也好,若非你如此愚蠢,朕又怎會用他呢?
只是你究竟是誰的後代,裴貞那個老東西到底對朕藏了多少秘密?
裴越目光平視,來到柳真身邊時站定腳步。
開平帝淡淡道:“柳真說你的爵位無法讓天下人信服,你如何看待?”
裴越不慌不忙開口道:“草民——”
開平帝打斷他的話:“聖旨已下,你可稱臣。”
羣臣中隱隱有些騷動,柳真的臉色也泛起不太正常的紅,開平帝此言無非是告訴衆人,朕的旨意不容置疑,但可以給你們一個說話的機會。
裴越自然也明白這個道理,他在心裡熟悉着新的自稱,緩緩道:“臣……以爲,柳大人這番話有一些道理。”
“一些?”開平帝嘴角微勾,
分不清是笑亦或譏諷。
裴越垂首道:“臣年幼,讀的書不多,不像柳大人這般博學。既然他說本朝沒有非軍功封爵的舊例,那麼大概是真的沒有,所以臣覺得他的話有一些道理。” wωω. тt kΛn. ¢O
開平帝道:“繼續說下去。”
裴越道:“正因爲臣年幼且見識淺薄,所以不敢在這件事上大放厥詞,但臣懂得忠心二字,無論有沒有這個爵位,臣都會忠心於大梁。”
莫蒿禮轉頭看了他一眼。
這番話過於直白露骨,若是換成正殿內任何一個朝臣來說,都會顯得諂媚和庸俗。但從一個十四歲的少年口中說出來,再加上裴越對自己表情和語調的精準控制,反而並不刺耳,讓人覺得這就是他這個年紀該有的表現。
裴越在裝傻,或者說示弱,這是他之前給自己定下的策略之一。
這個爵位你們願意給就給,反正我只想扮演一個對大梁忠心耿耿的好人。
想要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自然是極難的,柳真正色道:“裴越,你小小年紀莫要巧言令色,忠心二字是做出來的不是說出來的!”
裴越微微一怔,隨即面露委屈道:“柳大人,九月初三夜,山賊襲擾綠柳莊,我在廣平侯府四公子谷範、京軍西營哨官秦賢和薛蒙、以及莊內所有百姓的協助下,將來犯山賊一網打盡,八十二名賊人盡皆授首。”
柳真微微皺眉道:“這與忠心有甚關係?”
裴越誠懇地說道:“柳大人,這應該算是一份功勞吧?”
“又如何?”
“我連從軍的年紀都沒達到,卻已經有了一份功勞,大可以在家裡好好待着。但是在我聽到京軍準備進剿山賊後,我便獨自一人去了軍營,然後還跟着京營將士進入山中,這足以說明我想爲朝廷做些事情,難道這不是忠心嗎?”
柳真一時語塞。
裴越瞪大眼睛,無辜又單純地望着他,疑惑道:“柳大人,忠心有錯嗎?”
柳真連忙說道:“忠心當然沒錯!可是……”
沒有人打斷他,這是他自己忽然止住了話頭,因爲他忽然發現自己不知道要說什麼。
裴越見好就收,沒有繼續胡攪蠻纏,或者說用轉移話題的手段詭辯。
雖然柳真的諫言很難回答,但裴越根本就沒有想過正面回答,他用的對策是你說你的、我說我的。不和你討論我到底配不配得上這個爵位,而是利用自己年齡的優勢打感情牌:我看重的不是爵位,我所做的一切只因我忠於大梁。
柳真在短暫的失神之後,很快就反應過來,面色微黑地說道:“縱然你忠心可嘉,但國朝規矩不可擅改,非軍功不可封爵,這是高祖時期就傳下來的規矩!”
裴越安靜地站着。
對方是御史,只要看過史書甚至是影視作品都知道,這種人不可能被輕易說服,而且要詳細辯下去,到引經據典的時候裴越又怎會是對手?
方纔他已經表明態度,此時再說下去顯然過猶不及。
開平帝將目光從裴越身上收回:“柳真,山匪盤踞橫斷山中,爲禍一方半年有餘,殘害京都數千百姓,如此行徑罪大惡極,朕才嚴令西府剿賊。京軍前後斬首一千餘,將京都外圍滌盪一清,如何算不得軍功?”
柳真聞言默然,這些數字都是鐵一般的實據,非言語可以辯駁。他想起前兩日聽過的醉話,心中陡然升起一股決絕之氣,沉聲道:“陛下,微臣尚有一言。”
“說來。”
“山賊爲禍半年有餘,京軍爲何遲遲不能剿滅?京都首善之地,爲何會出現數千戰力不凡的山賊?這些人究竟是因何出現?微臣萬死進言,請陛下嚴查京軍貽誤戰機之責,請陛下嚴查橫斷山中賊人的來路!”
他後退一步,拂起袍袖,然後跪伏於地,雙臂大禮參拜,高聲道:“軍事院左軍機王平章對此事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微臣懇請陛下將其治罪!”
裴越霍然一驚。
緊接着,十數道聲音在他身後響起。
“臣附議!”
“臣附議!”
“臣附議!”
……
開平帝依舊保持着平靜的面色,只有熟悉他的臣子才知道,這位帝王眼底已然有了怒意。他的目光投向神態蒼老面無表情的莫蒿禮,然後看向略顯詫異的洛庭,再忽略過中間一跪一站的柳真和裴越,移到身體硬朗的王平章臉上。
多年前,洛庭也是在朝會上當面彈劾王平章,慷慨激昂地直言軍中“三弊六罪”,讓這位實封國公險些下不來臺,最後不得不上表乞骸骨,被開平帝留中之後又在府中歇了兩個多月。
那次只有洛庭一個人,王平章就連連敗退,今日面對十幾位朝臣的彈劾,他還能站得住嗎?
王平章不光站得住,還站得很穩,甚至沒有半點情緒上的變化,一如這些年他在朝會上的姿態,沉默寡言,不動如山。
裴越看着身旁紋絲不動的柳真,心中終於明白過來。
柳真的目標壓根不是他,這位監察御史只是想通過開平帝的金口玉言,坐實山賊的危害和嚴重性,而非一羣普通蟊賊。雖然這樣會證明裴越的軍功沒有水分,但也爲他接下來的舉動鋪平道路。
京軍爲何半年多無法清剿山賊?
王平章必須爲此負責。
更讓裴越心中擔憂的是, 柳真的話裡明顯指向一件非常恐怖的事情。
山賊從何而來?
裴越當然知道此事原委,可他也很清楚,如果陳家的事情抖露出來,那將是一場足以害死很多人的風暴。比較悲催的是,他作爲引子剛好就站在風暴的前沿。
原以爲自己會是主角,沒想到仍然只是配角。
裴越心中無奈地笑笑,同時也醒悟過來,朝爭不是過家家,這座正殿裡的任何一個人都不能小覷。
哪怕他只是一個七品小官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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