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心火】

薛蒙手持大盾站在門前,魁梧的身軀和兇狠的眼神彷彿震懾住那些進退維谷的山賊。

莊戶們靜靜等待着裴越的第二個指令。

然而看似狂怒幾乎失去理智的裴越卻高聲道:“鄧載!”

頂着大盾的少年遲疑一下,隨即連忙大聲應道:“小的在!”

裴越丟下一句讓山賊們錯愕的話:“前面交給你指揮,只有一個要求,不許放跑這些賊人!”

隨後他拽着薛蒙快速進入大門內,少數幾個反應過來的山賊發狂一般衝過來。然而這畢竟只是一座三進宅子的大門,而非京都城門,關起來並不困難,又有薛蒙這等天生神力的壯士出手,所以他們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大門被緊緊關上,緊接着還聽到橫木被放上去的聲音。

夜風習習,山賊們面面相覷,宅前平地上一片令人心慌的死寂。

莊戶們盯着已經徹底變成甕中之鱉的山賊,漸漸從這些窮兇極惡的狠人眼中看出一絲畏懼,於是他們握緊手中的兵器,體內的力氣彷彿一點一點充沛起來。

冼叢看着身後緊閉的大門,旁邊一丈多高的山牆,以及不遠處扛着大盾和古怪兵器的莊戶,如何不知自己這些人妄稱精銳,竟然被一個乳臭未乾的少年玩弄於股掌之間!

他心中羞怒夾雜,卻又生出一絲怨恨,雖然自己也姓冼,可只不過是被人賞賜一個姓氏罷了,那些行軍打仗的本事根本沒有機會接觸,否則早就應該看出這少年的套路。

裴越的想法其實一點都不復雜,畢竟這只是他在方纔極短時間內想出來的對策。

首先基於他對武道的瞭解,那種高來高去的強者不是沒有,可數量極其稀少,只看那領頭的年輕男人需要藉助手下的協助才能躍起殺人便知道,起碼這些山賊中極少有這樣的高手。主宅前方從門樓到倒座房這段建築外高內低,且倒座房外是一丈多高光滑的牆面,想要徒手爬上去極其困難,對於外面的山賊來說無異於天塹,裴越可以藉此將戰場切割。待他上了屋頂之後,先是讓莊戶們組織好簡單的陣型,趁勢引誘那年輕男人將大部分手下都派到宅外,這個時候再關上大門,整個過程一蹴而就。

原本他安排鄧載去做的裡應外合之計過於粗糙,但通過這樣的方式臨時完善,終於形成內外兩處關門打狗的格局。

之所以能做到這一點,除了那個身爲山賊主心骨的年輕男人被谷範死死纏住,裴越利用自己年紀上的優勢,讓這些人心生輕視,再步步搶佔先機,根本不給對方反應的時間。

當然,這麼順利也有一絲運氣的成分,如果冷姨未走,而是她來替代冼叢,恐怕裴越在從屋頂上跳下來的瞬間就會被她不顧一切地率衆擊殺。

但是現在,冼叢沒有任何辦法,他身旁這些山賊中身法高明能爬上倒座房屋頂的僅有兩人,一個被裴越拿刀捅死,另一個被薛蒙生生撞斷了胸骨。

他更沒有時間後悔。

鄧載最大的優點就是會不折不扣地執行裴越的命令,不像戚閔偶爾還會耍點小聰明。

他頂在最前面,喊一聲,進一步。

莊戶們跟着他的步伐,動作越來越整齊。

狼筅頂在最前面,這種帶着尖刺的古怪兵器能極大限制對方的行動空間。大盾護在衆人身前,基本可以擋住對方的長刀劈砍。剩下的莊戶們手持長槍,他們要做的很簡單,找準機會將長槍捅出去,一個多月以來他們練的就是這個動作。

山賊們聚集在冼叢身旁,面對越來越近的莊戶們,雖然不少人臉色難看,但終究是在橫斷山脈中艱辛熬過一年多又與大梁京營交過手的精銳,在無路可退之際,他們立刻爆發出強烈的戰鬥慾望。

“殺!”

隨着冼叢一聲怒吼,所有山賊都衝了上去。

“殺!”

鄧載面紅耳赤地吼着,響應他的是莊戶們高昂的吼聲。

雙方終於相遇,如巨浪拍打着堅固的礁石。

裴越自從關上門後就沒有再想外面的局勢,能做的他已經都做了,剩下的就要看這些莊戶們究竟有幾分膽氣,以及鴛鴦陣到底能發揮怎樣的效果。

雖然他只離開了一柱香左右的時間,但是對於王勇這些少年來說,幾乎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只能維持着不完整的防禦陣勢,攻擊全都仰仗谷範和秦賢。

不過隨着薛蒙扛着大盾來到少年祁鈞身側,裴越亦手持雙刀進入陣型中,局面登時大爲緩解。

然而——

裴越一眼看去,七個少年還站着的只有六人,一名叫做程學的少年已經永遠地躺在地上。

剩下六人也都受傷不輕。

裴越沒有說什麼,只對秦賢說道:“兄長,不要再有什麼顧忌,殺了他們。”

秦賢沉聲道:“就等你這句話。”

裴越又對谷範說道:“谷世兄,我要這個人活着。”

已經徹底將對方壓制住的谷範點頭正色道:“好。”

那平江方家子堪堪避過襲來的長槍,冷笑道:“少做夢!”

裴越卻不與他再做口頭之爭,他只是沉着臉揮舞着雙刀。

除了被谷範牽制住的方家子之外,此時院內還站着的山賊也只有七人。

薛蒙爲盾,秦賢爲矛,裴越領着還站着的六個少年結陣護住側翼。

這些山賊雖然都是好手,可遇上秦賢和薛蒙這兩個武道高明配合默契的京軍西營哨官,自然要差幾個檔次,還要防備時不時從旁邊捅過來的狼筅與長槍,他們的體力和戰意都在飛速下降,結局自然可想而知。

那平江方家子已經被谷範逼到角落,一邊艱難地閃躲,一邊看着自己最信任的手下接連倒下,滿心恨意卻又無計可施。

山賊一個個被放倒,裴越拎着雙刀,面無表情地從他們身邊走過,不時停下腳步,漠然地將長刀插進對方胸膛,確保他們死得不能再死。

動作之乾脆之冷靜,連薛蒙這樣去過邊境見過血的猛人也有些心驚,他不禁擔憂地看向秦賢。

秦賢也察覺到裴越此時的心境不太對勁,從解決外面的問題進來之後,少年渾身散發着冰寒的氣息,讓人難以接近。他走上前拍着裴越的肩膀,溫聲道:“越哥兒,你沒事吧?”

裴越將雙刀放在一旁,搖頭道:“我沒事,兄長,你和薛世兄去幫谷世兄吧,將那人擒下之後綁嚴實一些,卸掉他的下巴。”

秦賢擔心地看着他,然而裴越只是看着地上躺着的程學的屍首。

他輕嘆一聲,衝薛蒙使了個眼色, 快步朝谷範那邊走去。

王勇等人個個帶傷,此時也只是胡亂收拾一下,一起走到裴越身前。王勇昂着頭,淚水卻在眼眶裡打轉,強忍着悲痛說道:“少爺,是我沒用,沒護住他。”

裴越目光似冰,搖頭道:“與你們無關,不要自責,先將他擡到自己的牀上,晚些時候我們再幫他料理後事。”

少年們神色沉痛地擡起程學的屍首走向倒座房,氣氛壓抑凝滯到了極點。

裴越忽地說道:“你們先處理一下自己的傷勢,家中早就備了傷藥,王勇知道在什麼地方。”

“是,少爺。”少年們異口同聲地答道。

裴越靜靜站立,心中無比疲憊。

不多時,秦賢走過來對他說道:“越哥兒,已經擒下他了。”

裴越點頭道:“兄長辛苦,還請兄長留在此處幫我看着此人。”

他又看着將長槍扛在肩上的谷範問道:“還能戰否?”

谷範聳聳肩,一臉輕鬆地道:“爺最擅長持久戰。”

然而裴越此時沒有跟他說笑的心思,又問了一遍薛蒙同樣的問題,得到肯定的答覆之後,他便對二人說道:“走吧,前面還有很多人急着去投胎,我們去送他們上路。”

從始至終,他都沒有再看被五花大綁丟在地上的方家子一眼。

這讓自詡甚高的年輕男人極其不爽,他沒想過自己會被這少年視若無物,區區一個庶子竟然如此放肆,簡直欺人太甚!

只是他不知道,在裴越眼中他已經是個死人。

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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