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前的十歲稚童,陳默有些頭疼。
曹昂倒是很規矩,跪坐在陳默身邊,也不說話,但怎麼安置卻是個問題。
“昂?”
“叔父請講。”曹昂恭恭敬敬的對着陳默一禮道。
“你來此處是你的意思?”陳默看着曹昂問道。
“非也,侄兒只是聞聽叔父之名欲往拜會,來此乃父親之意。”曹昂搖了搖頭。
“昂兒,來,你且將當時你父是如何說的說與我聽。”陳默挑了挑眉,看着曹昂笑道。
“喏。”曹昂點點頭,當即將前因後果說了一遍。
曹操如今在洛陽當了典軍校尉,接下來恐怕幾年之內都不會回去,而曹操也有意在洛陽幫兒子找位名師教導,過兩年送入太學之中,因此便託人將家眷都帶來洛陽。
別看曹昂在陳默面前很乖,但私下裡,因爲從小父親不在身邊,丁氏因爲並非生母,怕孩子受委屈,有些溺愛,而曹昂是知道自己身世的,所以自小丁氏對曹昂雖然百般寵愛,曹昂卻總固執的認爲是丁氏害死他生母,性格也頗爲乖戾,對幾個弟弟動輒打罵,曹操幾番管束也管束不住。
這次來洛陽,本想給曹昂請個老師,卻多備曹昂整蠱,拂袖而去,曹操賠了不少錢財,還欠下不少人情。
上次陳默凱旋而歸,以十五歲年紀出任下軍校尉,曹操上次跟兒子吵架,忍不住擠兌了幾句,曹昂不服,曹操便言那就讓陳默來當他老師,若能跟之前那些老師一般把陳默也氣走,那曹操以後就不再管他。
“所以說,你這次來,是來考教我本事的?”陳默看着曹昂,有些無語,難怪曹操跑的那麼快。
“之前家父請來洛陽名士徐鍇,其以詩書自傲,昂便與其論證詩經,不過三日,掩面而去;後父親又請來洛陽遊俠張寒,其以劍術自傲,純以劍術而論,已非我敵手,羞愧而去。”曹昂依舊是一副乖寶寶的模樣,對着陳默拱手一禮道:“卻不知,叔父有何可教我?又有何可自傲?”
“我啊?”陳默想了想,看着曹昂道:“琴棋書畫除琴之外,我皆可,武器刀槍劍棍,尚可,若說學問,詩書五經都可教你,若你想爲將,兵陣戰法,我亦尚可,若你想學農,我亦會一些。”
“皆爲尚可,也就是說,叔父所學雖博,然卻雜而不精?”曹昂微笑道。
“也可以這般說。”陳默點點頭,他所會的,都尚可,但若遇上真正的高手,勝過很難,只是這世間,相對陳默來說,能叫高手的人不多,看着曹昂越發自信的樣子,陳默不禁笑了:“不過有一樣,我絕對可以教你。”
“哦?”曹昂看着陳默,不信道:“卻不知叔父所言爲何?”
“做人。”陳默起身道:“我知你不服,先去軍營吧,我知道了孟德兄爲何將你送來了,你這孩子,若不好生調教一番,或許便是第二個楊修了。”
“叔父雖名義上是我長輩,但你我年歲相差並不多,此言,過於狂妄。”曹昂也站起來,雖然依舊禮貌十足,但言語之間,傲氣逼人。
“道理卻是這般,但你父與我兄弟相稱,這個,你改不了,這樣,我方纔所說,或是沒說的,你可選一樣與我較量,選你最擅長的,若能勝我,這軍營之中,你出入自由,我說的。”陳默看向曹昂笑道:“但若輸了……”
“這軍營之內,昂願聽叔父教誨。”曹昂一禮道。
“行,每日都可來與我比鬥,但輸了聽我的,勝了你做主。”陳默點點頭道:“現在,選吧。”
“我聽聞叔父以射聞名,那便與叔父較量射術。”曹昂一禮道:“只是昂年紀尚幼,力道不足,恐……”
“二十步箭靶,以軟弓爲兵器,你我一樣。”陳默笑道。
“好!”曹昂對着陳默微微一躬身道:“但願叔父言而有信。”
“武義!”陳默笑了笑沒有回答。
“喏!”大郎的身影出現在營外,對着陳默一禮。
“在校場中設好二十步箭靶,軟弓兩張,本將要與人比箭,三部將士停止訓練,校場圍觀。”陳默對着大郎笑道。
“喏!”大郎答應一聲,轉身離去。
很快,校場之上,三部兵馬已經集結,圍在校場邊上,整齊的跪坐在地,目光看着校場上二十步的箭靶,雖然不少人覺得有些疑惑,卻無人出聲,現場寂靜及嚴肅,便是曹昂也絕吃驚,看向陳默道:“叔父練兵也頗有手段,昂佩服。”
“莫急,我怕你佩服不過來。”陳默帶着曹昂徑直來到校場中,看着那二十步的箭靶,扭頭看向曹昂:“緊張了?”
“此等手段,昂自不懼!”曹昂傲然道。
“你既是孟德兄長子,他日必然要領軍,若是連這般場面也難以面對,那便是再博學多才,也不過是一逞口舌之利之弄臣爾。”陳默說完,徑直來到較長中央,朗聲道:“今日,本將軍與人比鬥箭術,二十步靶,勝者可指使敗者一日,讓大家來,便是請諸位做個見證,若我輸,今日一天,便受此子差遣。”
“將軍,這般欺負稚童,過了吧?”鍾雲有些哭笑不得的喊道。
“諸位便當我欺負人吧,有時候,欺負稚童,其實感覺不錯。”陳默笑道,扭頭看向曹昂道:“你我誰先來?”
“便由侄兒獻醜了。”曹昂對着陳默躬身一禮,自弓架上取下一副軟弓,拉了拉,而後取下箭矢,張弓搭箭,深吸了一口氣,孟德張弓,一箭射出,緊跟着迅速抽下第二支箭,如此一連三箭,箭箭正中靶心。
四周原本看熱鬧的將士們也不禁有些驚訝,雖然二十步靶不算什麼,但能夠箭箭命中靶心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
“叔父,請!”曹昂對着陳默一禮道。
陳默點點頭,接過大郎遞來的箭矢,看了看那箭靶,估算了一下,然後開弓搭箭,並未如同曹昂那般連射三箭,而是一箭一箭的射。
第一箭,正中曹昂射出的箭尾,第二箭、敵三箭皆如是,莫說曹昂,便是軍中那些擅射之人,也看的呆了,那箭靶靶心至少有拳頭大小,但這箭尾,比靶心小了何止十倍,陳默接連三箭皆中箭尾,而且還不使前後兩箭跌落,這份對力道的控制方是最驚人的。
陳默又捻起一枚箭矢,一箭射出,正中靶心,箭簇射入靶心的力道,將另外六支箭震落,而後又射了兩支,扭頭將軟弓遞給曹昂道:“剛纔我做到的,你只需再做一遍,便算你贏。”
曹昂默默地接過軟弓,看了看箭靶,又看了看手中的軟弓,臉上第一次出現挫敗感,搖了搖頭道:“昂做不到。”
單說這份對力道的把控,能做到的人就不多,這可不是力氣大小的問題,陳默的箭術經過系統全面的訓練,弓一入手,弓的分量,開弓的強度,箭矢的最大射程還有力道便能瞭然於胸,在這方面,恐怕當世箭手能跟陳默相比的都未必有,更別說做到了。
“不試試?”陳默笑問道。
“明知不可爲而爲之,非智者所爲。”曹昂將軟弓掛回弓架之上,搖了搖頭。
“也好,既然輸了……”
“昂願聽叔父差遣。”曹昂躬身道。
“倒是磊落。”陳默點頭,對着軍中喊道:“鮑庚何在?”
“末將在!”鮑庚快速出列,對着陳默一禮道。
“交給你了。”陳默指了指曹昂:“今日跟着你訓練。”
“這……”鮑庚看了看曹昂,有些爲難道:“將軍,這如何練?”
“其他人如何練,他便如何練。”陳默看着曹昂道:“包括吃住,都跟你們一起,當然,隨時可以放棄。”
“將軍放心,旁人能夠做到,昂亦能做到。”曹昂一挺胸,朗聲道。
“歸隊!”陳默一揮手,朗聲道:“繼續訓練,將士們聽好了,你們經過這般多的訓練,都算得上是我大漢強勇,可莫要被個稚童給比下去。”
“將軍放心!”鮑庚答應一聲,轉身帶着曹昂回到自家隊伍中,各部散開,繼續開始訓練。
陳默這一營的訓練,絕對是西園軍中最嚴格的,曹昂便是再天才,但自小鼎食之家長大,哪受過這般累,最重要的是,吃飯還得跟這幫人一起,那汗氣味匯聚在一起,相當難聞,食物雖然多,但曹昂卻難以下嚥。
看着跟一羣將士坐在軍中,毫不避諱大口撕咬的陳默,曹昂咬了咬牙,強忍着噁心一起吃飯。
這一夜,曹昂失眠了。
次日一早,曹昂迫不及待的找到陳默:“聽聞叔父棋藝精湛,盧公都頗爲讚賞,昂今日想要與叔父較量棋藝。”
“你確定?若輸了,今日還得繼續訓練。”陳默指了指遠處已經開始晨練的軍隊,看着曹昂提醒道。
“侄兒已經決定!”曹昂朗聲道。
“很好。”
一刻鐘後,看着眼前的棋局,曹昂沮喪的負子認輸,開始了第二日的訓練。
接下來的幾日,詩書五經,儒家六藝,兵器拳腳,曹昂一一向陳默發起挑戰,無一例外敗北,曹昂的高傲、自信,在陳默面前被打擊的不成樣子,但那股不服輸的勁頭,卻讓陳默有些驚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