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下午,陽光曬在身上暖洋洋的,安逸縣城的陳府和蔡府已經開始爲婚事做籌備,清揚的琴聲中似乎帶着幾分歡喜和忐忑。
陳母在臧洪的陪同下見到了蔡邕,對於這位當世大儒,陳母表現出足夠的尊重,自己的兒子能夠娶得蔡邕之女,這在幾年前,陳母是想都不敢想的,唯一讓她有些彆扭的是,蔡琰終究是再嫁,雖然在這個時代,這並不是什麼不能接受的事情,更何況蔡琰的出身,足以讓人忘掉這些小瑕疵。
“如此說來,夫人亦算官宦之後。”婚事基本已經定下,只是日子得等陳默回來之後再談,對於陳母的出身,蔡邕倒並不意外,陳默的學問可以歸功於天賦,但一些涵養那是從小培養出來的習慣,這是尋常人家的孩子身上很難養成的。
“已是祖輩之事。”陳母搖了搖頭。
“伯喈公,此番來到安邑,不如便留在安邑,我聽伯道說起過,想在安邑開設書院,若伯喈公能留在安邑,也算一莊立於天下的美事。”臧洪知道陳母不太想談這個,微笑着將話題接過來道。
“如今朝廷正值多事,陛下年幼,董卓……”蔡邕搖了搖頭嘆道:“待朝廷安定之後,老夫自然會來。”
臧洪點點頭,不再多言,就像臧洪自己不能因爲陳默而捨棄張超一般,蔡邕也有着自己的道義,這個無法強人所難。
關於婚事,三人已經商議妥當,接下來便是聊些風土人情,氣氛較爲輕鬆,快到傍晚的時候,兩人方纔婉拒了蔡邕的邀請,起身返回陳府。
戰事雖然距離這邊只有不到百里,但對於生活在河東的百姓來說,多數是很難感受到戰爭的氛圍的。
春耕已至,無論是自洛陽遷徙而來的百姓還是原本就住在河東的百姓來說,這是個忙碌的時節,去年陳默推廣的新糞肥得到了成功,今年要向整個安邑推廣,多數百姓對於今年是十分期待的,這代表着今年只要不發生什麼天災,會有一個好的收成。
糞肥的製作方法,陳默已經在滿寵這邊留了一份,今年郡府會在各縣幫忙製造,而不是如同去年一般集中製作,但方法和配比,依舊選擇嚴格保密,陳默自然是希望天下人人都能吃飽穿暖,但眼下諸侯割據的時代,將這方法主動送出,就等於是資敵。
陳默也知道,隨着時間的推移,這些東西早晚都會泄露出去,但在此之前,還是要儘量保守這個秘密,能晚一點,自然是好的。
回到府中日頭已經落山,雲思和娟兒乖巧的服侍陳母用膳洗漱,作爲陳默的妾室,雲思很清楚以後在這家中不但要對即將到來的夫人恭敬,對於陳默的母親,那更得尊敬。
對於雲思,陳母沒有刻意爲難,但也不會真當成兒媳來看,尤其是跟了陳默兩年,這肚子卻沒什麼動靜,讓陳母多少有些失望,除此之外,倒也還算滿意。
……
相比於安邑的清閒,陳默這邊自然不會像安邑那般清閒,雖然楊縣的兵馬沒有打過來,但襄陵和平陽脫離大漢管控已經很久,所行以宗法爲準,反倒是朝廷法度已經很久沒人尊奉,如今重新啓用朝廷法度,這其中的矛盾和衝突,對宗法的約束也足夠人頭疼了。
陳默還好,他要做的事將事情交給合適的人去做,雖然千頭萬緒,但總能一點點梳理出來,但作爲執行者的崔耿和鍾雲這段日子忙的腳不沾地,從沒想過管理一個縣城也會如此費勁,要知道當初拿下河東,他們管理的可不是一兩個縣,也沒有如今這般疲累。
其實襄陵和平陽的問題,河東各縣多多少少都是存在的,只是不像這裡這般嚴重而已,這次陳默顯然是要將兩縣之地徹底肅清一遍,因此力度有些猛,城中倒是沒什麼大事,真正要緊的,是城外的鄉里之間,這些時日兩人多半都是待在城外,在各鄉之間跑,爲了避免麻煩,每人還帶了一曲人馬隨行。
宗族與普通百姓之間,還有遷徙來的百姓跟這些宗族之間,矛盾叢生,光是這些東西,便叫人頭腦發脹,更別說還要籌措糧草又不能誤了農耕,人手的分配上甚至不得不讓婦人跑來搬運糧草或是去田裡耕作。
“主公,寫好了!”典韋一臉疲憊的來到陳默身邊,將寫好的千字文放下,那模樣,比打一場硬仗都要累。
“十遍千字文,你就足足寫了十五日?”陳默看着典韋那副沒睡醒一般的模樣,有些好氣又好笑,尤其是那字……陳默覺得自己用腳寫都比這個號。
典韋悶悶不樂的點點頭,天知道他這十五日經歷了什麼,他已經下定決心,以後一定要管好自己的嘴,儘量少說話或者不說話,旁人拿他沒辦法,但陳默折磨他的法子,讓他生不如死。
“你年紀比我長了許多,按理來說,本不該由我說教。”陳默一本正經的將這些竹簡看了一遍道:“不過你既然從軍,如今已是將軍,總不能連字都不認得吧?”
“主公,我跟在你身邊做個護衛便好,只要不讓我讀書寫字,其他的,典韋別無所求。”典韋哭喪着臉,那滿是橫肉的臉上,此刻看着卻有些委屈。
“你呀!”陳默無奈了,看着桌案上的千字文道:“也罷,能識得這些字,多數東西便能看懂了,也算識字了,回去準備一下,隨我去楊縣看看。”
“要打仗?”典韋雙眼一亮。
“說不準。”陳默搖了搖頭道:“最近楊縣有些亂,不過會不會打我不確定,我們去跟高順匯合,最好能兵不血刃拿下楊縣,如此一來,只剩下永安便容易對付了,我們去跟高順匯合。”
陳默不太想打,打仗是得死人的,這是自己的地盤兒,能不打那是最好的。
“喏,末將這便去招人!”典韋瞬間精神煥發,相比於讀書識字,戰場更適合他。
沒救了!
陳默無奈的搖了搖頭,從牆上摘下了承淵劍掛在腰上,對於楊縣眼下的情況,陳默所知不多,楊奉現在效仿自己當初在河東做的鄉里聯防如今讓陳默有些頭疼,斥候很難滲透進去,看來這楊奉倒也是個人才,可惜了,胡才和李樂這兩位盟友拖了後腿,否則若是襄陵和平陽當初也這般做的話,陳默還真不敢說自己能夠如此輕易攻破二城。
老師說的沒錯,這天下能人輩出,白波賊中竟然也有這等人物,多少讓陳默收起了幾分自負。
帶着典韋以及兩部將士,陳默下午出了襄陵,一路順着汾河而上到了高順建立的塢堡。
這塢堡乃是之前鄉間豪紳所建,不過陳默攻破襄陵之後,跟着胡才的那些人多數離開,高順以此塢堡爲根基經過一番休整加固之後,如今算是襄陵和楊縣之間的壁壘。
“這些時日每日會派人前去刺探,那些鄉里只要看到陌生人便會立刻抓捕,我軍中斥候很難潛入。”塢堡之中,高順將最近幾日的情況與陳默詳述了一遍,皺眉道:“這楊縣如今情況如何,難以探得,反倒是折了不少斥候。”
“那就試探一番,派人以箭書責令那鄉間宗族返還我軍將士,若對方升起了狼煙,我等便堵住那鄉間道路,率部在沿途設伏,截殺賊人援軍。”陳默對於如何破這鄉里聯防已經有了對策,白波賊中騎兵不多,機動力方面是不如當初的自己,完全可以以此點來做一次伏擊,看看那楊奉的反應,也就大致能夠知道楊縣是個什麼情況了。
“末將也正有此意。”高順笑道,這種圍城打援的打法,胡人也會經常用,用在此時倒是合適。
接下來的事情無需陳默親自去了,高順對這一帶地形已經摸透,選好了伏擊之地以後,陳默讓典韋跑去跟那些鄉莊要人,不給就打,鄉莊的防禦自然是沒辦法跟城池相比的。
典韋一通叫罵,又讓人射箭,鄉莊之中的壯勇不敢出營,燃起了狼煙,招來了附近巡視的千人隊,然後被高順伏擊,大敗虧輸,殘兵逃回了楊縣,如此一連打退了三支前來馳援的白波賊之後,高順方纔招呼典韋撤走。
“主公,他們來了援軍,是否沒有內亂?”典韋將令牌交給陳默,詢問道。
“三支人馬,應該是本就在四周巡視的人馬。”陳默搖了搖頭,看向高順道:“高將軍以爲如何?”
“楊縣兵馬,少說也有三萬,今日除開這三支千人隊之外,便再未見到援軍,恐怕真如主公所言那般,那楊奉三人內部已然起了間隙!”高順思索道:“只是此時若我軍出兵,三人必然聯手,末將以爲還是暫時觀望爲好。”
陳默點點頭道:“不過也用不了幾日,這幾日,你只派小部人馬襲擾各鄉便好,讓他們巡視的部隊疲於奔命,我此番帶來兩百匈奴兵正好用到。”
“末將領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