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ary極力忍耐着噪音,酷熱帶來的不適,不僅如此,還必須應付周圍人的奉承。
隨着她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她就像顆被拔掉導火線的手榴,隨時準備爆炸。
從頭到尾,她一口啤酒也沒喝,不管誰來敬酒,她都只是冷冷的送給對方一個白眼。
久而久之,她就像尊擺設,只是靜靜的放在人堆中被欣賞。
本來就和劇組不和,現在更加難以親近。
副導演保羅幾杯粗啤下肚,再也看不過去了。
他已經忍耐多時,如果可以,他恨不得馬上換掉女主角。
可惜,他沒有這個權利。
只能忍耐她隨時都會發作的脾氣。
比如一開始的拒絕進組,昨天的忽然消失,今天的故意拖延,還有現在的——不合羣。
保羅推開眼前的人,藉着酒膽走近。
一瞬間,所有人的視線全都集中在了他們兩人身上,瞬間沉默後,又恢復自然,但他們不自覺用眼角餘光看偷偷觀察着。
欣長挺拔的身體在Mary面前形成了一道陰影,擡頭,Mary只看到了保羅眼底的一道冷光。
“Mary……”保羅咧嘴一笑,踩着軟沙的步子微微踉蹌,不顧她是不是願意,就像頭駱駝似的直接穩穩坐了下來。
篝火把保羅湛藍的眼睛染成紅色,高挺的鼻樑在臉上形成一道陰影。
他痞笑着擡眸,故意往Mary沒有喝過一口的杯子中注入啤酒,頓時啤酒就像泉涌一樣從杯子中冒出,沿着杯口迅速灑在桌上,而後悄無聲息的落入黃沙中。
“哎呦,Mary姐哈哈,對不起對不起哈。”他趕緊打哈哈,把杯子替她拿了起來。
“Mary姐,請吧!”
今夜,不管誰的酒她都沒碰過,就算保羅在年輕導演中出列拔萃,但也太魯莽,難道他沒看到Mary不悅的臉色嗎?
所有人都替他捏了把冷汗,連導演和製片人都拿Mary沒轍,恐怕他們的帥副導也要吃閉門羹了。
“呵呵,Mary姐,是不是我的臉還不夠請你喝酒呀,那如果……”他的聲音越來越輕,就算站在一步之遙的人也難以分辨,但離他咫尺的Mary卻聽得一清二楚。
Mary冷冷瞥了眼保羅,嘴角動了動,擡手緩緩握住了啤酒杯。
“這就對了嘛,”保羅若無其事咧嘴一笑,剛想擡手碰杯,一旁突然跌過來一人,直直朝他們撞來!
猝不及防間,Mary手中的杯子被撞倒在地,啤酒頓時滲入黃沙,只是留下一小片深褐色,周圍吵雜的人羣就像秋天噤聲的寒蟬,默默抽了口冷氣,爲不長眼的葉溪夏捏了把冷汗。
“哎呦!”葉溪夏故意一聲驚呼,趕緊跳了起來道歉,“副導副導!對不起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這邊忙完,又趕緊回身。
“Mary姐!對不起!對不起!這可怎麼辦,我把你的酒灑了!”小臉上全是不知所措,她怕自己演的不像,還硬是擠出了兩滴眼淚。
“呵。”Mary冷笑,刻薄說,“肉腳菜鳥,你還是那麼惹人討厭!”
“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Mary姐,我剛纔也不知道怎麼回事……”說着,兩滴眼淚真的下來了。
“酒灑了有什麼關係?”保羅撿起地上的杯子,遞給不知所措的葉溪夏,“Miss衛,去給Mary姐再倒一杯,順便,也幫我倒滿哈,謝謝咯。”
“噢,好,我馬上就去!”她立刻接下杯子猛點頭,麻利的到啤酒桶邊上接
了滿滿兩杯後,小心翼翼踩着綿軟的黃沙走近。
保羅的嬉皮笑臉對上Mary的便秘臉,誰也沒影響誰。
一個繼續痞笑,一個繼續端着架子。
“副導,你的啤酒。”
這次她格外小心,面對出手相救的保羅,她心存感激,但下一秒,她變得兢兢業業。
Mary來回看着保羅和葉溪夏,臉上浮現出了一抹耐人尋味的笑。
“肉腳菜鳥,沒想到你也找到靠山了啊。”尖銳的嘲諷,眼神輕蔑而冷然。
保羅不以爲然,笑說,“Mary姐,每個人都是從新人走過來的,誰知道我們劇組的新人,以後會不會是奧斯卡小金人的主人呢?”
“奧斯卡?呵呵……”Mary冷笑,“憑她?”
“Mary姐……”被打量的葉溪夏渾身不自在,早知道就不多管閒事了!
Mary懷孕的秘密,除了本人之外,或許就只有她知道。
雖然她不知道Mary到底打算怎麼處理這個孩子,但從她發燒也堅決不吃藥的做法來看,她真的很在乎這個孩子。
原本不想多事,但看見她被強行勸酒時,她實在看不下去了。
明明那麼在乎孩子,在乎到連自己是不是會被燒傻都不在乎,現在又怎麼可能會冒着傷害孩子的風險來喝酒呢?
所以,既然她不想喝,那就別喝不就好了,但偏偏爲什麼卻拒絕不了副導嗎?
而且……葉溪夏暗暗瞥了眼粗獷的保羅,他好像是故意的要和Mary對着幹,要不然又怎麼會讓她重新倒滿啤酒呢?
“Mary姐……”
她把啤酒遞了過去,把Mary的猶豫看在眼底後,決定再送個大人情給她。
“嘔!”
就在Mary擡手準備接過啤酒的那一刻,一聲乾嘔聲從她口中泄露,Mary來不及躲閃,空氣中頓時瀰漫着酸腐的氣味!
“你!”Mary不敢相信瞪着手上的不明液體。
不明所以的人全都把視線投在了她們身上,吵鬧的篝火晚會頓時陷入一片死寂,只剩下了火舌舔過木柴發出的“噼啪”聲!
“Mary……姐……嘔!!”
再一次,她發出令人頭皮發麻的聲音!
終於,Mary回過神來,發出噁心的尖叫,“你剛纔做了什麼?!”
“我、我……我想吐……嘔!”
衆目睽睽之下,葉溪夏捂着嘴繼續幹嘔。
“我會好像……喝醉了……嘔!!”
眼角余光中,Mary的臉都綠色,得逞的她偷偷吐了吐舌,繼續幹嘔。
Mary一愣,難道她是故意的?
“哼!”下一秒,她拂袖而去。
“對……對不起……嘔!”
不愉快的插曲很快過去,在一聲聲故意的乾嘔聲中,她也從成功脫身。
在酒精作用下,篝火晚會上的不愉快很快被人遺忘,人們繼續喝酒聊天,甚至還有人亢奮的唱起歌來,在一片鬨笑聲中自娛自樂。
慢慢走回營地,身後的鬨鬧聲越來越遠。
她不急着回帳篷,慢慢朝着棕櫚方向走去。
銀河掛在天空,就像一根絲帶把整片天空分割成了兩片,中間點綴着成片星星,美得讓她不顧腳下的路,擡頭看着天上。
就在她踢到不明物體一個踉蹌時,前方棕櫚樹下傳來悉悉索索的摩擦聲,她捂住嘴以免驚到了別人。
黑暗中,棕櫚下兩道黑影若隱若現,葉溪夏不知道誰在那裡,既然
水窪已經先被人佔走,她只能摸摸鼻子另覓他處。
“你放開!”
一道熟悉的低喝不偏不倚傳入耳中,葉溪夏狐疑,停下腳步。
唉……枉費她幫她解圍,怎麼才一會功夫,就又被誰纏上了?
“你放開我!”
Mary的聲音依舊很冷硬,領教過她的尖酸刻薄和冷嘲熱諷,不知道誰那麼不長眼,又來招惹她了!
“你還要再繼續這樣下去嗎?”
終於,與她對峙的人開口了。
低沉的聲音略帶沙啞,葉溪夏立刻聽出了聲音的主人!
怎麼還是副導保羅?!
“我想怎麼活,關你什麼事?你憑什麼來管我?”Mary指控。
保羅沉默了下,放軟聲音,“Mary,你真的覺得這樣下去好嗎?難道……你也想像你妹妹一樣嗎?”
“別提我妹妹!”她尖聲咬牙,“我絕對不會像她一樣的!不,我一定會比她更好!”
“你妹妹的下場難道你不怕嗎?你知不知道,整個劇組沒一個人喜歡你,不,”保羅更正,“是沒有一個人不討厭你!你以爲你這樣能走的下去嗎?如果沒有他,現在根本沒有人會多看你一眼!”
“呵呵,是嗎?”Mary竟然笑了,“那就讓他一輩子都只能罩我,你們有什麼不滿,就留着放在肚子裡腐爛吧。”
“你真是瘋了!”保羅立刻打斷她,“一輩子?他不可能會愛你一輩子的!你只不過是他的玩具而已,等玩膩了,立刻就會有新的玩具取代你!你不會是他的最後一個!Mary,你別再自欺欺人了,你醒一醒好不好?!”
“保羅,該醒一醒的人是你。”放輕的聲音中充滿了諷刺。“以後,別再這樣了。”
“我是擔心你!”
“我用不着你擔心。保羅,你有這個功夫擔心我,不如擔心擔心你自己,什麼時候能成爲國際知名導演吧!”
細碎的腳步聲傳來,Mary想走,但保羅一把從身後將她抱住,將她困在棕櫚和他之間。
“保羅……”
Mary剛想發作,脣瓣立刻被封住。
空氣中,隱約傳來曖昧的味道。
葉溪夏臉色一紅,她就像偷看瞞着家長偷看不該看的小孩,就算黑暗擋住了她的視線,她也知道他們在做什麼!
怎麼辦?早知道就直接回去睡覺了!如果現在離開,腳步聲肯定會驚動他們,到時候更加尷尬!
啪!一聲清脆的巴掌解救了她。
保羅離開無情的脣,訕笑說,“你以前不是這個樣子的,你以前很享受我吻你的……”
“以前?”Mary冷笑,“以前的事,我都忘了,請你以後除了工作之外,別再私下來找我了!”
“Mary!”保羅拉住她,“你真的要那麼絕情嗎?”
“呵呵……我和你……什麼時候有過情了……”Mary甩開他的手,“保羅,我不會像其他女人被他拋棄的。所以,請你以後,別再把你的注意力放在我身上了!”
Mary離開的腳步聲越來越遠,保羅發瘋似的捶打着棕櫚堅硬的樹幹,直到他精疲力盡才停下自虐。
葉溪夏縮了縮脖子,轉身離開。
細軟的黃沙吸收了她的腳步聲,但被曬得乾透的樹枝卻在她腳下發出清脆的斷裂聲。
細小的異動驚動了喘着粗氣的保羅,他準確找到她,一把提起,藉着月光,困惑的看着尷尬的葉溪夏。
“怎麼是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