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一萬個萬一

唐仇是四大凶徒之一,而且是唯一女性,李鏡花落在她手裡,只怕凶多吉少。

李國花其實深愛李鏡花,只不過一向倔強,不肯低聲下氣,又受不了李鏡花的大小姐脾氣,所以裝得並不在乎。其實兩個個性強烈,而又十分自我的人在一起,常會因太在乎自己的自尊,而忽略了對方的感受。如今李國花一聽李鏡花出了事,當時失魂落魄、六神無主,幾乎還要哭了出來,哪還有一點高手氣派、名家風範。

鐵手看了,有點後悔把來人可能是唐仇一事告訴李國花,於事無補,只空令他焦慮而已。

於是他立即問哈佛:“那仇姑娘住幾號房?”

不用哈佛回答,至少有七八個異口同聲的說:

“子號房。”

鐵手立刻趕上子號房。

敲門。

無人應。

他踢開了房門。

門倒塌,房裡空無一人。

“走了。”

“怎麼我們只見她進來,沒見她出去?”

“奇怪,她是幾時離開的呢?”

“真可惜,沒有問她住哪裡……”

那一干“夥計們”還在想入非非。

李國花只在着急:“她走了,我們到哪兒去找鏡花?”

說着轉頭就要追下去。

鐵手一把抓住他:“你要到哪兒去追?”

李國花渾沒了主意:“我……我也不知!”

鐵手忽然大喝一聲:“出來!”

李國花吃了一驚,連忙左手施“燕尾剪秋水”,右臂斜對“鷹擊長空”勢,防守待擊,左右惶顧:“敵人在哪裡?”

卻見鐵手掠入了午字房。

可是房中一見可覽,確是無人。

鐵手手一長,震開天板。

格的一聲,薄板落了下來,裡面藏着的人,也翻落了下來。

鐵手馬上接住。

那是個死人。

李國花大叫了一聲:“鏡花!”這才發現死者是個男子,連忙“啋”了一聲!

他喊了之後,才輪到哈佛和他一羣手足們大喊:

“大七!”

原來死的是店夥李大七。

李大七死了。

他臉白得透明似的,原來體內的血幾乎已流盡。

他手裡似捏着些事物。

鐵手仔細的扳開了死人的手指,那事物是一張皺紙。

鐵手皺着眉頭,道:“你們退開,暫時不要呼吸。”

衆人雖然並不明白,但見鐵手料事如神,遇變不驚,都聽他的話退了開去。

只有李國花關心李鏡花的安危情切,仍站在鐵手的身邊,湊過臉去看紙條,但畢竟依言以內功護住心脈,屏住了呼息。

鐵手展開了紙條。

紙條上寫着娟秀的字:

“鐵捕頭:要是展閱的是你,你內功深堪,雙手百毒不侵,自是毒不到你,但你身邊的人可很難說了,小相公在棺材店,人生自古誰無死,黃泉路,路不遠,你和大相公要找不找,請自便。”

沒有署名,只在柬末下款畫了一條蛇。

一條鮮豔的蛇。

李國花吼道:“這妖女!”

鐵手倏然變色:“快閉氣。”

“哄”的一聲,手上的紙條已着火焚燒了起來。

原來鐵手生怕紙條上的毒會侵害,所以運聚真陽炁火,把紙條立即焚燬。

李國花給鐵手一喝,似清醒了一些,當下說:“果然是唐仇。”

──唐仇自認爲是“蛇蠍美人”,她既覺得蛇是天底下最可愛的動物,是煉石補天救世救民女蝸氏的化身,也是龍的祖先,但腳踏實地,外皮美麗(所以給人剝了去當飾品),爲了保護自己,它有毒液對付敵人,雖沒有足卻比有腳的行動更快,又懂得糾纏匿伏,知道休生養息,晝伏夜行,冬眠夏出能保護自己,可以死纏爛打,敵手難防,所以她便以“蛇”爲記。

哈佛忍不住問:“她爲什麼要殺李大七?”

鐵手道:“因爲她要血。”

牛眼大吃數驚道:“那妖女竟吸血!?”

鐵手道:“不是,她要故佈疑陣,在小相公的房間內灑血,嚇一嚇我們。”

李國花喜道:“你的意思是說:鏡花沒有死?”

鐵手道:“她要用小相公來作餌,引我們在患得患失間,再無細慮,必定赴約。”

李國花仍是不放心:“你怎麼知道醜字房裡流的不是鏡花的血?”

鐵手道:“因爲血流得太多了。以唐仇這樣的高手,殺人根本用不着見血,所以這血是故意給我們看個怵目驚心,擾人耳目的!”

哈佛怫然道:“那妖女竟爲了這樣便殺了李大七!?”

牛眼等人義憤填膺:“太過份了!太殘酷了!我們也要爲大七報仇,找魔女算帳!”

李國花惶然道:“可是……棺材店……那是在哪裡的地名?還真的是賣壽木的店子?”

哈佛卻道:“我知道在哪裡。”

鐵手和李國花一齊望向哈佛。

哈佛赧然道:“這小鎮不大,棺材店就只有一家,這兒附近多有三山五嶽、英雄好漢聚嘯之地,所以嘛,死人也特別多些……這兒的棺材店名就叫‘人生自古誰無死’,別無分號。不瞞您說,那家小店,也是在下開的。嘻嘻,如果是老友熟客,或是名人高手,如鐵爺這等人材肯施惠顧,定必買一送一,八折優待,嘻嘻。”

鐵手和李國花爲之瞠目。

──看來,這笑彌陀般的人物,也不簡單,至少,分店倒是開得挺多的。

“人不怕一萬,只怕萬一;一萬個萬一,就是百分之百的一萬──”哈佛依然笑得像一座在他臉上放屁都不生氣的佛一般笑道,“我的都是小生意,生怕萬一運舛,這兒生意做不住,多幾個分店,多幾樁買賣,也好有個退路,手足們跟着我,也不致去跟人討飯,丟人現眼!”

他忙着解釋,然後才說:“那店子既然是我的,我熟路,可以帶二位去。”

李國花屢遭迭變,卻清醒了過來,心反而定了:“鐵捕爺。”

鐵手知他有事,便道:“請便。”

“你說對方故意把我們弄得心慌意亂,然後義無反顧赴‘人生自古誰無死’棺材店,那麼,難道他們在店裡設下了埋伏?”

鐵手嘆了一聲:“埋伏固然,只怕,他們還志不在此。”

李國花也不是泛泛之輩,剛纔一直爲了李鏡花的安危,才致渾沒了主意,而今一經思慮,便知不妥:“莫非,這是聲東擊西──”

鐵手見李國花一旦穩了下來,運思便如此清明,正想贊他幾句,說明所慮,忽見大相公臉色,暗透妖藍,而且正打着冷顫,懍然疾問:

“你怎麼了!?”

原來李國花在閱字條時曾叱喊了一聲,而已爲毒氣所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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