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總。”
“恩?”
“這是你要我查的資料。”劉昭陽將一份資料放在了楚慕寒的辦公桌上:“都在這裡了。”
“謝謝。”楚慕寒拿起那份資料,在要看之前,他擡起頭看了眼劉昭陽:“對了,我會記得讓財務給你加薪水的。”
劉昭陽笑了:“加薪水就不用了,老闆要是你哪天要結婚了,我想當伴郎。”
“沒問題。”楚慕寒打開那份資料:“不過,你大概有得等了。”
畢竟葉輕舟的年紀還沒有到可以結婚的時候。
“沒事,我等得起。”
劉昭陽開過了玩笑就離開了,留下了楚慕寒拿起了資料極認真的看了起來。
只是翻到第二頁的時候,他的神情就有些變了。
將資料放下,楚慕寒按下了內線。
…………
楚慕寒坐在包廂裡,食指輕輕的敲着自己的膝蓋。很快的,宋宇進來了。身後跟着一位看起來四十幾歲,穿着西裝,略有些清瘦的男人。
他站了起來,臉上帶着少見的,極爲溫和的笑意。
這讓一慣跟着他,知道他習慣的宋宇有些詫異。印象中,他的大 boss 可不是這樣親切的模樣啊。
“顧行長是吧?你好。”
“你好。”顧以陽臉上有幾分滄桑。不過看起來比同齡人還算是年輕。他在楚慕寒招呼之後坐了下來。
“楚少爺的公司,我也有所耳聞。好像不需要róng zī吧?”
顧以陽現在是銀行行長,有一些放款是他把控。快年關了,各家公司資金緊張。
很多公司都紛紛找上門來,要求放寬期限的,或者是降低利息,還有想重新貸款的。
楚慕寒找上門的時候,他其實也把他們當成是一類人。不過,後來被秘書提醒,說了一下楚慕寒的背景。
他可不覺得,楚慕寒是那種需要託關係來找貸款的人。
想到他身後的楚家,還有厲家。顧以陽雖然沒空,但還是來了。
“這需要不需要。也不是一時半會的事。也許現在不需要,可能以後需要了呢?”楚慕寒臉上笑着,爲顧以陽倒了杯茶:“所以先來顧行長這裡走一走,認個臉熟。以後萬一要找上門,我也算是排上隊了。是吧?”
顧以陽笑了,這個楚慕寒,倒是有點意思。
“以楚家的身份地位。只怕楚少爺說一聲,幾大銀行會恨不得多給你放點款。”
“顧行長說笑了。說起來,這些年顧行長對於金融界的貢獻也是有目共睹的。我今天約顧行長來,也算是想交顧行長這個朋友。”
“楚少爺真客氣了。”
“顧行長,你叫我的名字慕寒就好。叫楚少爺,可太見外了。我也叫你一聲顧叔叔如何?”
楚慕寒客套得讓顧以陽有些莫名,他雖然在銀行任職。平時求上門的人不知道多少。
但是跟楚家打交道卻是比較少,畢竟不是同一階層。他想到一些事,臉色有些微變化。
“楚少爺想交我的這個朋友。我很樂意。不過,楚少爺。我年歲不小,過幾年就退休了。我這個人,也沒什麼大志。這麼多年一心忙工作。我也自認對得起我現在這個身份。現在年紀大了,只想着平平安安的在這個位置上,呆到退休。”
他怕楚慕寒的公司有些什麼違法經營。這樣的話,哪怕楚家再有地位,他也是不想打交道的。
“顧叔叔別誤會。我們公司都是正規經營。畢竟,我現在可不是光棍一個,身後還有依靠我的人。我總不能讓他們失望是不是?”
顧以陽鬆了口氣,只是眼中的疑惑卻越發的深了:“那楚少爺這是——”
“看樣子,顧叔叔是真的爲人謹慎。說起來,也不是什麼大事。我一個朋友,是經營酒吧的。上次,一位小朋友,非要進去見識一下。可是他看起來未成年。所以我朋友自然不能讓他進去的。不過,小孩子氣性不小。當場放話,說要讓我那個朋友好看。”
楚慕寒說到這裡,臉上的笑又深了幾分。
“這位小朋友威脅人的時候,放話說,他的爸爸是行長。”
滿意的看着顧以陽變了臉色,楚慕寒後面的話沒有再說下去了。
顧以陽的臉脹成了豬肝色,放在桌上的手,也緊緊的握着拳:“這個混蛋——”
“顧叔叔不必如此。我那個朋友,膽子不大。還真怕會被人找麻煩。這不,就找上了我。託了我的關係,讓我來調解一下。畢竟不是什麼大事。顧叔叔你說是吧?”
顧以陽臉色難看,這會完全明白了楚慕寒的意思,他低下頭似乎是在思考,很快又擡起頭來看着楚慕寒。
“你放心。這個逆子,我回去一定嚴加管教。也請你那個朋友放心。我會把他關在家裡,再不讓他出去爲害。”
“顧叔叔客氣了。”楚慕寒又爲顧以陽倒了杯茶:“我看顧叔叔爲人十分豪氣。做事也很有原則,卻不知爲何令公子在外如此這般?”
事實上,他查到的資料算是很詳細了,上面有葉輕舟當年出生的日期,還有一些旁的事。
算起來葉輕舟其實並不是十八歲,而是十九歲了。
葉坤跟許美佳也真的是夠無恥。把人家才七個多月大的孩子抱走,然後按着抱走的那天當成了葉輕舟的生日。
葉輕舟被從顧家偷走之後,顧以陽跟他妻子施南璇幾乎立馬就懷孕了。隨後生下了他們現在的孩子,叫顧懷舟。
顧懷舟說起來只比葉輕舟小十六個月。現在十七歲多一點。剛剛上高二。平時成績不錯,不過有些許小叛逆。他剛纔說的事,其實也是真事,就發生在顧懷舟放寒假後的幾天。
正是因爲,顧家夫妻幾乎是立馬就有了第二個孩子。楚慕寒纔會安排今天的碰面。
他不太確定,有了兒子之後,在顧家夫妻心裡,還會不會有葉輕舟的位置。
畢竟,一對夫妻能在女兒失蹤之後,立馬又生第二個的。他是真的看不出來,對方對葉輕舟有什麼在意的。
今天見到顧以陽,又覺得他或許應該多觀察一番再說。
顧以陽一臉愧色。對上楚慕寒單純關心的目光,他的聲音無奈中透出幾分苦澀。
“是我的錯。”
“顧叔叔何出此言?”
“本來是家醜,說來不怕楚少爺笑話。我這個逆子,從小被我父母寵壞了。還有一個原因是因爲我太太。她——”
顧以陽說到這時,頓了一下。楚慕寒也不催促,反而爲他又倒了杯茶。
“謝謝。”顧以陽握着那微燙的茶杯,神情比之前要緩和了不少。
“在他之前,我本來有一個女兒。那個女兒,粉雕玉琢,冰雪可愛。卻在八個月不到的時候,被人拐走。當時,我妻子承受不住這個打擊,幾乎要隨女兒而去。只是當時她懷孕了,所以還是冷靜了下來。”
顧以陽說到這裡,聲音有幾分慶幸。
“因爲這個關係,她暫時絕了輕生的念頭。可是孩子生下來之後,她總是想着我們那個可憐的女兒。對這個孩子的心情就變得十分複雜。一方面,她盯得緊,生怕再發生那樣的悲劇。可是一方面,她又自責愧疚。總覺得她對他如果太好,就對不起已經被拐走的女兒。”
“我太太心情反覆,又糾結。偶爾抱着兒子就想着我那可憐的女兒。好幾次,甚至抱着兒子單獨去外面找女兒。我父母見他那個樣子,只好將我家這個逆子抱到身邊養。老人家失去過一次,對這個孩子,難免就溺愛了一些。把他養成現在這樣無法無天的個性。”
事實上,顧以陽自己也是慚愧、妻子那樣想,他又何嘗不是呢?
當初妻子生完女兒七個多月,就又有了身孕。他當時其實還是副行長。正是要往上一步的時候。不能超生,就希望妻子把這個孩子打掉。
可是妻子不肯。她說按正常來說,哺乳期是不可能懷孕的。可是既然有了,就是上天的恩賜。怎麼可以去打掉呢?
妻子認爲兩個孩子有個伴。顧以陽當時卻是想着有女兒就夠了,不想再生第二個。
夫妻兩個人當時有些爭執。沒想到第二天,他們就不用去考慮生一個還是兩個的問題了。他們的女兒不見了。被人抱走了。
施南璇當時對顧以陽十分不諒解。覺得要不是他,女兒也不會被拐走。
這麼多年,施南璇一方面對女兒愧疚,一方面又自責對兒子太好,顯得對女兒不公平。
兒子小時候還看不出來。長大之後,總覺得父母不夠愛他們。尤其是進入了青春期之後。越發的任性。
他倒是想狠心管教,可是每次到了這種時候,他父母就攔着不讓。
“可是顧叔叔,你就沒有想過,你這樣,其實於事無補?”
“我又何嘗不知道呢?”顧以陽長長的嘆了口氣:“只是實在是過不去心裡那個檻。我們的女兒不知道在哪裡受苦。兒子過得越好,我們就越是糾結。時間久了,就成了一個死結。”
哪怕明知道有問題,也像是埋進沙子的鴕鳥一般。對現實視而不見,對家裡的問題聽而不聞。
顧以陽這麼多年,其實很少在人前說這些事情。可是今天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看到楚慕寒,忍不住就說出來了。
楚慕寒點了點頭。
“顧叔叔這麼多年,就沒想過要去找到自己的女兒嗎?”
“怎麼沒想過?”顧以陽一臉苦澀:“孩子剛失蹤的時候,我就把能幫忙的人,都叫上了。我太太懷孕不便在外面奔波。我卻是跟我父母,把周邊地區都找遍了。沒事的時候我們還曾經去過一些偏遠山區。每次只要聽說哪裡有失蹤的孩子。哪裡有被解救的被拐兒童,我們都要去確認一遍。
可是一次又一次。每次我們等來的都只是失望。”
時間久了,希望越來越小。哪怕還在找,也只是變成了例行公事。心裡不抱希望,卻又不肯放棄。
楚慕寒沒說話,這些其實他查的資料上有。不過,因爲顧以陽跟施南璇另有孩子的關係。他只是把這個當成是他們內心的那一絲殘存的愧疚。
如今這樣看,倒是可以考慮一下,讓葉輕舟認回親生父母。
“看我。”顧以陽看到楚慕寒沉默,以爲他不愛聽這些事。有些不自在的把話題轉開。
“跟你說這些,讓你覺得無聊了吧?楚少爺放心。我保證,經過這次事,我一定好好的教育他。”
“顧叔叔。恕我直言。事實上,不管你們找不找得到你女兒,你都應該好好教育你兒子。”
“是啊。”顧以陽臉帶愧色:“這確實是我們做家長的問題。”
“你也知道說,你女兒在外面吃苦。你兒子在家享福。越是如此,難道他不是應該越想辦法,把自己的能力提升上去,將來纔好繼續找你女兒?”
“……”顧以陽的臉色越發的羞愧。面對一個小輩的指責,偏偏他還沒辦法說出任何反駁的話來。
“畢竟你女兒是被拐走的,你們都不知道。她過的是什麼日子。說受苦,都可能是太平淡了。或許,她因爲某些原因,在被人nuè dài,又或者,她遭受了來自養父母的——”
“楚先生。”作爲一個父親,顧以陽是一個可能也聽不下去了:“你能不能別說了——”
楚慕寒想到那個可憐的小女人經歷的一切。再想想她弟弟顧懷舟的模樣。對於葉輕舟,他現在滿是心疼。
“我不說,不表示沒有這個可能。”
“楚先生。”這些事情,顧以陽何嘗不知?只是他這麼多年,都強迫自己不能往那方面去想。
只要一想,這人生就真的分分鐘都變成了煎熬。
偏偏楚慕寒,還來要刺他們。這讓他怎麼接受?
“如果你今天來,只是爲了在我傷口上灑鹽的話,那麼失陪。”
他說話的時候站了起來就要走。楚慕寒叫住了他。
“顧叔叔,你就不好奇,我爲什麼今天說這麼多嗎?”
顧以陽轉過身看他:“你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是。我知道你女兒的下落。”
“你說什麼?”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