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隊囂張地自街上呼嘯而過,阿提拉卻在偏僻處抱着阿真飛離馬身,自屋頂檐角飛身而過,不消片刻便停至一獨門院落門前。
阿真心裡嘆氣,他竟如此謹慎。
看來蒼梧他們確實給他帶來不少損失。
阿真皺眉,也不知道他們有沒有受傷。
門前早有管家僕人前來迎接,神情恭謹拘束。
阿提拉大步進了門,邊走邊問:“都準備好了?”
一着灰色皮毛衣袍的老者緊緊跟在阿提拉身邊,聞言趕緊答道:“是的,王爺,只是衣物方面還需要點時間。”
阿提拉點點頭,看看懷裡的阿真:“她受不得寒,叫他們動作快點。還有,立刻叫李太醫過來。”
老者連聲稱是。
阿提拉抱着阿真進入一暖閣小廳,裡面早已燒了火盆,溫暖如春,更有華貴龍涎香味漂浮在空氣裡。
進門往左,繞過兩個並排放置的火盆,便是一道垂紗拱門,隱隱可見裡面格子窗下有一張暖坑,鋪着柔軟衾被;
進門往右繞過雕花屏風,應該是個小書房,書架書案,臨窗而設;
若是直走,迎面便是雕花圓桌,圍繞配套的圓凳,皆鋪着暖綿綿的包棉錦緞,再過去則是一張羅漢榻,兩旁設花幾,放了兩盆蘭花,散着幽幽的香。
阿提拉穿過左手垂紗拱門,將阿真放在暖坑上,早有侍女抱了厚厚的軟被鋪在她身下,又拿大靠枕給她靠了。
阿提拉接過侍女遞來的溫熱溼巾,給她擦去嘴角的血漬,又拿了溫水給她漱口,柔聲問:“阿真,還難受嗎?”
阿真看着眼前的男子:“你是北戈的王爺?”
她問。
阿提拉勾勾嘴角,眉目間露出一點飛揚跋扈來。
阿真微微斂眉,思忖一會兒,道:“六王爺?”雖是疑問句語氣卻十分肯定。
阿提拉正接過侍女奉上的髮菜乾貝湯細細吹着,聞言挑挑眉:“小阿真,我真是越來越好奇你的來歷了。”
阿真微微一笑:“不過猜測罷了。”
阿提拉看她一眼,也不再說,只喂一匙髮菜湯給她:“知道你喜歡喝清淡的熱湯,我特別吩咐他們做的,嚐嚐?”
阿真看着眼前有些黑乎乎的湯,伸出舌尖小心地點了點,皺眉。
“不要乾貝。”她道,一副被寵壞了的小孩模樣。
阿提拉初見她如此可愛的神情,又見她粉嫩的小舌尖,腹下一熱,忍不住想狠狠吻她。
但還是按捺下來,轉頭吩咐,神情卻是阿真沒見過的不怒自威:“重新做過。”
一旁侍女急忙應聲。
“那先喝點熱奶茶吧,嗯?”阿提拉轉過頭來道,面色已是一片溫和。
阿真眨眨眼睛,點點頭。
阿提拉見她小口小口喝着奶茶,有滋有味地樣子,微微放下心來,問灰袍老者:“邢管家,李太醫還沒來嗎?”
邢管家道:“馬上就到了,王爺。”
又道:“王爺,您要不換身衣裳,萬一受了風寒,老奴可是罪該萬死了。”
阿真伸手摸摸阿提拉的袖子:“都溼了。”
想是落在身上的雪在溫暖的屋子裡融化了。
阿提拉輕嗯一聲,立馬有靈巧侍女取來室內常服,替他換上。
阿提拉長身而立,身材高大壯碩,偶爾一瞥,見到平坦的麥色小腹,線條優美的肌肉,配着他狂傲的神情,感覺很有爆發力。
阿真看得很垂涎,好健康,好性感……
阿提拉見她神情,不禁莞爾,揮退侍女,也不怕冷,敞着衣襟便上前抱住她:“小阿真喜歡?”
阿真理所當然地答:“喜歡。”
阿提拉哈哈大笑。
阿真繼續喝她的奶茶。
李太醫匆匆趕到,急急行禮:“王爺千歲。”
阿提拉擺擺手:“快過來看看!”
邊說邊搭了塊絲巾在阿真的腕上。
阿真挑挑眉。
李太醫放下藥箱,上前診治。
好一會兒才皺着眉小心翼翼道:“王爺,從脈象上來看,這位姑娘是五臟俱損之相,恐怕……恐怕……”他撲通跪倒請罪,“老夫無能……”
阿提拉聞言驚怒:“什麼?!不是說只是受寒嗎?”
李太醫硬着頭皮:“表面看來確實如此,只是……”
阿提拉怒聲喝斥:“庸醫!”
應該是在說路上替阿真診治的各位大夫吧,畢竟李太醫在北戈皇庭可是數一數二的太醫。
阿真略略思索,一雙鳳目波光流轉,插言道:“李太醫好醫術,不知師從何人?”
李太醫擦擦汗,見阿提拉並不阻止,方道:“姑娘過獎,老夫曾得醫聖子饗大師門下弟子衛茅師傅指點。”
阿真聞言淺笑:“衛茅啊,”又問,“不知李太醫得師傅幾成醫術?”
阿提拉看着阿真,若有所思。
李太醫雖然疑惑,但看阿提拉一副你快說的樣子,只好如實道:“怕是不及一半。”
阿真微微皺眉,道:“這樣,”停了會兒,又問,“不知李太醫與衛茅師傅可有聯繫?”
阿提拉一甩衣袍,復又在阿真身邊坐下,眼中似有精光閃過。
李太醫搖搖頭:“衛茅師傅已經退隱太白,再無聯繫。”
阿真聞言輕嘆,心下遺憾,不再言語。
李太醫忍不住好奇道:“姑娘,據老夫觀測,姑娘這五臟俱損之相,怕是嬰兒之時便得,不知何人醫術如此超羣,竟能護得你長成。”
阿真淺淺一笑:“當年年幼,我自己也是不知的。”
李太醫又道:“據老夫推測,姑娘應該是一直用藥吧?不知姑娘可有藥方?”
阿真苦笑:“服藥之事從不用我操心,且這藥方頗長,我自是不記得的。”
李太醫嘆道:“可惜,可惜。”
阿提拉忽道:“你護衛身上可帶着藥?”
阿真疑惑點頭:“自然。”
阿提拉沉默不語,只揮手讓李太醫退下。
阿真看看阿提拉,微微皺眉,心下盤算。
一時間,小暖閣裡除了炭火偶爾發出嗶剝聲,再無其他聲響,顯得很是安靜。
良久,阿提拉伸手摩挲阿真蒼白消瘦的臉龐,道:“阿真,你可怨我?”
阿真愣了愣,心裡有些奇怪的感覺,阿提拉,他……
阿提拉仔仔細細端詳她:“你說我該不該送你回去?”
阿真心下一跳。
阿提拉綿綿密密抱住她:“我不會讓你離開。”
阿真默。
心裡卻突而微微有些奇異的酸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