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的雨一直淅淅瀝瀝的下着,彷彿是有什麼傷心事讓它的眼淚停不下來似的,讓這原本壓抑的帝都更加的煩悶了。
藉着這雨勢,帝都裡開始結冰了,偶爾伊然會調皮的打兩根棱冰讓慕容悅摸摸,感受着冬天的氣息,卻每每都被蘇年錦給阻止了。
那一日暗衛將光漁郡主拖下去之後,那一聲淒厲的喊聲救了她,蘇年錦將她救了下來,卻是永遠的在他手裡。
季亦淞也因此回了宮,這幾天也不曾過來,聽伊然說,是在處理廣陵侯的事情,也就是光漁郡主的父親。
伊然在說的時候,淡淡笑了句,“廣陵侯的兩個女兒都折在南皇的手中了。”
慕容悅亦是淡淡的笑,輕輕的道了句,“世事無常。”
今日,伊然一臉喜色的拿了一個紙條進來。
“什麼事情笑的這麼開心?”慕容悅因着底子好,蘇年錦又是將一切好的都堆在她面前,想不好得快都是難了,如今可是簡單的自己坐起來了,鬆鬆骨頭之內的,劇烈的動作自然也是做不了,當然,若是再來一次氣急攻心,怕是又要打回原樣了,爲此,蘇年錦卻是千防萬防的防着青涯進來這個屋子。
“小姐,西國那邊派來的證婚人是太子殿下和五皇子殿下。”伊然將字條遞給慕容悅。
慕容悅拿着那個字條仰在牀頭上沉思着,久久都未說話,最後一嘆,露出一絲苦笑。
伊然有些不解道:“小姐,難道來的是太子殿下和五皇子殿下不好嗎?他們兩個都會護着您,總比現在好些啊,若不是您因爲有傷在身不能參加宴會,怕是這帝都裡的三個郡主都日日邀請您賞花逛園子啥的,到時候那些明算暗算怕是都來了,可是您傷總會好,讓他們陪着您不好嗎?”
慕容悅輕輕一嘆,擡頭看着伊然道:“都來了,西國那邊怎麼辦?母后怎麼辦?斐家怎麼辦?父皇將他們送來,怕也是鐵了心要在這一次出使中除掉我們,一箭雙鵰,既除了我們,也攪亂了這天下,真是好計謀啊。”
伊然一怔,半響後才問道:“小姐,難道你們都不是陛下生的不成?”
“當然不是。”慕容悅沉聲道。
這回伊然當真是傻了眼了,當朝太子殿下竟然不是陛下親生,這……這……
“我是我母后生的,你見過男子生孩子的嗎?”慕容悅莞爾一笑,斜了伊然一眼。
伊然有些無可奈何的看着慕容悅,驟然響起她好像是很久沒有開玩笑了,每天都是活在這看似悠閒又十分緊張的生活中。
兩人鬧了一會兒,慕容悅便又睡了。
蘇年錦說睡眠有助於她的身體恢復的更好,給她喝的安神茶中總是放了一點睡眠藥,而那安神茶又十分符合慕容悅的口味,用完膳後總是要喝一杯。
再過了幾日,這行宮便是不如從前安靜了。
暗衛們幾乎是日夜交替的守着,蘇年錦的精神也是格外的集中。
期間行宮的主殿,雲王居住的曲揚殿遭遇了四次襲擊,而慕容悅的金桂院是半絲動靜也沒有。
爲此蘇年錦是更加的緊張
了,每日大部分的時間都是守着慕容悅,幾乎每個夜晚都和伊然宿在慕容悅的屋子裡。
這幾日,慕容悅幾乎是能夠自由走動了,見着蘇年錦這麼緊張,不由的笑他,“要被刺殺的是我,你卻比我還緊張,讓我都有些以爲我纔是你,你纔是我了。”
“若是可以,我也願意。”蘇年錦凝着她,微微一笑。
若真可以,這些事情,他都願意爲她揹負,讓她一世無憂。
伊然走了進來,遲疑的看蘇年錦一眼。
“什麼事這麼下不定決心?”慕容悅問道。
“青涯求見。”
“請進來。”
伊然雖然猶豫,見蘇年錦沒有說話,也就出去了。
慕容悅站在桌案旁,桌上的畫紙上畫了一隻雄鷹,手拿狼毫看着畫紙也沒有落筆,而是淡淡道:“真是厲害,我的人都會看你的臉色了。”
蘇年錦一僵,手中的書不由得落下去了幾分,溫雅道:“你在病中那幾日,我怕他進來再次擾了你,便讓他們阻攔他進來,也幸好,這幾日,他照吃照喝卻沒有來找你,你知道的,心病難醫,你若真的再次被他氣的吐血,我怕也是迴天無術,只要能讓你安然無恙,別說不讓一個青涯見你,就是讓我毀了這天下,我也在所不惜。”
慕容悅睨了他一眼,垂下眼去,繼續畫着自己的畫,卻是久久沒有落筆。
蘇年錦見她不說話,自然是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屋子靜靜的,一目瞭然的簡單擺設,兩個炭盆燒着,很是溫馨。
屋子外,伊然一個勁的囑咐青涯,“你不要再說一些混賬話氣着小姐,你應該知道,小姐這幾日的處境,若是她再病了,一點自保能力都沒有,遇到緊急狀況怎麼辦?”
青涯瞟了她一眼,不語。
“好歹也是小姐救了你,你已經恩將仇報了一次,你這次就稍微有點善心,做一次好事。”
進了門,蘇年錦自動退了出去。
這青涯雖然性子冷淡,桀驁不馴,卻也不是那種恩將仇報的人。
慕容悅對伊然使了一個眼色,伊然瞪了一眼青涯關上門退了下去。
屋子裡就剩下兩人,青涯走到慕容悅面前,看着桌案上的一幅畫,露出一個訝異的笑容。
這畫風,蒼勁有力,又有女子的溫婉,與朧月的畫風很是相似。
慕容悅將最後一筆收了尾,一副雄鷹翱翔在天空出現在眼前。
青涯卻是一眼便注意到了它的眼睛,滄桑孤單,如蒼空之上的瞭望,一望無際的的寂寥。
這樣的眼神,他曾在朧月的身上看到,她那時候剛落了胎,在樓閣修養的時候,站在樓閣後山的懸崖上,望向那蒼茫大地,便是這樣的眼神。
青涯的手縮了縮,眸中露出一絲猶豫。
“我以前認爲,雄鷹,無論是在哪種天氣,哪種環境,都應當是自由飛翔的,奔向自己所向往的天地。可是現在啊,雄鷹是孤獨的。”慕容悅吹了吹畫面,淡淡道。
青涯看着她的一舉一動,只是看着,沒有說話。
慕容悅收拾好了,擡起頭看着他,問道:“說吧,來找我什麼事?若是想走,那就儘管走吧,若是想要去刺殺季亦淞,那還是甭想了。”
“爲什麼?”青涯看着她的目光格外複雜,沉沉道。
只因我是衛朧月,那個你陪了許多年的衛朧月。只是這話慕容悅說不出口,也無法說出口。
“季亦淞本身便是武藝高強,身旁的暗衛衆多,並且皇室只剩下他一個直系,在這個時候若是再出點意外,這南國怕是就要亡了。”
慕容悅從案桌上離開,走了中央的桌上,桌上更好是溫熱的茶,倒了一杯給青涯,讓他坐在對面。
“生命是可貴的,你這一條命是很多人都付出了情感的,是朧月救回來的,是蓮清用清白換回來的,你要是真就這麼不清不白的死了,就是辜負了這麼多人的希望。”
青涯坐在她的對面,握着茶杯的玩弄着,一口都沒有飲,聽着她說到朧月的名字,眼中的那抹猶豫瞬間變爲了堅定。
“你認識朧月,是嗎?”他輕聲問道,眼眸中有一抹期待。
“嗯。”慕容悅應了一聲,她,應當算是認識的吧。
“你的畫風和她的有些相像,有許許多多的細節,你們兩個都有着驚人的相似,即便你們外形不一樣,可是我總是在你的身上看到她的影子。”青涯微笑着,看得慕容悅心中一跳,就如看到當初他武功有精進的時候在她面前炫耀的樣子,也是這般的燦爛無瑕。
這樣的他,應當纔是最好的,不是嗎?
慕容悅沒有說話,只是看着他,等着他將話說完。
“可是,你難道不知道她是最喜歡季亦淞的嗎?即便她死了,他也要享受這一世的孤獨,你明明知道,爲什麼還要嫁給他呢?”青涯突然盯着慕容悅冷聲問道,凌厲而泛着殺氣的眼神看得慕容悅心中一跳。
“我……”慕容悅愣愣的看着他,卻是說不出什麼所以然來。
“我感謝你,感謝你教會我生命誠可貴,這些朧月從來不會直接的和我說,她只會用溫柔調皮的眼神告訴我,她需要我幫她打理樓閣,需要我回來,所以我每次都會不斷的告誡自己,我一定要完成任務。這幾天來,我一直都不曾過來找你,只是不想讓自己因爲你而亂,不想讓你突然插在我的腦子裡,擾亂了朧月和蓮清在我心目中的地位。”
他緩緩的站了起來,俯視着慕容悅,道:“我知道我殺不了季亦淞,可是當我說我要去刺殺季亦淞的時候,你卻那麼激動,這些我原本是不在乎的,可是,元冗公主,你知道嗎?我可以容忍你喜歡他,卻是不能容忍他喜歡你,他的世界,註定只能是孤獨的。”
因爲爲了她更好的修養,蘇年錦將她的內力封住了,可是此時對面的那個人那鋒利的匕首確實撲面而來,她的內力半點都調動不起來。
他的手中的匕首落在慕容悅的眼裡,緩而慢,卻是半點都躲避不了。
她只能眼睜睜的看着那把匕首漸漸的靠近,看着青涯那張佈滿複雜神色的臉,張了張口,卻是說出說不出來,而是緩慢的閉上了眼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