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塗身體一縱,抱着蘇年錦的腦袋滾在地上,慕容宥也是順勢接了一腳落空的慕容悅。
四人躺在地上相對無言,眼神卻像雷電一樣的交流着。
蘇年錦靠在慕容塗懷裡,整個人像是失了魂似的,自言自語:“你真的想殺我。”
慕容塗見狀,也是十分無奈,這個小子一看就是被阿悅給迷住了,只是阿悅這個性子,令人捉摸不透,怕是又要湊成一個傷心人了,郎有情,妾無意啊。
“你若是想死,我一定成全你。”慕容悅哼了一聲,從慕容宥懷裡爬出來,眼中帶着煞氣,冷道:“蘇年錦,我慕容悅不需要任何人爲我活着,更不需要任何人爲了我而改變自己,你若是不想做蘇年錦了,我便成全你,免得礙我的眼。”
狗腿,掐媚,沒有中心,一代紈絝世子,變得不倫不類,這一切是因爲她,她卻不想接受,如今的她,哪裡還有時間去談情所愛,哪裡還有資格去計較是否有人會愛她,生死當年,她唯一的心願便是保住自己的小命。
沒有等蘇年錦說話,她再次開口道:“你這樣無聲無息的過來,到底有什麼事?”
她自認爲對氣息的感覺十分靈敏,然而蘇年錦進來站在他們的面前,她都沒有感覺出來是他,更重要的是,蘇年錦十分有自知之明,明知她不喜歡,他還要撞上來,不太像他的風格。
蘇年錦被慕容悅那句話打得暈頭轉向,此刻正是冥思苦想,一絲恍然從腦海深處迸發出來,原本失落的情緒又好了起來,聽到她的文化,面色嚴肅看了看慕容塗,又看了看慕容宥,道:“出使南國的使者已經挑出來了。”
“哦?”慕容悅挑眉。
“雲王爺。”蘇年錦雀躍道:“還有我。”
“你?”慕容塗一個跳出來質疑。
“嗯,就是我。”
慕容悅也有些傻眼,這樣一個出了名的紈絝,怎麼會被派去做這種正經事!皇帝這是腦袋被門夾了嗎?
看着他們懷疑的眼神,蘇年錦有着氣惱,道:“真是我,父王對陛下說,我都快到了娶親的年紀了,總該做點事,不如到時候連個媳婦都討不到,所以陛下特意派了一個差務給我。”
慕容塗哈哈大笑,原本就是躺在地上,如今更像是一隻翻不了身的王八。
“一路監視我,防止我跑了?”慕容悅自動忽略掉,猜測着。
蘇年錦搖了搖頭。
“防止我和男子做出苟且之事,自壞名聲?”
蘇年錦再次搖頭。
“不是以防萬一南皇看不上我,你去求娶一位公主吧?”
“不是,我是不娶她們的。”蘇年錦臉色有些怪,撇清自己之後卻是沒有和之前那樣,動不動就將自己和慕容悅湊合在一起,仿若之前那個對慕容悅深情的蘇年錦不是他一樣,幽幽道:“陛下說,路途遙遠,你一個女子,待得久了,肯定是索然無味,而我又各種會玩,便去給你解解悶。”
饒是慕容悅做了百種猜測,都是猜的皇帝居心叵測,沒想到卻是關懷之心。
外面繁星佈滿蒼穹,將這個黑夜染得如夢如幻,而此時的慕容悅感覺也像是如夢如幻,沒有繼續話題而是問慕容宥:“皇兄,你之前說雲王府怎麼了?”
慕容宥也是被蘇年錦的話震了震,隨後瞭然一笑,那位高高在上的人,又怎會有如此善舉,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是有目的的,而讓蘇年錦爲慕容悅解悶更是見解性的鎖住慕容悅,若是她逃了,或者是做出什麼事,直接負責的可就是蘇年錦,而蘇年錦是慕容悅在這帝都唯一交好之人。
用心之險啊。
“雲王府和北郡王府人是保持中立的,不偏持任何勢力,只是雲王府不像北郡王府是姓慕容的,父皇遲早都是要將雲王府連根拔起,這或許是一個契機,以後你若是遇上雲王府的人,交好也並無不妥。”他眯了眯眼,狐狸般的眸子閃過一絲狡黠:“正好,竟然是雲王爺帶隊。”
慕容悅點頭,聞到了慕容宥話語中的陰謀味。
四人細細的囑咐了一番言語之後,紛紛離去了。
皇宮中依舊是威嚴肅穆,處處都能感覺到一片壓抑之感。
慕容悅凝神仔細的看着每一處,宮人們來來往往,與往日沒有什麼不同,可今日,她就要走了。
“長公主到!”太監尖銳的聲音在慕容悅踏入鳳鸞宮起高聲喊道,在鳳鸞裡形成一個迴音。
慕容悅擡頭看着這座金碧輝煌的宮殿,這是後宮中最美的一處宮殿,就像一座牢籠,鎖住了太多的女子,也鎖住了她的母后。
她還記得,她初次來到,那個急急忙忙出來迎接她,一臉慈愛的婦人,就如前世的衛夫人一般溫和,另她再一次的感受到了親情。
然而,這個皇宮,她生來就是無緣。
“悅兒。”一道悅耳的如淳淳流水的清脆喊道。
皇后在太子妃的扶持下,滿臉不捨,站在殿門口,目光慈愛的追隨着她。
“母后。”慕容悅走向她
,輕聲喊道。
這皇宮之中,令她心甘情願呼喚的,也就只有四人了。
“皇嫂,澈兒呢?”轉向身旁的太子妃,慕容悅柔聲問道。
“在裡面呢。”太子妃揉了揉發紅的眼睛,啞聲道,生怕觸及了皇后的心坎,令這一場原本還在控制的見面,變成一場哭鬧。
“母后隨悅兒去看看吧?許久不見,怪想念的。”慕容悅撫着皇后的背,倒像是久未歸來的樣子。
“好。”皇后顫抖着聲,極力的咬着脣。
三人緩步走進內室,一個小人躺在牀上,見着慕容悅來了,脆生笑了兩聲,小手握得緊緊的揮舞着。
施嬤嬤屏退了室內的人,靜悄悄的。
“澈兒,姑姑來了。”慕容悅上前去摟起他,逗着他:“想不想姑姑啊?你這個小沒良心的,看你這歡快樣,有着母妃肯定不想姑姑。”
“哪有啊,姑姑就會冤枉澈兒,澈兒只是不會說話哦,誰說不想澈兒不想姑姑了,是不是哦,澈兒?”太子妃護着兒子,握着他的手揮舞着,反駁道。
慕容悅輕笑了聲,將孩子遞給太子妃,扶着皇后坐在牀邊,靠在她的懷裡,呢喃道:“母后,我要走了。”
“嗯,去仁壽宮了嗎?”皇后撫着慕容悅的發,淡淡接着她的話。
“太后今早傳話來,說是年紀大了,這分離的事就不要湊到她跟前了,沒來的惹她眼淚,讓我直接來鳳鸞宮見過你就走吧。”
皇后一聽,眼淚再也抑制不住的刷刷掉了下來,滴落在慕容悅的頭頂上。
這個女兒,從出生便是離了她身邊,如今好不容易回來了,那個男人又是一旨聖旨將她遣走,她到底是做錯了什麼,要這麼懲罰她!
“母后。”慕容悅攀着皇后的鼻子,溫暖的手抹着她的臉,拭去她的淚水,輕聲道:“我又不是不回來,您哭什麼。”
皇后雖然知曉慕容悅一定會用盡方法回來,可是到底是要付出代價的,她的心還是惜着她的女兒,何況即便這室內靜悄悄的,誰能保證沒有隔牆有耳,雖然是演戲,可這卻是真真實實的感情。
“你父皇是要讓你與南國聯姻,南皇無緣無故又怎會讓你回來。”皇后摟住慕容悅,哭成了一個淚人,“這天下,已是少有公主聯姻,爲何你就是逃脫了不這個命運。”
“當初你還小,爲了讓你活下去,我聽你舅舅的話,可真分別十幾年,你纔剛回來,又要走……如今這一走,怕是回不來了……”
皇后抽搭抽搭的哭着,整個雍容華貴的妝容徹底花了,像只小貓似的,慕容悅好笑道:“父皇又沒說我一定不可以回來,若是那南皇嫌兒臣醜,不要兒臣,兒臣也是沒辦法啊。”
皇后一頓,端着慕容悅的下巴仔細瞧了瞧,道:“還真是沒有一般女孩的嬌豔,長得是差了點。”
慕容悅哭笑不得,剛要安慰,皇后又哭起來了:“可若是那南皇偏偏愛好你這種了。”
慕容悅無語,只得搬出大義來:“爲國效勞,乃是皇室兒女的義務。”
“悅兒。”
皇后樓主慕容悅哭夠了,放開她時,沒將自己的衣衫弄溼,倒是將慕容悅的衣衫溼了一片。
無奈之極,又換了一身衣裳。
出來後,皇帝那般已經過來催促了,慕容悅和太子妃一起穩住了皇后,囑咐了好幾次“珍重身體”才離開。
出使,自然是從皇宮出發。
慕容悅隨着羽林衛來到御前,往下看去,四輛馬車前前後後排着,中間那輛最大也是最奢華。
“見過父皇。”慕容悅彎腰被一隻手擋住了,擡眼是皇帝那一張溫和的臉龐。
“悅兒,兩邦交好,和親乃是常事,南皇配你也不辱沒了你,你,好自珍重。”他嘆了聲,細細說來,娓娓動聽。
這是一定會將她塞進南國後宮了嗎?
慕容悅嫣然一笑,淺淺應着,宛如一個即將奔赴婚宴的美嬌娘。
這一次,因着有公主出使,說是恭賀,實則每個人都清楚是和親,只是礙於南皇剛登基,這和親不能蓋過恭賀的風頭而已。
慕容悅一一別過衆人,走到慕容塗面前,只說了句謝謝,在慕容清欣面前,說了句保重,其餘之人,匆匆掃過,無言。
慕容悅領着顧子美與伊然走向最大的馬車,因着蘇年錦的差事特殊,也一齊上了馬車。
顧子美回頭,看向那人羣中的一箇中年人,與之對視了一眼,收回了視線,後者卻是苦笑了聲。
慕容悅輕笑:“顧大人似乎是捨不得。”
“呵……能抱到你這顆大樹,怕是後悔了吧。”顧子美撇了撇嘴。
至於慕容悅是不是大樹,幾人心中自有分曉。
皇城下,長長的隊伍緩緩蠕動着,在帝都百姓的歡送下,到了十里亭。
今日太陽高照,藍天之上,飄着幾朵白雲,像是嬉鬧着漂游不定。
站在最前頭的,是當今太子,一襲黃衫,面如冠玉,翩翩少
年郎的高貴優雅在他身上一覽無餘。
太子親送,這是何等榮耀,身旁的雲王面色溫和的打着馬,動作流暢,輕鬆自在,也不說話,微風吹來,衣袍獵獵。
“還望雲王叔照顧好阿悅。”慕容宥輕聲道,沒有上位者的傲慢,反倒是有一個後輩的禮儀。
雲王不動聲色,打着官腔:“臣定會照顧好長公主。”
風起,塵揚,長長的隊伍也算啓程了。
在路過街道時,慕容悅一直未露面,而是閉目養神待在專門爲她打造的馬車裡面。
這輛馬車奢侈度能比得上普通百姓一輩子的糧食了,坐在裡面幾乎感覺不到顛簸,裡面更是應有盡有,算是一座移動的屋子了。
“嘖嘖,真夠捨得的。”慕容悅那兒摸摸,這兒摸摸,坐下來發表感嘆。
伊然掩着嘴笑,顧子美早已躺着睡大覺去了,昨晚累了一夜。
蘇年錦像是得了抑鬱症似的,縮在一旁紋絲不動。
昨日談到深夜,慕容悅也是有點累,直接趴在伊然的腿上就睡了。
馬車內感覺不到震動,馬車外是威嚴肅穆,士兵們沉重有力的腳步聲伴隨陣陣殺氣飄逸着,隊伍沒有任何的阻礙的前進着。
再次醒來的時候是雲王親自敲了車門,纔將裡面的人驚醒過來,慕容悅伸出頭一看,天空掛着的幾朵染了色的雲昭示着已經是黃昏了。
“長公主,請下來用晚膳。”
要說尊貴,一個是王爺,一個公主,誰也比誰尊貴不了哪兒去,何況雲王還是一個在朝多年的權臣,這樣恭敬的言語讓慕容悅臉皮再厚,也只得順從的點頭。
慕容悅、伊然、顧子美、蘇年錦四人和雲王湊成一桌,對着一些叫不出名字的菜,也不矯情,一個個吃了試過去,哪個好吃,專吃哪個,一會兒,一桌菜就沒了。
雲王還真沒想到,這羣孩子一點也不挑剔,反而是拼了命的吃,端着一碗白飯,看着盤子漸漸落了底,無聲的嘆了聲。
四位都是耳朵尖的主,一擡頭,便看見雲王碗裡沒動的白米飯,趕緊將盤子多的菜移動他面前,蘇年錦道:“雲王叔,您吃,我們這些後輩不懂事,您別委屈了自己。”
慕容悅沒好氣的敲了一下蘇年錦的頭,直接喊道:“小二,再來一桌。”回頭教訓着蘇年錦,“怎麼能將都快吃完的給雲王叔吃。”
蘇年錦縮了頭去,後又覺着不甘心,說:“這不是還沒吃完嗎?”
“都見底了。”
“那也還有啊。”
雲王無奈的朝着小二揮了揮手,示意不必上菜,就着面前的菜吃了起來,餘光看向淡定自若的顧子美與伊然,與一朝權貴同桌吃飯,這兩人卻是和在家吃飯的,沒有一點拘謹感,這長公主身邊的人,也不是凡人啊。
這邊兩人就這麼旁若無人的爭執了起來,那邊顧子美與伊然默默無聞的伴着雲王就剩下的菜也解決了。
環顧一圈,就屬他們這桌吃得最乾淨。
士兵一看,皆是垂頭扒着飯碗。
由於剛剛離京,危險性幾乎是沒有,自然是要加緊時間趕路。於是吃完之後,四人又上了馬車,開始過起了豬的生活。
日復一日,這種樸實得像豬一般的生活實在是過不下去了。
顧子美踢了蘇年錦一腳,“不是說你是陛下派來給阿悅解悶的嗎?你倒是做點什麼啊?在睡下去我們可真就成豬了。”
在皇宮伊然被慕容悅壓着,不讓她鋒芒畢露,只得裝作一個沉默內斂的人,如今出了城也是徹底放開了,接着道:“就是,每日吃了睡,睡了吃,去南國也有一個月的路程,這要是這麼下去,小姐到南國的時候,可真就成了環肥燕瘦中最肥的一個了。”
“說什麼呢。”慕容悅躺在伊然的腿上,聽到這話立即睜開眼睛,拍了拍伊然的屁股,溫柔道:“我就是肥也是肥的國色天姿。”
顧子美很不客氣的“噗”了出來,翻了個白眼,“是啊,肥人中的國色天資。”
慕容悅一聽,張牙舞爪的就要上去和顧子美對打。
似乎重生過後,她的性格不再是那麼偏執,陰鷙了,彷彿生活中突破了烏雲,從那一個突破口,進來了一束陽光。
正當兩人打得熱鬧之時,縮在一旁的蘇年錦終於是恢復了正常,放空的眼眸中閃過一絲疼痛。
“錦兒,你要明白你的母妃和哥哥是怎麼死的,是慕容臻害死的,是慕容悅的父皇害死的,你還愛得下去嗎?你想要愛一個仇人的女兒嗎?”
父王那痛恨的神情在他的腦中還歷歷在目,時時刻刻都在牽扯着他的心。
他藏着掖着,卻改變不了它時不時的她的腦海中亂竄一番,擾亂他的心。
可是,他就是愛她,從雪山鎮上第一眼看見她,便刻骨銘心的喜歡上了,她的音容笑貌,她的瀟灑不羈,都輕巧的刻在他的腦子裡,即便她不愛他,可他,控制不了自己的心。
父王,錦兒該怎麼辦,怎麼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