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國的皇宮走進去有一絲淒涼之感,無人居住的荒涼徹底體現了出來。
小太監將他們帶到後宮的一處名爲折殿的宮殿。
雲王自從在入宮時聽見那些大臣們的私慾,臉色便一直不好,如今見小太監將他們帶到了後宮之地,更是直接叱道:“這是南國後宮,后妃所居之地,你將本王等人帶到此處是何意思?”
蘇年錦已經是大大咧咧的坐了起來,聽見雲王的怒意,像自然反射似的立即站了起來,立在慕容悅的旁邊。
他是這一羣人中最會雲王生氣的,關鍵時候,避得遠遠的,纔是王道。
慕容悅睨了他一眼,端着高貴優雅的架子不動。
“回雲王爺,這是皇上吩咐的,奴才只是聽從吩咐帶您們來這裡。”小太監躬着身,不卑不抗道。
雲王原本就是溫和的人,或者說是將威嚴藏於你內,溫和於表,聽着小太監搬出南皇,怒意更是深了一分,他們是西國的使者,怎能落了西國的面子,道:“荒唐,你不懂禮數,還搬出南皇來,是要告訴本王,你們南國都是這般不懂禮數嗎?”
“奴才不是這個意思。”小太監急忙跪了下去,垂首道。
“哦?那你是什麼意思?”雲王一聽,不怒反笑。
“奴才僅代表自己,與南國無關。”小太監道。
“你是南國臣民,南皇派你來接待本王,你便是南國的代表,你的一言一行,都與南國掛鉤,怎會只代表你自己?”雲王居高臨下的看着小太監,高傲一覽無餘,與外表的溫和格格不入。
小太監約莫也是知道禍從口出,而云王便是抓住了這個把柄,令他無從可辨,只得跪在地上沉默不言。
他原本是先皇身邊的太監總管培養出來的接班人,先皇被刺殺而死,他的師傅爲了擋駕也犧牲了,而新皇,有自己人,也用不着他。
此次新皇派他來接待西國使者,他滿心歡喜,新皇終是記起了他,如今,似乎是被他搞砸了。
逼迫一個太監也不符合雲王一國之王的風度,見着小太監不言不語,也就沒有再緊緊相逼,收回了那嚇人的威嚴,淡淡道:“帶本王離開此地。”
小太監擡起頭正要說話,殿門口一抹明黃色的身影大步踏了進來,清冷道:“雲王可是不滿意此地?西皇修書來說送來一名公主來和親,朕邀你們進着後宮來觀光一番可是哪裡不妥?”
雲王回頭,仔細的打量一番季亦淞,暗暗讚道,果然是人中龍鳳,在南國皇族被滅的動盪之下,他作爲太子短短几月便是穩固朝政,登上皇位,這份手段,可謂果斷。
“元冗長公主還未嫁予你們南皇爲妃,便不算得這後宮之人。”雲王面色一冷,道。
“這只是遲早的事情,早一些,晚一些,又有何妨?”季亦淞坐上首座,隨意道。
“南皇自然是不在乎的,只是元冗身爲女子,迫於身份要嫁您本身就是對元冗的不公平,如今元冗要守着這份閨名,南皇都是這麼霸道不容許的麼?”慕容悅雙手別腰,看着季亦淞淡淡道。
季亦淞因着昨日對於這元冗公主有着莫名的感覺,有些話有些動作,便是連自己也說不清楚道不明白的做了,他答應西皇的請求娶他們的公主,卻從未想過要將自己的感情投入進去,他的心裡,只有衛朧月,那個等他七年,卻被他所棄的衛朧月,別的女人,都配不上!
他直視着她,凌厲的眼神毫不客氣的飛了過去,嗤笑道:“對你的不公平?元冗公主這話說的倒是好笑,你只是你父皇與我的交易,你有何資格談這公平與不公平?”
雲王皺了皺了眉,卻是一嘆,沒有言語。
慕容悅袖子下的拳頭猛地一握,眼睫毛眨了眨,隨即恢復了平靜。
蘇年錦從慕容悅身後踏出來,將她擋在身後,笑道:“南皇這話怎麼說的比錦還無賴啊?”
“哦?”季亦淞嘴角扯過一抹冷笑。
“錦自小便知道,不能欺負老儒婦女,無論錦怎麼紈絝,與那些女子同牀共枕,春風一度,都是你情我願,如今南皇要娶阿悅,雖是我國陛下的意思,但是阿悅也是有思想的一個人,是你要娶的妻子,即便是交易,但是也要顧及一些當事人的意思吧?不然,你這樣不就是和那些地痞無賴沒什麼區別了嗎?”蘇年錦揚眉,說的頭頭是道。
顧子美擡頭看着蘇年錦,眼眸中揚着讚揚。
他與伊然只是慕容悅的侍衛,在南皇面前,也只是一個奴才而已,如今這話雲王不說,也只有蘇年錦這個陶王世子有資格說了。
蘇年錦素有紈絝之名,是南國帝都最無大才之人,卻有着陶王這樣文韜武略的父王,着實讓人關注。
他此次來,在邊境留宿一晚便睡了青樓,引得雲王引動整個小城的人出去尋找,更是在南國朝廷引起軒然大波,成語一個茶餘飯後的笑料,在他入了帝都之後,南皇自然是派人盯緊了他,以防他闖禍,他卻萬萬沒有想到,這個被他當做笑料的人會說出這樣有條有理的話來反駁他。
這裡面與蘇年錦生活的最長久,接觸的最多的便是雲王,在蘇年錦說出這一番話來的時候,他纔是最驚訝的一個人,這小子,從小口齒伶俐,盡是些歪理,卻是從來沒有說過這些有道理的話。
慕容悅擡起頭看着蘇年錦的寬厚的後背,晦澀的神情一閃而過,隨即垂着頭讓人看不出什麼情緒。
季亦淞怔了一下,隨即笑道:“錦世子是認爲朕蠻不講理委屈元冗公主了?”
“是。”蘇年錦少有的認真,鏗鏘有力,堅定道。
“呵……”季亦淞笑了聲,沒有說話。
室內的氣氛徹底的安靜了下來,沉悶,壓抑在每一個人的心上。
季亦淞看了眼小太監,對着雲王道:“雲王爺,不知道可否讓朕太監總管起來?”
“南皇開口,本王自然要給這個面子。”雲王笑容溫和,清雅道。
“小墨子,起來去通知迎客居的人朕馬上就到。”季亦淞起身禪了一下龍袍上的褶皺,淡淡道:“既然錦世子說朕無賴,那朕便做的不無賴一些,元冗公主雖然遲早要嫁給朕,但該有的禮數自然是應當有的,請諸位移居迎客居吧,朕可是留了幾位大臣在那裡接待諸位呢,他們對這位即將嫁過來的西國公主可是好奇的很。”
玩味的視線在慕容悅臉上一掃而過,冰冷的面龐徹底隔絕了他的情緒。
雲王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季亦淞便含着淺笑率先走了出去。
流風默默無聞的跟在身後,臨走前卻是頓了一步,將目光落在慕容悅身上。
慕容悅擡頭,正對上流風的視線,若無其事的別過頭去,跟在雲王身後。
她對這些人都是格外的熟悉,而他們對她卻是一無所知。
她對他的報復從前世便已經宣告結束了,可是命運弄人,這一世,他偏偏要與她爲敵,那麼前世今生,這交雜不清的新仇舊恨,都通通來還吧,你以天下爲賭注,我卻是這一世的親人而已。
你輸了尚且能活,我輸了卻是連帶着家人死無葬身之地,所以,我不能輸,而你,必須輸!
慕容悅仰望着淺藍色的天空,目光格外的清澈,堅定。
蘇年錦走在慕容悅的身後,一雙眸子緊緊的盯着她,雲淡風輕的臉龐下確實揪起來的心,他任由她捲入這局,他任由她被人侮辱,他任由她一步步的踏上那萬劫不復的路,這就是他愛她的心嗎?他不竟這麼問自己,卻得不到任何答案。
天涯海角,刀山火海,你想去,我便陪你闖,這應當是最熟悉的答案吧。
“皇上到。”
小墨子尖銳的聲音喚回了他們的思緒,看着這華麗的宮殿,嘴角勾起一抹慣有的邪笑。
迎客居不單單是一個殿,而是在歪歪曲曲的迴廊中央建起的一個大亭子。
迴廊之下,清澈一片,微風吹來,清澈的水波泛起漣漪。
裡面有着四個人,兩位華髮老者,兩位年輕男子,其中一位,便是迎接他們的肖零肖世子!
“參見皇上。”四人齊齊行禮,一致道。
“免禮。”季亦淞虛扶了一把,指着雲王等人淡淡道:“這位是西國雲王爺,這位元冗長公主,這一位便是陶王錦世子。”
又指着四位大臣對慕容悅等人道:“這位是我朝中頂樑柱蔣太師與江老將軍,這兩位我朝新貴,肖零肖世子,崔承澤崔丞相。”
雙方見過禮之後互相恭維一番了方纔落了座。
雲王也摸不準南皇邀請他們來的意思,和他們應付着,也不多話。
伊然和顧子美作爲下人慕容悅後面站着。
酒過三巡,蔣太師便將視線落在了慕容悅身上,將酒杯舉了起來,道:“元冗公主,您遠道而來,辛苦了,臣敬您一杯。”
慕容悅也不多話,斟滿杯子示意了一番,掩面一飲而盡,將空杯子朝蔣太師方向示意了一下便放下來了。
“元冗公主好氣度,好酒量。”江老將軍立刻讚道。
“江老將軍謬讚了。”慕容悅淺淺笑道。
她的容貌並不是十分出衆,卻就是這麼引人注意,雲王爲防止他們再灌慕容悅的酒,便回敬了回去,即便是這樣,蔣太師還是時不時的繞回來讓慕容悅喝兩杯。
蘇年錦百無聊懶的吃着桌上的菜,時不時的看一下慕容悅,見她面色紅潤,仔細觀察了對面的人,將桌上的杯子斟滿,起身走到蔣太師面前。
雲王一愣,想要開口將他喚回來,蘇年錦懶懶的音調已經響了起來,“蔣太師德高望重,錦仰慕已久,敬您一杯。”
說完也不等他說話,豪爽的一飲而盡,罷了還道一句:“蔣太師都這麼大年紀了,不用滿杯,隨意便可。”
雲王的臉色有些怪,這錦小子從小最討厭的便是那些課業,仰慕別國太師,這話從他嘴裡說出來怎麼就這麼不討人相信呢。
蔣太師面色一冷,拿起杯子立即喝了。
“蔣太師,聽說您門生遍佈天下,這點可比我爹厲害,錦替
我爹敬您一杯。”蘇年錦說完示意宮女替他斟滿杯子。
他一杯下肚,蔣太師也跟着下肚。
“您教出了可以做禮部郎中的兒子,我爹卻只教出了我這個紈絝世子,錦再替我爹敬您一杯。”
……
“您年紀這麼大了還在朝爲官,爲國分憂,錦敬佩您,敬您一杯。”
……
“您真是老當益壯,錦敬您一杯。”
……
眼看着蔣太師被蘇年錦這個無賴給灌得醉熏熏的,也沒有人上前阻止。
雲王自然是樂意見着這個局面的,江老將軍與蔣太師一文一武,看不慣他許久了,見着他這副窘態,嚴肅的面容上一雙充滿笑意的眸子如星子一般燦爛。
而兩位新貴都是聽命於南皇,見着南皇一副有興趣的樣子,自然是不會上前阻止。
似乎這位世子很是護着那位元冗公主啊,季亦淞冷漠的面容上一雙的玩味的眸子注視着慕容悅,隨即又移到了蘇年錦身上。
蘇年錦見着蔣太師喝的差不多了,回過頭看着雲王,無辜的眼睛眨啊眨,道:“雲王叔,我不是故意要灌醉蔣太師的,我只是太仰慕蔣太師了,才犯了錯,您回去罰我吧。”
這樣一幅可憐兮兮的的模樣使得雲王只得暗地裡憋着笑,板着臉道:“就你會闖禍,等着蔣太師醒了,你親自上面道歉去,若是蔣太師不原諒你,我便立即將你遣送回西國!”
“哎……雲王這話就嚴重了,錦世子這樣的真性情,乃是蔣太師最爲歡喜的,怎麼能算是闖禍呢?朕還要感謝他,將朕的蔣太師哄得這麼開心,來人,將朕的那一對會說話的鸚鵡拿來作爲謝禮贈與錦世子。”
“本王替錦世子多謝南皇。”雲王溫和謝道,對着蘇年錦斥道:“南皇大度,免了你的錯,還不快些回去坐好。”
蘇年錦懵懂的看着季亦淞,再回頭看着雲王,呆愣的臉上很是驚訝,似乎是想不通此等大禍被季亦淞一句話就給解決了!
季亦淞見着蘇年錦這樣呆愣的樣子,想着上天總是公平的,賜予了陶王驚才絕豔的才華,卻給了他這個一個無大才的繼承人,生生折斷了他的野心。
“蘇年錦,回去了。”慕容悅起身走到蘇年錦面前,看着他微紅的臉頰,傻傻的眼神,勾脣一笑,扶起他。
她的臉沒有抹胭脂,酒醉後的微紅像是天然的妝容,爲她增添一抹嫵媚瑰麗,讓她原本不出彩的容顏一下子成爲了亮點。
蘇年錦清醒的眸子伸出盪漾出一抹笑意,將身子的重量依靠在慕容悅身上,腳步踉蹌的走了回去。
慕容悅知道這是他故意所爲,卻是沒有出聲。
季亦淞看着兩人扶持的畫面,眼底深處呈現出一抹侵略。
一時間,原本就不熱鬧的氣氛就這樣安靜了下來,看着慕容悅和蘇年錦兩個人。
“小墨子,送太師回府休息,免得蔣夫人來皇宮找朕要人。”季亦淞開口打破了這尷尬,還說了一個笑話,只是這笑話卻有些冷。
小墨子招了幾個侍衛將蔣太師扶起來,蔣太師醉得厲害,走不了路,季亦淞便吩咐用御輦送他出宮,倒是驚了江老將軍和兩位新貴。
蔣太師走後,季亦淞似乎纔想起正題,正襟危坐,道:“朕請幾位愛卿來便是讓你們看看元冗公主,看看她究竟配不配做我南國皇后,如今一看,幾位覺得如何?”
“南皇,我國陛下說了,我國公主只願那一個貴妃之位,南國鳳位還是留給南國貴族女子吧。”雲王道。
伊然雙手一動,往腰間摸去,恍然想起,劍在來之前便被卸了,只是眸中的憤怒卻是難以掩蓋的。
顧子美扯了扯伊然的衣裳,警告的看了她一眼。
蘇年錦乖乖的坐着,突然拂下去一個酒杯,“咣噹”一聲響了,打斷了雲王的話。
“錦世子不願意元冗公主居爲貴妃之位?”季亦淞摸着杯子道。
蘇年錦染着醉意的眸子茫然的看着他。
“他醉了,無意之爲,這乃是我國陛下之意。”雲王冷淡道。
慕容悅自從將蘇年錦扶回來之後,便是一直沒有說話,此時更是垂下頭去,像是這一切都與她無關似的,急的伊然連連朝她傳音。
“小姐,你快反對啊。”
“小姐,你說話啊。”
“小姐……”
季亦淞似乎也是在慕容悅的回答,一直沒有接雲王的話。
江老將軍滄桑的聲音笑道:“西黃這麼做可是委屈了她的女兒啊,據說他可是隻差將元冗公主寵上了天了,如今來到我南國和親竟然不要鳳位,倒是稀奇。”
“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只要南皇疼愛元冗公主,元冗公主一樣可以過的幸福,我國陛下自然會欣慰。”雲王溫和的將江老將軍駁了回去。
“元冗公主的意思呢?元冗公主可得好好回答朕,可別等錦世子清醒了,又說朕無賴不講道理。”季亦淞目光清冷的落在慕容悅身上,輕聲問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