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國的傳聞再一次因慕容悅沸騰起來了。
公主領着隨從逛青樓,這等天荒夜談之事,卻出現在了西國公主身上,而這個公主還將嫁給他們皇上,成爲一國之後!
這讓南國人民既是恐慌,又是無奈,恐慌這個南國國母若是這個樣子,將來怎麼做好天下女子表率,無奈這個公主比之一般的公主不僅膽量大,氣度也大,倒是一個出衆的女子,若是棄了,倒也可惜。
不僅百姓們這般想,今日的朝臣也是這麼想,昨日因着雲王爺說他們公主只爲後不爲妃,使得原本一衆持反對意見的臣子今日徹底舉了贊同票,可是今日上朝只是這個消息露了出來,又使得朝臣一陣堪憂。
此等桀驁不馴的女子,他們這個冷冰冰的皇上,能製得住嗎?
雖然這麼想有損龍威,可他們卻不得不這麼想,聽說這元冗公主在南國可是無法無天,當衆將一對未婚夫妻帶去妓院,要當着未婚妻的面讓男子與別的女子在一起,而這個女子,還是她的堂妹啊!
“還有何事要奏?”季亦淞坐在龍椅上,淡淡問道。
這語氣雖然漫不經心,卻透着威嚴,將這氣氛弄得十分壓抑。
朝臣們也明白,這是皇上不希望有人再反對元冗公主和親的事情了,可是,皇上,是他們南國的皇上啊!
蔣太師身爲三朝大臣,再一次的站了出來,沉痛道:“皇上,這公主娶不得啊。”
“哦?爲何娶不得?”季亦淞擡眼睨了他一眼,淡問,“昨日太師說元冗公主不能佔去了南國後位,恐怕是引去四國動盪,如今元冗公主只希翼妃位,太師也是這麼容不得,太師可否告訴朕,這是爲何?”
蔣太師被季亦淞龍眼一掃,頓時有股涼意從背後冒出來,當初先皇都未給他這種強烈的感覺,如今這個年紀輕輕的新皇倒是給了,可見皇上將來必是南國史上的千古一帝啊,如是這樣,他必定要盡畢生精力好好輔佐皇上,他緩緩彎膝,跪了下去。
“太師。”朝臣一驚,一齊喊道,在寬大的殿下響起迴音徘徊在殿的上空。
季亦淞臉上也是晦澀莫變,冷道:“太師這是這是何意?”
蔣太師摘了官帽,重重的扣了三個頭,將官帽放在前頭,一雙老眼盯着季亦淞,雄音壯志道:“皇上,您若是執意要娶西國公主,老臣便死鑑在這大殿之上!”
“你這是威脅朕不成?”季亦淞一手拍着龍椅,“啪”的一聲伴隨着他的冷聲迴旋着。
“臣,不敢!”蔣太師一雙老嚴格外的清亮,醇厚道:“皇上,南國不久動盪不堪,險些國破,南國百姓因您登基才掃去了一絲陰暗,您是南國皇室唯一的存活者,必將擔起南國大任,可您若是娶了西國公主,便是忠告天下,您與西國聯盟,四國鼎立的狀態畢竟因此而亂,南國元氣未覆,便是首當其衝成爲兩國的攻擊對象,您這是至南國於水深火熱之中啊,皇上,您三思啊!”
蔣太師之中,兵部侍郎也站了出來,跪在太師身後,卻未說話,只是用行動支持了父親所爲。
江老將軍一臉恨鐵不成鋼道:“蔣老不死的,我南國乃是泱泱大國,與其餘二國旗鼓相當,又豈會怕了其餘二國?這麼多年你是隻知道守國了不成?”
“那若是三國聯攻呢?我南國將士再怎麼勇猛,也只能勉強擋住兩國聯供,若是三國聯供必將潰敗,到時候南國百姓怎麼辦?南國怎麼辦?難道投降不成?”蔣太師利眼一掃,怒道。
“哪裡會有三國?我們與西國聯盟……”
“西國公主不計其數,利益當前,又豈會在意這麼區區一個公主!”蔣太師立即出聲阻了他的話頭,怒道。
江老將軍被噎住了,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在帝國面前,兒女私情根本就是如一粒塵土,只會在其中湮滅。
他一輩子都在戰場上,也是知道三國聯供必定是會潰敗,若是那樣,南國將士,南國百姓,南國,都是滅亡,徹底消失在歷史之上。
蔣老頭和他一樣,一輩子都會在朝廷上,活在詭譎中央,他們都是走一步看五步的人,他的話,必定是有道理的。
他雖是討厭他,卻是相信他,就猶如相信他自己,因着他們一輩子都在戰鬥,一輩子都身在戰場,也是同齡者中唯一的倖存者,唯一不同的是,只是戰場不同。
他靜靜的待着,不再說話,他無法去支持蔣老頭,因爲這是他與皇上的戰爭,這是在他的領域。
季亦淞站在上面,冷冷的注視着蔣太師,猶如在看陌生人一般,許久都不曾開口。
他不開口,蔣太師也不開口,自然是沒有朝臣敢開口。
“既然太師擔心其餘兩國不同意聯姻,不如在東國太子和北國太子來了之後,詢問詢問他們的意見如何?若是他們同意朕娶了西國公主,朕再娶,如何?”季亦淞緩緩的坐了下去,斟酌了一番,道。
蔣太師跪在地上,擡眼看了眼季亦淞,
也知道這是他的最後底線,便點點頭,“老臣全聽陛下吩咐。”
也只能如此,等兩國太子來了,再做打算吧。
季亦淞面無表情的睨了小墨子一眼,小墨子立即喊道:“有本就奏,無本退朝。”
朝廷上一片靜靜的,季亦淞便退了下來。
小墨子的聲音在身後傳來:“退朝。”
鐘聲響徹在整個宮裡,如晨間的雞鳴一般。
行宮。
慕容悅一夜未睡,爲青涯療着內傷。
自從這上次因爲顧子美中毒事件之後,慕容悅便是日夜研究醫術,依着這副身體往日對藥材的熟悉度,也是摸了七七八八。
蘇年錦和顧子美守在門外,伊然則是去蓮清驗屍,然後裝館。
雲王一起來,便聽見李副將傳來慕容悅昨夜逛青樓的事件,立即急急忙忙的朝着慕容悅的院子跑了過來。
剛到門口,月樹便飄飄的落了下來,道:“雲王留步。”
“讓開!”雲王心思一沉,冷道。
若是昨日慕容悅的舉動還只是讓他覺得憐惜,今日怕是徹底的惹惱了她,身爲一個待嫁公主,就應該好好待在閨閣裡,竟然去青樓惹事,落了自己的名聲,也落了西國的名聲!
“雲王,主子說了,任何人都不能進去。”月樹重複道。
雲王忽然擡頭看着他,眼眸中盡是涼意,道:“元冗一而再,再而三的犯錯,陛下寬容她,不代表她可以任何錯誤都可以犯,來人,將他給本王拖下去,本王倒要看看,我西國的公主究竟能耐幾何?”
雲王退了半步,一陣風便襲來,劍音相碰,在這個清晨添妝抹色。
慕容悅一臉疲色的走出來,瞧着院中刀光劍影,時不時的這段樹枝兩三枝,喊道:“住手。”
月樹聽話,立即收了劍停手,對手卻是步步緊逼,劍芒在太陽的閃耀刺了慕容悅的眼,腦中立即回想到青涯,身子一縱,撲在月樹的身上,“茲拉”長劍刺入慕容悅的肉裡,鮮血如一條長流似的噴出來落在對手的臉上。
溫熱的,也是驚恐的。
他看着手中握着的長劍,再看着慕容悅閉着眼趴在月樹上,面無表情下小心翼翼的看了眼雲王。
“主子,主子。”月樹拔開劍,點住慕容悅傷口的穴道,拖着慕容悅的腦袋摟着她的腰喊道:“主子,主子?”
“快,讓李副將皇宮請御醫。”雲王愣了一下立即讓刺中慕容悅的男人出去。
此時的月樹只顧着慕容悅的傷勢,無暇顧及其他。
天矇矇亮的時候,慕容悅醒來將蘇年錦和顧子美趕回去休息去了,伊然經過一夜的忙亂,自然也是累極了,這院子只有打鬥聲,又沒有求助聲,自然是不會理會的。
“錦世子,伊然,快起來,主子出事了。”月樹見慕容悅緊閉着眼睛,連一絲掙扎也無,更是慌了神的大喊道。
他們在山花雖然自由,但是雪山老人對他們都是有救命之恩,立少主的時候,更是千叮嚀,萬囑咐,今後他可以死,少主不可以出事。
一開始只是出於使命跟着,可這少主對他們也是極好,如今更是豁出命去救他,讓他如何不心慌。
雲王走過來,想要低聲查探慕容悅的情況,月樹抱着慕容悅一動,冷眼睇着他,道:“你又來裝什麼假惺惺,若不是你,主子會受傷嗎?若不是你的人聽不懂人話,主子會受傷嗎?你們皇室只當主子是個工具,只要這個工具活着,如你所願不就得了嗎?你自作多情做什關心狀?”
蘇年錦連外袍都沒有穿,踢了顧子美一腳立即飛奔了出來,他的輕功好些,是最先出來,見着慕容悅如死人一般躺在月樹的懷裡,臉色蒼白,心從來沒有這麼慌過,立即奔了上去,問:“這是怎麼回事?阿悅怎麼了?”
“她爲我擋劍被刺中了,我怎麼喚都喚不醒,錦世子,你快看看。”見着蘇年錦出來,月樹像是找到救星似的。
“傷口在哪?”蘇年錦摸了摸她的脈,脈象沉浮不定,極其虛弱,靜了靜神,冷靜道。
“後背,離心口不遠。”
“進我的房間。”蘇年錦讓月樹進去,後腳跟進,看着即將跟進來的雲王,用着從來沒有過的神情漠然的看着他,眼眸深處有着一抹殺意,道:“你就不用進去了,顧子美,守着。”
顧子美在蘇年錦出去之後便起身跟着,聽見蘇年錦的話朝着慕容悅那邊投去目光,咬了咬脣聽着吩咐。
他知道,在這幾個人中,蘇年錦隱藏最深,他若是這麼鎮定,那麼阿悅定是沒有危險的。
雲王看着這樣的蘇年錦,心中閃過詫異,卻是沒有當他的話放在心上。
在他的印象中,蘇年錦每每這麼嚴厲的時候,都是說大話的空架子。
顧子美冷眼盯着他,直接道:“雲王請回吧,這裡不歡迎你。”
“本王進去看看元冗。”因着慕容悅受傷,雲王的態度也
好了些。
聽見元冗這個字,顧子美的眼神更冷了一份,猶如犯人行刑時,那斬立決的冷漠。
他道:“你若是想讓我親自動手來請你出去的話,那我也如你的願。”
雲王這輩子也被威脅過,自然是不將顧子美這個十三四的孩子的話放在眼裡,二話不說的踏了進去。
顧子美掌風一動,伊然提着一桶熱水走了過來,輕聲說:“讓我進去。”
雲王一看,讓了讓身。
顧子美收了手。
伊然走了進去,突然回頭,冷眼看着雲王,冷淡道:“那個人,即便雲王藏的多快,我們也一定會揪出來,讓他嚐嚐這種撕心之痛,子美,下最重的手,月樹說的對,若不是因爲他,小姐也不會受傷。”
雲王面色一冷,伊然頭也不回的走了進去。
顧子美嗤笑的看了雲王那個一眼,摸了摸腰間的長劍,一直守在門口,裡面也是安安靜靜的,雲王站了一會兒,便留下來一人關注情況離開了。
蘇年錦從懷裡掏出一個瓶子,倒出一顆藥丸,給慕容悅餵了下去,便不再看她的臉,將慕容悅傷口的布料撕開,鮮血佈滿了傷口,皮肉掀開,很是恐怖。
蘇年錦的手抖了一下,面色難看,頓時將慕容悅的衣服退了下去,斥道:“水還沒來嗎?”
“伊然一出來看見這情況便去打水去了,很快,很快就會來的。”月樹緊握着手,整個身子都在顫抖。
“剛剛是怎麼回事?她爲什麼會受傷?”蘇年錦問道。
“雲王非要闖進來,我攔着他,便和他的人鬥了起來,主子突然走了出來,叫我們住手,我停下來,對方的劍卻刺了過來,我原本可以避開的,可主子不知道怎麼的便衝了上來,打了我一個手足無措,對方的劍就刺中了。”月樹抱着頭,一臉痛恨道:“我現在就去殺了他,爲主子報仇。”
“她原本是以爲她喊停讓你失了警惕,想要上前將你拉開,可是她卻忘了自己的內力在爲青涯療傷的時候消耗的差不多了。”
月樹的眸子中有什麼東西在潛移默化的變化着,雙手握的緊緊的。
蘇年錦撫着慕容悅背上光滑的皮膚,嘴角微微勾起,他就是喜歡這樣的她啊,無賴中有着一絲天真,天真中有着一抹沉穩,沉穩中有着一點冷靜,冷靜中有着一份善良。
“錦世子,水來了。”伊然進來打斷了蘇年錦的沉思。
蘇年錦趕緊接過處理好慕容悅的傷口,開了一劑藥方,最後輸了點內力給他。
“出去吧,讓她好好休息,昨晚累了一夜,都沒有閤眼,趁這個機會讓他好好睡一覺。”蘇年錦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那蒼白的容顏衝擊着他的內心,刺激着他藏在內心深處的殺意。
三人出去之後,蘇年錦朝月樹道:“別輕舉妄動,這樣未嘗不是好事。”
月樹點了點頭。
顧子美一直站在門口,低垂着頭,手中拿着一把匕首玩轉着。
院中趴着一個黑衣人,一把匕首在太陽的下面四方散發着凌冽的光,寒着所有人的心。
旁邊站了一羣人太醫,兢兢戰戰的盯着顧子美手中的匕首,生怕他一不小心就成了院中那一個人的下場。
蘇年錦拉開門一出來,銳利的眼睛掃了一遍所有的人,道:“各位都可以回去了,公主的傷穩定下來了。”
太醫站成了一排,其中一個爲首站了出來,恭敬道:“錦世子,讓我們進去看看吧,也好回去給皇上報告一下。”
“不用了,本世子親自出手,自然會讓公主好好的。”蘇年錦冷睨了他們一眼,拒絕道。
太醫還想要說些什麼,蘇年錦已經走到院子裡黑衣人的身旁,腳踢開他,讓他正面朝上,笑了笑,道:“不是那個人啊。”
顧子美聳了聳肩,接道:“是雲王留下監視的人,我看他不爽,所以不小心把他當了靶子射了幾下,誰知道他這麼沒用,跑都不會跑,一下就被我打中了。”
太醫們抹了抹額頭上的汗,這位少年還真是說的輕鬆,他們親眼見證他這麼恐嚇他,玩弄他,如今卻被他一句帶過。
他們來時若不是安分守己,怕也是同樣的下場。
“嗯。”蘇年錦應了一聲,沒有多做評價,道:“各位都應該走了吧。”
“是。”太醫連忙應道,在四人的視線下出了院子,直奔皇宮而去。
蘇年錦做了幾道手勢便領着三人離開了,目的地就是雲王的院子。
他笑的歡快,閒庭散步的走過去,只是顧子沒卻是清晰的從他身上感覺到了寒意,這是第一次,一像沒心沒肺的他竟然會因爲阿悅從露出他的崢嶸鋒芒。
隨着阿悅回到帝都,百般護着她,又隨着阿悅來南國,即便他知道這是和親,他不阻止,只是跟着來了。
他以爲,他只是懦弱而已,原來,只是隱藏着嗎?
這,就是他對阿悅的愛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