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7章 紙終究包不住火
“大哥,我對象她家不要彩禮。”
徐豐銘站在屋門口說道。
徐慶雙手還繼續解外套釦子,心中不禁一笑。
果然是留過洋的人家,這思想覺悟,真挺高的。
換好衣服,徐慶帶着媳婦和兒子,與隔壁小屋的妹妹以及老太太小屋那邊也剛換了衣服出來的二弟愛國,隨着豐銘,一大家子人一塊在已經暗沉的天色下,朝大院外出去。
傻柱今天把徐豐銘要在老莫餐廳吃飯的事情,全院宣揚開了。
大院衆人見徐慶一大家子人這個時間點出門,知道是要去老莫那邊給豐銘訂親,吃洋餐,紛紛站在各自屋門口張望。
說實在的,大院裡的衆人,還沒一人去外國餐廳吃過飯。
縱然老莫在四九城開了好多年,可高昂的價格,對於普通小市民來說,那不是輕易敢去的地方,令人只能遠遠地張望。
可今兒徐慶一大家子人要去老莫,這使得大院其餘人家,怎麼能不羨慕,眼紅。
尤其是前院裡的三大爺閻埠貴,早都想進老莫去搓一頓,因爲這年月裡,能去那裡吃飯的人,甭說進去吃啥,就是能進去坐上一陣再出去,那在朋友面前也是倍兒有面的事。
閻埠貴從還年輕的時候,見老莫開業,就一直有這個想法,念念不忘,
可是二十多年過去,他卻始終沒進去一次。
兜裡沒錢,哪敢踏進,哪怕是有錢,他聽說吃飯不用筷子用刀叉,還是銀的,一頓飯能吃掉幾個月工資,依着他的摳門性格,打死也不願意。
何況那時候他已經是結婚有孩子的人了,再年輕氣盛,想到一家老小要靠他一人養活,只能望而卻步。
就知道里面吃的都是蘇聯的東西,什麼羅宋湯,罐燜牛肉.聽着就食慾大開。
但沒吃過,閻埠貴也就只能從報紙上,書籍上畫餅充飢。
畢竟民國時期,四九城外國人可是很多的,開的館子也不少。
什麼法國菜,蘇聯菜,四九城的使館區內不少。
自從解放後,便逐漸一個個銷聲匿跡,只有老莫在解放後開業,成了最出名,最令人嚮往的吃洋餐的地兒。
而這主要是,國家大領導們在裡面曾多次舉行盛大宴會,自是令人心馳神往。
閻埠貴叼着菸捲依着屋門口,見徐慶一大子人出了大院,嘬着煙,心裡是很想跟着一塊去老莫,但今天豐銘訂親,他一個大院的三大爺在場不合適。
雖然徐慶父母不在,可也輪不到他去做主充當長輩。
豐銘有大哥徐慶,他沒個由頭,只得轉身掀開門簾朝自家屋裡回去。
今兒一天沒下雪,前幾日也沒下,空氣乾冷刺骨,風一刮,刺痛的人臉生疼。
幸虧都戴了圍巾,稍微能遮擋一點。
徐鴻志拉着自個母親的手,走在靜紅和曉雅中間,一臉的興致勃勃,知道是要出去吃飯,心裡高興壞了。
生在四九城,小傢伙別看年紀小,見識卻一點不低,從小就見過在大街上跑來跑去去的汽車,不管是解放牌卡車還是黑色的小橋車,一瞧就能認得。
街上的館子,自然也沒少進。
以前徐慶接待來四九城出差的工人報刊主編“李峰宏”,有時也會帶着兒子。
另外馬解放或許大茂在外面請客,小傢伙不是跟着自個爸媽,就是跟着豐銘和愛國倆叔叔,反正從小到大,好吃的東西沒少吃。
什麼東來順的羊肉,全聚德的烤鴨
凡是有名號的館子,小傢伙不能說熟門熟路,可也都進去過幾趟。
當然,在變天十年間,這些四九城的百年老店,都迫不得已改過名字,但最近,全都又改回來了。
鬧劇已落幕,老店自是沿用原來的字號。
徐慶和弟弟愛國,豐銘,兄弟三人各自推着自行車,一出大院,在衚衕裡走了沒幾步,徐慶就用自行車帶上二弟愛國。
愛國則把他手裡的女士自行車交給嫂子靜紅,靜紅帶着兒子。
徐豐銘帶着妹妹曉雅,一大家子人,三輛自行車正好夠用。
一出衚衕,自行車依次拐上大街朝老莫過去。
大街上的路燈已亮了起來,在夜色的漆幕下散發昏暗的光亮兒。
街面上行人不多,天氣冷,又臨晚上,沒人喜歡這時候出門,大多數都是緊裹衣服,拎着手裡買的東西,急匆匆地往家趕。
徐慶所住的大院距離西直門附近的老莫餐廳不算近,好在騎車,也就不太遠。
只是在這大冬天騎車,迎着寒風,簡直就是遭罪。
等到了老莫餐廳,僅僅過去二十分鐘,徐慶就凍紅了臉,而靜紅和豐銘也是一樣。
衆人下車,把自行車停好,然後簡單說道了一小會兒,趕緊邁步朝暖和的餐廳進去。
徐慶剛一進餐廳,就一眼掃見了等候他一大家子人的三弟對象唐秀娟。
之前是見過的,所以徐慶一眼認了出來。
而唐秀娟也認出了徐慶等人,忙伸手招了一下,站起身,跑到徐慶和徐豐銘跟前,看向徐慶臉色露笑帶着羞澀道:“大哥,你們終於來啦,快那邊坐,我跟我爸媽比你們早到一小會兒。”
徐慶笑着迴應一聲,在唐秀娟的帶領下,朝一張寬大的桌子走去。
桌前已經坐了唐秀娟的父母,見徐慶一行過來,也站起身迎着。
“您是豐銘大哥,徐廠長吧,您好,我是秀娟父親,唐念國,我經常聽我女兒和豐銘提起你。”
徐慶見對方主動跟自己說話,一臉熱情的同時,還伸出了手,忙摘掉帶了一路的毛線手套,與之相握,也主動介紹道:
“唐伯伯您好,我叫徐慶,您叫我小慶就好。”
兩家人一番簡單寒暄相互認識後,便落座點菜吃飯。
徐豐銘和徐愛國跟曉雅同小侄子一樣,都是第一次來這種格調充滿異國風情的地方來吃飯,顯得有點拘謹。
而靜紅也差不多,這地方,在現如今這年月,一般人真來不起,也就徐慶有後世記憶,對於這種外國餐廳,沒覺得太過稀奇。
裝修挺不錯,在這年月裡來說,算得上是富麗堂皇。
但這不是重點,今兒是給三弟訂親的,這纔是最重要的大事。
點過菜後,在等待期間,徐慶和唐念國敲定了豐銘和秀娟的婚事。
父母不在,徐慶就是家裡的家長,這種事,自然他看着辦。
彩禮的事情,徐慶主動提了一下,雖然他從三弟口中得知,對方一分彩禮都不要,但該說還是得說,禮數不能少。
萬一唐念國改變主意了怎麼辦?
唐念國擺手道;“徐廠長,我就這麼一個寶貝女兒,彩禮我跟秀娟她媽商量過了,我們不要,但是你們家不能讓我閨女受罪。”
徐慶點頭笑道:“唐伯伯,您放心,這一點我向您保證,秀娟要是在我們家受一丁點委屈,我絕不輕饒豐銘。”
唐念國呵呵笑道:“那就好,我閨女也不是金疙瘩,她要是出嫁後,有啥做的不對,你讓你媳婦靜紅同志多教教就是了。”
徐慶再次點頭說沒問題。
既然彩禮可以不用商討,徐慶就直接說起了豐銘和秀娟婚期的事情。
唐念國抽着煙道:“我不講究老黃曆,啥時候都可以,我們兩口子尊重秀娟和豐銘他們倆的意見。”
唐念國說完,一臉疼愛地看向自個閨女。
徐慶則扭頭看向三弟豐銘。
徐豐銘這時出聲道:“大哥,我跟秀娟還沒考慮好啥時候結婚,不過領證計劃在明年立秋之前。”
徐慶聽見三弟的話,眉頭微微一挑,示意豐銘,真不趕緊把日子訂下?
徐豐銘搖頭,表示不着急。
徐慶便只好依着三弟。
其實徐豐銘是顧慮到了自個二哥,他是當老三的,總不能在二哥前頭結婚。
雖說並沒啥,可在外人看來,免不了嚼舌根。
因爲在傳統觀念裡,當哥的沒結婚,弟弟卻先結,不像話。
而徐愛國心裡也明白這一點,都是一家人,兄弟三人之間,哪能不明白對方的心思。
只是他一直沒向家裡透露他的個人問題。
這才造就了此刻這種局面。
然而徐愛國此時也不想說他的事情,覺得這個場合不對。
今天是三弟豐銘訂親,他哪能說討論他的事,多不好。 所以,吃飯期間,徐愛國很少張嘴說話,也就唐念國問他的時候,纔回應一下。
靜紅和曉雅倒是與秀娟母親聊的挺開心,女人就是這樣,三句話就能打成一片。
徐鴻志今天表現的很是乖巧,吃飯既不用靜紅盯着,也不用徐慶幫忙,一個人坐在椅子上,小口吃着面前的食物,心裡感覺特好吃,但不敢輕易表露,誰讓還有兩個沒見過的爺爺奶奶在。
小傢伙害羞啊。
吃完飯,餐廳上了甜點。
徐鴻志吃着母親面前盤子裡的食物,小臉蛋上滿是幸福。
很少吃這種奶油做的甜品,便一邊害羞,一邊又甩開腮幫子吃。
嘴邊不知不覺間就糊了一個圈,逗的衆人哈哈大笑。
徐慶和二弟陪着唐念國喝酒,就把自個面前的甜點讓媳婦給兒子吃。
晚上九點多鐘,兩家人才準備離開,徐慶示意二弟去結賬。
儘管吃飯地兒是秀娟家挑的,但這頓飯,徐慶自不能讓她家再掏錢。
至於兩家人依着國外的慣例,各出各的,更不行。
給自家三弟訂親,哪能那樣。
再說,這是在國內,不是國外。
酒足飯飽,聊的也很愉快。
徐慶更是從唐念國嘴裡得知了不少關於國外的事情。
站在老莫餐廳外面,徐慶帶媳婦、兒子和弟弟妹妹目送唐念國一家離開後,才動身騎車朝自家大院回去。
小傢伙今兒是吃了洋餐,肚皮都撐圓了,一路上喊着肚子脹。
靜紅沒法子,只得停下車,讓兒子走走路,消消食兒。
徐慶和弟弟妹妹也陪着一塊走,正好徐慶能順便問問二弟愛國,他的個人問題進展怎麼樣了。
徐慶和愛國還有豐銘,三人走在前面,靜紅與曉雅則陪着小鴻志在後面慢悠悠地走。
徐愛國撓着頭,小聲道:“大哥,我跟我對象實際上也能訂親了,我也去了她家,見了她父母,就是有個麻煩事,她還不敢讓家裡知道,我也不好意思給你們說。”
“二哥,啥麻煩事,你有啥不好意思說的。”
徐豐銘剛剛訂親結束,心裡敞亮、痛快,一臉的輕鬆,感覺這大晚上的寒風都沒平日冷了,說話也張嘴就來。
就是覺得照相機壞了,剛纔吃完飯沒一塊拍張照有點小遺憾,只能往後再補上。
徐慶朝三弟看了一眼,沒說話,轉而向二弟道:
“愛國,有啥事你說,天塌了有大哥在,你不用擔心。”
徐愛國扭頭朝身後的嫂子靜紅和妹妹瞧了一眼,壓低聲音道:
“大哥,我對象她懷孕了。”
徐豐銘猛然聽見二哥愛國的話,瞬間驚了一大跳,臉色是又驚又喜,呲牙嘿笑道:
“二哥,厲害啊,不聲不響地就跑我前頭去了,我都跟我對象秀娟還沒一塊住過呢。”
徐慶沒理會三弟的打趣話,推着自行車,沉思片刻道:
“多久了?”
“兩個月了。”
徐愛國低着頭,小聲說道。
徐慶心中思緒亂雜,二弟跟他對象有了孩子,他自然是高興。
可這年頭,未婚先孕,很容易鬧出亂子。
當年他剛進廠上班,車間內的二麻子,就跟那會兒還沒結婚的陳小娟拉了個手,差點被陳小娟家裡人活吃了。
鬧了好久,纔算把事情壓下去。
現在,二弟竟跟對象直接有了孩子,這都連親都還沒訂,要是被女方家裡發現,怕是很麻煩。
徐慶望着漆黑的夜空,呼了口氣,側身看向一旁低頭不言的二弟問道:
“你和你對象什麼意思?”
“一開始,我們想去醫院打掉,但是我對象後來不同意,說想生下來,我.現在沒主意。”
徐愛國說完,腦袋低的更低了。
徐慶頓覺二弟的事情棘手,一回到院裡,把自行車讓妹妹在屋門口停好,他自己則朝二弟和三弟住的小屋過去。
關上屋門,徐慶讓豐銘看着把屋裡的火生旺一些,然後坐在牀邊向二弟說道:
“愛國,你對象她家是做啥的?”
徐愛國站在一旁,說道:“大哥,我對象她父母當官,她媽是在咱們四九城市教育單位當主任,她爸是”
徐愛國欲言又止,看向自個大哥,半天不敢說話。
“是啥啊?”徐慶抽着煙問道。
“是部隊裡的一個師.長。”
徐愛國說完,立馬腦袋低垂下去。
徐慶抽着煙,心中驚愕,不知該說自個二弟本事大,還是說他膽子大。
明知對象身世顯赫,倆人沒結婚就敢住一塊。
這要是被人檢舉,先不說他對象傢什麼反應,就旁人聽見,都免不了吃驚之餘,在背後說三道四。
徐慶抽了兩口煙道:“愛國,那你對象她父母對你們的交往怎麼看?”
徐愛國道:“大哥,我上次去愛倩家,見了她爸媽,他們同意我跟愛倩交往。”
“沒問咱家情況?”
“問了,我照實說的,說大哥你在五分廠當廠長,我嫂子在文工團,豐銘在五金廠是科長,曉雅在鋼琴廠上班。”
徐慶聞言,哦了一聲,將菸頭扔進爐子裡道:
“愛國,那你對象有沒有跟她父母說你們想結婚這個問題?”
徐愛國見大哥沒太生氣,緊張的神情舒緩下來道:“說過,她爸沒啥意見,平時很少在家,全都讓她媽負責。”
“那她媽什麼意思?”
“她媽挺喜歡我的,說以後我要是真跟愛倩結婚了,她幫我們帶孩子。”
徐慶一聽,覺得二弟這事有戲。
既然對方父母不介意什麼門第懸殊,這就好辦。
徐慶嚴肅地看向二弟問道:“愛國,你跟你對象是真心喜歡的嗎?”
“是啊,大哥,你怎麼這麼問?”
徐慶嘆氣道:“不問清楚能行嗎?你倆要是真心想在一起,那大哥我過段時間,等廠裡放假,就帶你趕緊過去訂親,然後你倆領證,趕在年前把婚一結,省的你對象肚子大起來,被人家家裡人知道,麻煩。
紙終究包不住火不是?”
徐愛國嗯了一聲,接受了大哥的提議。
然而沒過幾天,徐慶就帶着愛國去了愛倩家。
因爲愛倩的肚子,已經開始顯大,多虧這是冬天,都穿着厚棉襖,不仔細看瞧不出來,但徐慶知道不能再拖了。
真要是拖到愛倩的家裡人察覺,那到時候再去人家家,他就是帶着二弟去負荊請罪都不一定能見着人,更別指望訂親了。
因此,徐慶下午一下班,騎車就趕緊從五分廠回了自家大院,進屋把衣服一換,將靜紅和曉雅下班回來時買的禮品拿上,就騎車和愛國匆忙朝大院出去。
此刻,徐慶坐在二弟對象家中,說明來意後,就跟愛倩的父母商量着愛國和愛倩的訂親一事。
愛倩的父親,戎馬一生,對於兒女的事情,真就像愛國說的一樣,不怎麼過問,徐慶剛一說完,就從沙發上起身,聲音如洪鐘一般道:
“這種事情,他們自己看着辦,我不管,也不插手。
閨女我是養大了,她喜歡誰,那是她的自由,只要你們家不虧待就好。”
說完,轉身直接帶着警衛員就走了。
留下有些尷尬的愛倩母親,連同愛倩跟她的幾個姐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