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江,九龍。
“開飯了,老爸。”
軟糯的聲音傳來,一個小女孩抹着臉上的汗水,對着外面正收拾衣服的漢子說着。
漢子個頭高大,粗壯的肌肉,將身上的白馬褂撐起,赤着胳膊,小心的收拾着。
聽到屋子裡傳來的聲音,略帶猙獰的臉上露出一抹溫柔。
“又胡說,你會做什麼飯?”
漢子將跑過來的女兒單手抱起,還小心的避開剛晾曬好的衣服,生怕被女孩身上的泥水弄髒了。
“我沒有胡說,媽媽在一旁教我的,我都做出來大米飯了。”
小女孩認真的說着,漢子也不當回事,抱着孩子往屋子裡走去。
這是一間簡陋的房子。
自從北邊來到這裡,漢子在這裡成了家,現在有了孩子,更是紮下了根。
屋子裡並不明亮,可能與這邊的建築有關,一間屋子分成兩半,一半睡覺,一半生活。
牀上,一個面目蠟黃的女人看到父女倆進來,想要起身,卻是被男人攔下。
“婉婷,好好休息,別起來。”
漢子放好衣服跟孩子,來到牀前將女人扶着。
“阿牛!”
女人看着漢子,眼中有股莫名的哀傷。
“你看,這身衣服,剛發下來的,明天就去報道了。”
阿牛將衣服拿過來讓妻子看着。
“剛洗完的衣服要拉直,你看看,都好多皺紋呢,一會兒我給你熨燙下,不然怎麼穿出去啊。”
阿牛摸着後腦勺,這種事他這五大三粗的漢子還真不會。
“婉婷,明天你一起跟我去吧,讓谷伯再給你看看,開兩副藥。”
“阿牛,谷伯已經對咱們夠好的了,這次你又去當護衛隊員,咱這家裡,裡裡外外要是沒有他們幫襯,哪能有現在的日子啊。”
“不能再給他們添麻煩了。”
女人撫摸着女兒的小腦袋,“再說了,我這病是命裡帶來的,吃藥也不管用,何必浪費人情呢。”
阿牛欲言又止,不過看到妻子女兒溫馨的模樣,不再提傷心事,而是將一旁的桌子拿出來。
女兒高興的搬着凳子,“老爸,這頓飯是我做的呢。”
阿牛看着妻子,妻子也笑着點頭。
“告訴爸,你做的什麼好吃啊?”
女兒笑着,指着地上的電飯鍋,“我做的大米飯啊。”
阿牛一愣,隨後上前仔細打量着電飯鍋,發現沒有傷痕後才鬆了一口氣。
這臺電飯鍋可不是他們家的,而是作爲護衛隊員的一種福利。
若是不當護衛隊員,就得將電飯鍋交上去,當然也可以買下來。
但,現在一臺電飯鍋可是要三十英鎊的啊。
他們家一年,都掙不了這麼多。
聽說這電飯鍋是北邊生產的,漢子對北方的印象還是跑路前的飢寒落後模樣,這幾年也沒有回去,卻不想,北邊竟然發生這麼大的變化。
作爲惠民商店的護衛隊員,對於商店裡的物品瞭如指掌。
正因如此,才讓他有些懷疑,是不是印象裡的那個北方了。
“爸爸,吃飯啊!”
“嗯,吃飯。”
啪嗒
電源斷開,打開鍋蓋,蒸騰的熱氣從鍋裡面冒出來。
阿牛用力吸一口氣,米飯的氣息涌入鼻腔,讓他判斷出,這是一鍋好米。
用筷子在裡面攪了攪,香氣更盛。
“小欣會做飯了啊。”
阿牛欣慰說着,女兒昂起驕傲的腦袋,自豪的說着,“那當然了,這麼簡單,我一看就會了。”
隨即投入到微笑的母親懷裡,“媽媽以後再也不用擔心我不會做飯了。”
哈哈哈
阿牛笑着,一家人開始吃飯。
米飯,鹹菜,卻是格外溫馨。
“洪阿牛,快點,集合了。”
剛吃完飯,門口就傳來叫聲,聽聲音還不止一個。
洪阿牛聽到聲音將碗裡的最後大米舔到嘴裡,端起缸子喝一口水,“小欣,看好媽媽。”
“爸爸馬上就回來。”
妻子聽了,“你小心啊。”
漢子點頭,立馬跑出去。
門口,威哥領着阿塔跟二毛站在一旁,三人身上都穿着一樣的衣服,旁邊二毛還在拽着袖子,不時放下又挽起來,很是愛惜。
自從惠民商店在這裡開業後,威哥就跟幫裡的老大分道揚鑣,成了商店的護衛。
而阿塔跟二毛想了下,也跟着過來。
當然,這樣的人還有很多,畢竟以濟人堂的影響力,在這裡還真沒人敢動。
加上李三他們的到來,幾個不長眼的勢力遭到清算後,這一片混幫派的人更不敢碰這硬茬了。
“威哥,這麼晚了,啥事?”
“別說了,我也是剛得到小七哥的通知,今晚有貨物到碼頭,要看着點。”
威哥說着,神情卻是驕傲。
現在惠民商店的貨物那可都是搶手貨啊。
那些從北邊運送過來的水果,以前香江市場上的水果貴的要死,可北邊的便宜啊。
還不是一般的便宜。
就拿蘋果來說吧,以前在香江的超市裡,他們要買蘋果都是按個買的,但現在直接論斤了。
以前,水果那是有錢人才吃得起的玩意。
但現在,他威哥也能拎一袋子蘋果回家了。
想到老豆看他的欣慰眼神,讓他升起莫名的驕傲。
他威哥,終於出息一回兒了。
除了水果,北邊那的香皂也不錯,還有香菸,也挺好的。
香江這裡已經熱起來了,一天不洗澡就難受。
雖然用水緊張,但必要的梳洗還是有的。
用那梅花香皂,不僅有股香味,還容易起泡,用來洗頭也不錯。
最讓大家喜歡的,就是給衆人帶來便利的電飯鍋了。
這種電飯鍋,用家裡老豆的話說,就是個傻子也能做飯。
“威哥,趕緊的吧,小七哥不喜歡等人。”
一旁二毛提醒道,威哥點頭,“對對,咱們趕緊走,去碼頭。”
洪阿牛點頭,不過離開前,卻是將一根手臂粗的齊眉棍拎上。
四人一路小跑很快來到燈火通明的碼頭。
然後就看到一羣人圍在中間,威哥心一沉,立馬上前。
恰在此時,看到前面領頭的,不正是自己以前幫會的老大嘛。
對這傢伙威哥可是瞭解的很,無利不起早,這次來還不知道是衝着什麼來的呢。
“讓讓,都讓讓。”
威哥在後面喊着,前面的人回頭看了眼,發現他們穿着的隊服,紛紛讓開道路。
洪阿牛拎着棍子率先上前,他心裡同樣焦急,萬一出了事,自己就得失業啊。沒了這份差事,難道繼續去做苦力?
家裡的妻女剛過上好日子啊!
四人穿過人羣,前面的老大正對着小七說着,威哥聽了兩句,拉住準備上前的洪阿牛。
“七哥,兄弟帶人來,絕對放心。”
“我阿龍在這一片,最講信譽,你放心,交給我們,絕對給你做好。”
洪阿牛在一旁聽了,有些摸不着頭腦。
威哥帶着三人移步到七哥身後,在他們這邊還有七八個護衛隊員,各個穿着制服,神情嚴肅。
“阿龍,我也不怕你有什麼別的心思。”
小七雖然年輕,但說話卻是穩重。
“咱們今後打交道的多了,你若是有什麼歪主意,今後這九龍”
“七哥,七哥放心,我阿龍從來都是本分人!”
說着還看向威哥,“要不你問下阿威,以前我們就在一起的。”
小七看了眼威哥,後者趕緊點頭,“老大的信譽還是有的。”
小七點頭,隨後從懷裡取出一疊紙,“每人一張,具體到名字,家庭住址。”
阿龍立馬接過,隨後對着身後的小弟吆喝起來,“都過來,一人一張。”
“那個,那個小四眼,你識字,給大家寫寫,快點搞定啊。”
一個戴眼鏡的青年被推出來,看看左右無奈點頭。
在這幫派裡,識字的就兩個。
一個是他,一個就是威哥了。
“七哥,這是怎麼回事?”
威哥問着,小七卻是將目光放在洪阿牛身上,“你衣服呢?”
洪阿牛一紅,“洗了,沒幹。”
“不是兩套嗎?”
“不,不捨得穿。”
“以後上工要穿制服,在北方,工廠裡都有職工衣服,咱們這裡也要按照規矩來。”
洪阿牛點點頭,“我,我知道了。”
小七最後看向威哥幾人,“今晚有兩艘船進港,咱們負責一艘,力哥負責一艘,要儘快將東西卸完,咱們要做好防備工作。”
“這麼多?”
“多?”
小七露出驕傲的神情,“你知道這幾天收到的電飯鍋訂單有多少嗎?”
威哥跟二毛幾人都豎起耳朵。
小七卻是豎起一根手指。
威哥猜測着,“一千臺?”
小七笑着,“加一百倍。”
幾人愣住,阿塔突然跳起來,“啥,一萬臺?我的天哪,這,這得多少錢啊。”
說着,還在那裡數着手指頭。
啪
威哥直接一手巴掌拍在後腦跟上,“蠢貨,一千乘以一百,是,是十萬臺!”
阿塔手指亂顫,咕咚一下嚥下口水。
一旁的二毛更是傻眼,周圍其他人在聽到一萬臺的時候已經震撼了,現在聽到正確答案,立馬跟阿塔一個樣。
“行了,別傻呆着了。”
“上面領導說了,這次交易若是成功,咱們都有獎勵拿。”
“好好幹。”
“是,七哥。”
“保證完成任務。”
衆人迅速進入崗位。
沒多久,一艘貨船從外面進來,在周圍還有一艘快船,那是當地政府負責‘護衛’的。
“哪位是李民同志?”
船停下,一個腰背挺拔的青年跳下甲板,目光掃視衆人。
小七立馬上前。
“你好,同志,我就是。”
青年恭敬行禮,小七立馬回禮。
這一刻,在周圍人的眼中,很是莊正。
“老大,這,就是北邊的人嗎?”
四眼問着,阿龍用力點頭,“對,這就是,我們的人。”
交接很迅速,這次船上除了一批梅花清熱解毒液外,其他的都是電飯鍋。
經過特殊木盒包裝的電飯鍋整齊碼成排列,數量一目瞭然。
衆人動手,很快船艙就被清空,隨即在快艇的跟隨下離開碼頭。
“七哥,一共六百臺,數目正確。”
“好,讓兄弟們再辛苦一下,等會兒再裝船。”
阿龍等人不明所以,不過很快就知道怎麼回事了。
一艘大船緩緩靠近,船上的人卻是代表當地政府的人。
小七將單據遞上,爲首的不列顛人見了露出和善的笑容。
等衆人將卸下的貨物裝上船後,不列顛人笑着留下一句‘goodbye’。
“七哥,他們要去哪?”
“爪哇!”
“這麼遠?”
“遠嗎?下次還有更遠的,等着吧。”
幾人震驚的坐在碼頭上,一支支來自北方的香菸被髮下去,星星點點,有說有笑。
牀上。
商人看着船艙裡的貨物,心裡計算着這一趟的利潤。
“先生,我們有必要對他們這麼客氣嗎?”
身邊來自天竺的僕人不忿的說着,剛纔主人給對方個的態度讓他難以接受。
在他看來,這裡的人地位應該比他還低的。
商人瞅了一眼,對方這時候打斷自己的計算,讓他很不爽。
“你知道什麼?”
“這,這些東西,只要轉手就能獲得一倍的利潤,一倍啊,懂不懂?”
“二就是這樣,在那裡也是有價無市啊,不抓住這次機會,上帝都看不過去。”
“以後,這種話不要讓我再聽見。”
“是,主人。”
僕人低着頭,神情惶恐。
商人卻是盼望着,這船再快一點,然後藉助叔父的關係,多搞兩船這種好東西,將他們賣到更遠處。
半夜時候,力哥帶着另一批人來交接。
隨後,又是一船貨物卸貨,不同的是,這次船隻更大,攜帶的貨物更多。
前來裝載的船變成了兩條。
他們的目標是柔佛和呂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