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本西北帶回來的本子上,那機牀的大大小小的部件,上面記錄着數百個,有時候一頁紙上就有四五個,想要將這些部件全部轉化成稿紙上的設計圖,這本身就是一種考驗。
好在。
辦公室裡的稿紙夠多。
楊小濤的精力夠多。
這也是多虧了自己先前愛畫圖設計圖的原因。
輕輕的將最初的計劃書按在一摞圖紙上面,厚厚的一摞。
“手搓機牀計劃書!”
這一刻,婁曉娥終於看清楚,輕輕讀出來,心中的震撼,不斷敲擊着心靈。
“是不是,覺得很受衝擊?”
楊小濤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婁曉娥擡頭,然後如同小雞啄米般點頭。
若是隻看着幾個字,還能說是空中樓閣,做着美夢。
但再有後面那一摞圖紙,親眼目睹着圖紙出現,這,就是現實。
手搓機牀,看起來,未必不行。
辦公室裡。
楊小濤再次出現在楊祐寧面前,不同的是,這次楊小濤拿着一摞稿紙來的。
“廠長!”
“哦,車間裡都看過了?”
“走了一圈,都瞭解。”
“怎麼樣,有什麼想法?”
楊祐寧看着楊小濤手上的東西,露出來的線條讓他明白,這是一摞圖紙。
臉上的笑容立馬堆出來。
啪嗒
楊小濤將手上厚厚一摞圖紙放在桌前,不等楊祐寧查看,便開口解釋。
“廠長,我走了一圈看下來,覺得想要改變現如今的情況,只有一個辦法。”
“製造出我們軋鋼廠的機牀,用機牀來提高生產效率。”
“而且這臺機牀,還可以當成我們的母牀,今後可以加工其他部件,也能生產其他機牀零件,漸漸增加機牀的數量.”
楊小濤一頓說,楊祐寧卻是愣愣的坐在凳子上,看着計劃書上的幾個大字,久久無神。
他本以爲楊小濤來說的是關於柴油機的事情,畢竟這事在先前通話中,楊小濤已經表示過,這件事在他看來是件好事。
雖然現在最主要的是‘飛鷹’高壓鍋的生產,但汽車的柴油發動機同樣重要啊。
他可是聽說了,國內不少汽車工廠都在埋頭研究柴油機,當然其他廠家也有這意願,甚至國家還給了一些重要單位下達了任務。
但到現在一直沒有聽說誰家將這東西搞出來,所以他對楊小濤研究設計的柴油機十分好奇,並且抱着很大的希望。
可現在,面前擺放的是什麼?
‘手搓機牀計劃書’。
機牀?
還手搓?
楊佑寧瞪大眼睛然後使勁擠了擠,看着楊小濤還在那講解,張張嘴,不知道該怎麼說。
你不去搞柴油發動機,你要搞機牀?
這,上來就搞個大炸彈啊。
機牀,好東西啊。
只要是個工人,尤其是軋鋼廠的工人,對這東西都不陌生,甚至是都寶貴着呢。
因爲車間多少機器就是這東西鼓搗出來的,有了機牀,可以做好多東西,機牀造機牀,這就是工業的母機啊。
可這什麼母機,都是國外造出來的啊,咱們國內別說造機牀了,就是及創造出來的軋鋼機都沒幹成。
你倒好,上來搞一個手搓機牀,你怎麼不手搓航母啊!
此刻楊祐寧的心理活動就跟驟雨打在湖面上,那是一圈挨着一圈,最後都不知道楊小濤說什麼了,自己想什麼了。
完全懵了。
“廠長,這些圖紙都是從西北那臺機牀上得來的,在這基礎上,我做了一些調整.”
楊小濤聲音傳來,雖然沒有得到系統的承認,但這基本上從原機上扒下來的,以楊小濤八級工程師的水準,這點判斷力還是有的。
楊祐寧終於回過神來,但自己不知道該說啥。
“你先等會,喝點水,我緩緩。”
楊祐寧拿起水缸子,發現缸子裡的茶水已經見底。
楊小濤見此趕緊去拿暖瓶,結果暖瓶也沒水了,兩人一起尷尬着。
“小強,死哪去了。”
楊祐寧的吼聲再次出現在樓道里,緊接着就傳來一陣腳步聲。
其他等待下班的人紛紛坐在座位上,盤算着又有啥事。
“廠長,您不是讓我去看着點發貨嗎?”
“看什麼看,趕緊打水去。”
“哦!”
“還有,順便將老陳和國棟叫過來,趕緊的。”
“是。”
等小強拿着暖瓶離開,楊祐寧才覺得心裡舒服點,然後拿起楊小濤遞過來的計劃書,仔細看起來。
漸漸的呼吸卻在加重。
國內什麼情況他心裡清楚。
先前聯盟支援的時候,確實有一批產業得到扶持,這其中就有機牀製造業,不少工廠都是國家重點建設單位。
可惜,後來聯盟撕毀協議,撤離專家後,這些工廠的發展陷入瓶頸,不少工廠只能用半吊子水平磕磕絆絆的前進着。
這其中,不少廠家也試着解析國外的機牀,但做出來的,別說用於生產機牀,就是跟原先的機牀都有很大差距。
加上國內的機牀不多,高精度的機牀更是沒多少,誰也不敢隨便拆。
楊小濤去西北碰到的那臺機牀,在國內也算是高精機牀了,要不然這麼多年,製造廠都不敢扔掉,那可都是寶貴財富啊,沒有一機部大佬們的發話,誰敢亂碰?
丟一個零件,都是罪過。
這些年也偶爾聽說誰家做了什麼機牀,但那都是小型機牀,或者在國外眼中就是普通機牀,就跟虎鉗臺似的。 可眼前的這份計劃書,這是要將西北的那臺高精度機牀搓出來啊。
而起聽楊小濤那話裡的意思,還修改了?
更精準?
怎麼這麼不敢相信呢。
楊祐寧看的仔細,甚至連後面的圖紙也一張張的看着,雖然看不懂,但不妨礙他欣賞啊。
嗯,這小子製圖的本事又進步了,這線條畫的,比畫畫還好看。
沒一會兒,小強跑進來,將兩人杯子倒上水,然後陳宮和王國棟跟着走進來。
兩人剛坐下,就看到楊祐寧伸手指着一旁的楊小濤,“這傢伙要搞一臺機牀。”
兩人聽了並沒有反應過來。
他們倆被小強急急火火的叫過來,本以爲出來什麼事呢。
聽到楊祐寧不着痕跡的說兩句,都是楊小濤的事,倆人也沒覺得奇怪。
畢竟楊小濤能搞事是出了名的,不同的是這傢伙搞得事都搞成了。
大家都習慣了。
可這句話,在他們腦海中傳遞了三秒,纔回過味來。
陳宮立馬瞪大眼睛,“啥?你說啥?機牀,什麼機牀?不是柴油機,拖拉機嘛,怎麼蹦到機牀上了?你沒說錯?”
楊小濤見此有些無語,用得着這麼大驚小怪嗎?
不就是‘複製’一臺成型的機牀嘛,這以後要是自己設計機牀,那還不得把牙飛出來?
一旁的王國棟也沒好哪去,臉上漲紅,就跟憋氣似的。
楊小濤沉靜解釋。
“確實是機牀,就是西北的那臺。這機牀精度很高,起碼在國內來說,相當高!”
“所以,只要我們搞出來後既可以生產商品的部件,也可以加工一些機牀的零件。”
“換句話說,這臺機牀只要做好了,就是咱們軋鋼廠的母機,將來可以用它做出更多的機牀。”
咔嚓
王國棟手上的搪瓷蓋子被用力滑到了一旁,缸子裡的熱水差點燙着,臉上有些猙獰!
不過神情很是激動。
“你,你,你怎麼敢想啊。”
“現在國內啥情況你不知道?一機部統籌規劃,這機牀不是誰都能做的,爲什麼?還不時怕那些個頭鐵的,沒那本事硬要逞能,浪費人力物力不說,還白瞎功夫。”
“你再看看那些批准製造機牀的,那可都是國家堆了一堆專家,拆了一堆機牀纔敢下手的,就這樣,成果呢?”
“你啊,你,真敢想,還要搞機牀,我的老天爺啊。”
“這要是做出來了,老陳,老楊!這要是做出來了……”
王國棟難得說了這麼多,雖然前面的意思跟後面的意思有點衝,但從他那神情上能夠看出來,他,心動了。
楊小濤走到桌前,將計劃書拿起,“這是我從西北那臺機牀上親自測量做的圖紙,每一張,我都敢保證準確無誤。”
“這其中的設計,也已經吃透了。”
“現成的就在這,只要按照上面的要求做,只要物資到位,我用個人聲譽擔保,一定搞出來。”
這一刻,楊小濤神情無比嚴肅,“三位老大,你們就說,做不做吧!”
屋子裡,寂靜無聲。
砰!
嘩啦
空蕩蕩搪瓷缸子從桌子上蹦起,下一秒砸下。
楊祐寧猛地站起來,右手還保持着錘擊的姿勢。
“話到這份上,肉都遞到嘴邊了,還猶豫什麼,哪有不吃的道理?”
楊小濤在一旁發愣,看不出楊佑寧這到底是啥情況,話裡的意思是同意吧。
可你捶個桌子幹啥,好像要拒絕似的。
卻不知,楊佑寧那是心裡激動的不行。
腦海中已經浮現出軋鋼廠製造出機牀帶來的轟動場面。
純粹是激動啊。
身體不受控制。
“哈哈。老楊這話聽着提氣。不吃,對不起咱這肚子啊!”
陳宮也站起來,“不就是點人和材料嘛,咱們軋鋼廠最不缺的就是能人。”
“材料,老子豁出去這張老臉也給你要來。”
劉國棟也站起來,“對,搞出這機牀,咱們軋鋼廠就是名副其實的全國龍頭企業,誰還敢說咱們只是個賣鍋的?”
楊小濤笑了。
這事,穩了!
“對,以後不僅沒人敢說咱,以後還得求着咱們給他們做機牀,做部件,哈哈。”
“對,讓那羣傢伙知道,軋鋼廠,可不是隻玩鋼板的。”
“這叫什麼,這叫磨刀不誤砍柴工。有了這機器,咱們飛鷹還是事嗎?”
三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說着,描繪着美好的藍圖。
楊祐寧默默將手放在背後,使勁甩了甩,剛纔不覺得,這會兒手指頭生疼。
但心裡面,樂翻了天。
楊小濤都說能成了,他有啥好猶豫的?
況且,這軋鋼廠,還有比楊小濤更有能耐的?
沒有!
所以楊小濤說能成,那就一定能成。
下定決心,隨後楊佑寧鄭重看着楊小濤,“小濤,這件事,你來牽頭主持,全廠的人,看中哪個用哪個,誰有意見,讓他跟我來說。”
“好。”
楊小濤痛快點頭,等得就是這句話!
“老陳,這上面的需要的材料,你去協調,實在找不到的,跟我說,我去找人。”
“放心吧。”
“國棟,這段時間,你看着點車間,基本盤不能崩。”
“明白。”
楊祐寧說完,三人離去各自忙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