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處長早上好!”
“你怎麼又換這兒來了?”
李學武看着給自己開門的是趙老四。
實在是有些禁不住小子的歡迎詞,皺眉問道:“周常利呢?”
“他去看正門了”
趙老四笑着解釋道:“婁姐說他不夠熱情,便讓我跟他換了”。
李學武懷疑地看了看這小子,就是給開個門、關個門,跟熱情有個毛的關係?
雖然心裡嘀咕着,但把車停好後,還是沒再說什麼。
這門衛也是俱樂部管理處的工作,李學武不好直接說話。
不過看着微笑着目送自己的趙老四,李學武感覺背後直癢癢。
難道自己還是個賤皮子?
以前去洗腳的時候門口的保安不也這麼客氣嘛,怎麼感受了這個時代的服務標準後自己的感官標準也退化了?
“喲!這不是新郎官嘛,還有空出來玩兒啊~”
要不說今天從一進門就覺得不對呢,走到管理處這邊剛一進門就聽見了這麼一句。
“哎呀~走錯了走錯了”
李學武剛邁進屏門的腳又退了回去,見着婁姐追了出來,便笑道:“我是來串門的,沒想到不知怎麼走到醋店來了”。
“去你的!誰吃你的醋!”
婁姐嗔了一句,瞪着李學武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好像結了婚的李學武就不一樣了似的。
李學武卻是四周踅摸了一圈兒,問道:“人呢?怎麼就你自己個兒?”
“樓上呢,我爸也在”
婁姐看着李學武穿衣的風格都變了,以前都是白加黑的成熟裝,今天卻是海魂衫配了條修身的卡其色褲子,腳上的皮鞋也換成了帆布鞋。
這一身可真是走在了這個時代的時尚關鍵了。
無論是海魂衫還是還沒普及的卡其布,亦或者是那雙帆布鞋,都是少見的玩意兒,
尤其是李學武今天開車來的,胸口還卡着蛤蟆鏡,這麼一看也太時尚了。
“你媳婦兒給你搭的衣服?”
“這個嗎?”
李學武剛想上樓去看看,見婁姐問了,便低頭看了看自己,問道:“好看嗎?”
這特麼讓婁姐怎麼回答?
“挺好看的,顯年輕,比你以前那種衣服好多了”
婁姐歪了歪嘴角誇了一句,以前自己也曾要改變他的穿衣風格,卻是被他拒絕了。
現在呢?
這就是個大混蛋!
李學武瞧見轉身往樓上走去婁姐,不由得咧嘴笑了起來。
今天他來的早,聚會的人都還沒來呢,樓上也只有婁父跟竇師傅在。
婁父這些日子是天天來上班的,這些年在家都要閒出屁來了,終於有了點兒正事兒幹。
雖然李學武已經明確表示了,在這上班是一分錢都不給的,不僅不給,還得倒搭錢。
可這他也願意,這邊的方案和規劃都是他經手的,實施和管理都方便的很。
竇師傅今天也是來這邊看工程,前期找了很多人來這邊搞地下水和電的改路,忙了好一陣,也是這幾天才忙完。
要不怎麼說改房子比蓋房子還費勁呢,光是這下水管和電線管的線路重新鋪設就夠費勁的。
按照李學武的要求,既不能改變原來的外貌,又不能耽誤了水電的使用。
這上水和下水都好說了,掏溝埋管唄,可這電,卻是讓竇師傅費了不少腦筋。
現在外面接進來的還都是鋁包線,可李學武要求他用銅包線。
竇師傅不理解啥意思,但李學武就要求這麼幹,因爲他知道,這種老宅,大部分的材料都是木製的,鋁線實在太危險了。
而且這邊以後的電器且少不了呢,幹一次還不得弄徹底?
今天就是請婁父驗收,同時討論下一階段的改造施工。
“呦~來的這麼早啊!”
李學武一進門,竇師傅便笑着打了個招呼,李學武也是笑着應了。
“還是您早,這才幾點啊,夠忙的”
“嘿!幹這行,吃辛苦錢兒唄”
竇師傅也是會聊天兒,逗着李學武說了幾句,卻是沒往婚禮上面聊。
李學武跟着兩人討論了一會兒二期的改建工程,竇師傅便說要去看看施工,一會兒再回來。
眼瞅着李學武有話跟對面兒的這位婁經理說,他哪裡看不出明白事兒來。
等送了竇師傅走了,婁姐也走了進來,李學武剛纔也叫了她。
“是有信兒了?”
婁姐拿着暖瓶給父親和李學武的茶杯裡續了熱水,同時問了李學武一句。
“嗯,跟港城通訊社的人談好了”
李學武點頭道,沒意外婁姐能看出他來的目的,畢竟還有什麼事是需要他鄭重其事地來找她爸談的,還得叫上她。
“通訊社那邊安排帶您出境,您在港城有一個月左右的活動時間,他們會指導你來申請辦理企業的所有手續”
“那錢……?”
婁父擔心的還是錢,他們共同的這筆投資可是不好帶出去的,那可不是三五十、三五百、三五千塊錢啊。
“這您不用管”
李學武的手指輕輕敲了敲桌子道:“那邊辦企業用不了多少錢,更何況您有一個月的時間呢”。
說着話還看了看婁父,道:“至於您是否要去看看親人,或者跟親人有什麼打算,這我不管,但您回來前,必須把企業所有的運營條件都準備好,以保證婁姐過去就能開展工作”。
“錢,會跟着婁姐走”
李學武不等婁父再次發問,直接了當地擺明了自己的立場。
說白了就是不信任婁父,這錢可不能跟着他出去,只有當他回來的時候,跟着婁姐去港城。
而且這錢還不是在婁姐手上,到用的時候李學武自然會把錢送到公司的賬上。
“這個月走?”
婁父對於能出去看看還是很嚮往的,那邊畢竟有他的親人在。
“不大能確定,可能是下個月”
李學武也沒給他準話,解釋道:“那邊需要時間準備,咱們這邊也是,現在啥情況您也清楚”。
“那我就準備去港城的方案”
婁父是個殺伐果斷的生意人,自然知道李學武說這邊的準備是指什麼。
“如果是下個月走,那我回來的時候就是七月份了,這邊的管理處也能走上正軌”
“嗯,回來後還是您管着這邊”
李學武想了想,又道:“如果您有合適的人也可以介紹過來,咱們這除了沒有工資外,待遇還是很不錯的”。
拋開工資談待遇……這很資本家啊!
婁鈺看着李學武就像看到了曾經的自己,一樣的要錢不要命。
“那敢情好,要說管理,我還是有些老朋友的”
婁父也沒在意李學武的小氣,笑着說了一句,隨後站起身道:“我去驗收水電,你們在這說吧”。
說完出了門,把辦公室留給了閨女和李學武。
婁姐幽怨地看着李學武問道:“是不是爸爸回來我就要出去了?”
“不一定”
李學武掏了兜裡的煙點上了,嘴裡含糊地說道:“還是要看環境,到了合適的時候我會安排你出去的”。
“我自己一個人?”
婁姐自然聽過父親講了李學武的計劃,明白自己應該做什麼。
只是自己一個人去了那麼遠的地方,她的心裡還是沒有底。
“這次我可送不了你”
李學武笑了笑,說道:“不過我會安排人跟你一起去的,那邊亂的很,你個弱女子掌管着那麼多錢,還不得被生吞活剝了啊”。
也是婁姐問了,李學武這纔給回了一句,這都是以後得安排,說出來就是安婁姐的心罷了。
“你好好學習,商業上的事你管,其他的事情自然有人幫你辦”
李學武想了想還是提醒婁姐道:“那邊的商戰什麼手段都能用的出來,你想象不到的陰損毒辣,所以安全是最重要的”。
“你還知道關心我”
婁姐的聲音有些苦,可還是坐在對面沒有過來,只是說出的話讓李學武有些苦笑不得。
“現在要是開始哭的話有點兒早了,最少還得仨月呢”
伸手在桌上的菸灰缸裡彈了彈菸灰,隨後說道:“倒不如把握好現在的時間多學習,省的過去了麻爪”。
“去你的!你只會利用我!”
婁姐有些忍不住,擦了眼淚道:“你到底有沒有拿我當回事兒!?”
“當,當,怎麼不當?!”
李學武站起身走了過去,坐在了婁姐身邊,輕聲勸道:“不當回事能把所有的錢都交給你來管理?不當回事能把所有的賬目都交給你?”
“還是在利用我!”
婁姐不想聽這個,她還不知道自己手裡有什麼?她想聽點兒別的。
——
約在週日來聚會也是有原因的,訓練館這邊的設備設施已經到位,可以進行體育鍛煉了。
當李學武從管理處這邊的門進入俱樂部現在開放的大院兒時,已經有人去嘗試那些設備。
“什麼時候安裝好的?”
“週五”
婁姐的眼眶還是有些紅,能看得出有哭過,不過現在已經恢復正常了。
“是李文彪開車拉過來的,還帶了好些人過來幫忙安裝的”。
聽見婁姐叫老彪子的名字,李學武還有些不適應。
“學武,一直沒看見你呢”
黃幹走過來打了個照顧,同時看了婁姐一眼,道:“我說車到了人不見了呢”。
“說了點兒事兒”
李學武跟婁姐點了點頭,便跟着黃幹往乒乓球室去了。
婁曉娥卻是沒有跟去,剛纔兩人在樓上把私事和公事都說完了,這會兒人多,哪裡方便。
黃幹倒是沒什麼,籌備會的時候見過面,他也知道俱樂部的錢是從她手上拿的。
要說關係,誰會沒事閒的來探聽她和李學武的關係,黃幹自然不會,其他人也不會。
先前父親跟她說過一回去了港城的安排,這次李學武說的卻是在港城她應該怎麼運作,找什麼人,怎麼跟他聯繫等等。
爲什麼說的這麼早,理由就是她得提前學習和適應。
按照李學武的要求,她得交作業,依照李學武給她設置的條件,應該怎麼運營企業,怎麼發展。
且在此期間她得學會電報的發送與識別,因爲李學武沒辦法從京城把電話線架去港城。
但電報可以,且是獨立的。
京城到港城也才兩千多公里,現在看着遠,又能有多遠。
港城就不用擔心了,只要花錢,隨便都能買着高功率的電報機,且是商用的。
李學武這邊就有點麻煩了,找姬衛東要,姬衛東說他那的槍都能給,就是這玩意兒不好給。
他們單位的電報機都是帶編號的,少了可就麻煩了
無限電的架設地點李學武都準備好了,就在密雲的山上。
又能保密,又能防查。
馬上都起風了,沒人會查這玩意兒了,等再要查的時候說不定李學武就不用這玩意兒了。
即便是有人查,也應該是姬衛東他們查,或者餘大儒查。
嘿!你說巧不巧。
你往山上一看,確實能偵測到信號源,但你就是查不了,因爲封山了。
這擋一道的時間就夠李學武給姬衛東或者餘大儒打個電話的了。
倒是婁姐,對於學習電報卻是心累,她現在恨不得一個人掰成兩半用。
一半學習,一半管理。
現在好了,李學武又給她掰了一半。
她忙,她累,其實五月的開始,李學武也累,心累。
這會兒跟黃幹也在商量着事,且故意找了沒人的地方。
“嘿,咱那書可就快要放不下了,滿庫房紅彤彤一片啊”
黃幹叼了一根菸點着了,挑眉問道:“打算什麼時候出貨?”
“再等一等”
李學武眯着眼睛抽了一口煙,看了看進院門的方向。
周常利探頭探腦地從門房裡出來,往角門外去了,這小子在搞什麼鬼?
“如果放不下我就叫人拉走些,反正現在不能着急出手”
李學武轉回頭,看着黃幹問道:“華清那邊催你了?”
“沒,管他們毛事兒”
黃幹無所謂地搖了搖頭,道:“就是看着堆積的太多了,問你一嘴”。
“沒事,用不了多長時間,你就會覺得庫房空落落的了”
李學武再次往門口望去,那小子已經出了門,趙老四還跟他打了個招呼。
“這一點我有點兒相信了”
黃乾眼睛沒跟着李學武往大門那邊看,倒是看着院裡,道:“最近這風颳的可夠厲害的,我爸他們都謹慎起來了”。
“哎!”
見李學武沒專心聽他說,黃幹用胳膊砰了李學武一下,笑着道:“我怎麼感覺就是從你結婚那天開始的,說,是不是你妨的?”
“滾犢子!呵呵~”
李學武也是被他的話逗得笑出了聲,要真是跟他結婚有關係,那他跟顧寧上輩子得造了多大的孽啊。
“我可跟你說明白了,把你們所的大門關嚴實了,你就消停往裡一眯,啥事兒都沒有,別亂參合”。
“用你說?”
黃幹翻了個白眼,道:“我爸以前就是這麼幹的,我這是有傳承的,你記得五幾年的時候不,那時候……”
這小子就屬話癆的,李學武一給他機會就說個沒完沒了的,都沒了自己說話的機會。
瞧見竇師傅打後面過來,是要離開了,便撇下了黃幹,說要去送送。
黃幹這個氣啊,剛說到興頭上,他又走了,還說問問他要不要去看芭蕾劇呢,他們兩個人。
這下子好了,只能帶媳婦兒去了,三個人那種。
李學武藉着竇師傅擺脫黃幹也倒不只是送送竇師傅的藉口,他是真有事。
“這是完事兒了?”
“是,差不多了,二期開始了”
竇師傅看了看李學武的身後,由着他送自己往出走。
“您這買賣就要興隆了,這人可真不少”
“不是買賣,是朋友”
李學武笑着糾正了竇師傅的話,等身邊沒了旁人,這纔開口問道:“事情進展的怎麼樣了?”
“按您給的渠道,還真聯繫上了”
竇師傅笑了笑,嘴裡說着,眼睛卻是不由自主地掃着左右,好像頭一次做壞事的樣子。
李學武倒是沒在意,彈飛了手裡的菸頭,噓了嘴裡的煙。
“這是個機會,不能光在圖書館看書,也不能光跟有學問的人問,你得做”
“是是是”
竇師傅點點頭,同意李學武的觀點,道:“我特意找了十幾個穩當人,安排進了各個程序,正在學着呢”。
“這就很好嘛!”
李學武看了看這位其貌不揚,面色黝黑,透露着誠實可靠氣度的匠人。
“我的個人建議啊,就踏踏實實地跟居民區項目幹着,那是一個大工程,怕不是沒個三年五載的幹不完”
說到這裡,李學武停住了腳步,叮囑道:“別想着賺多少錢,養人又練兵,三五年下來,你手裡就有個成熟的建築隊了”。
“是,我也是這麼想的,呵呵”
竇師傅憨厚地笑了笑,跟李學武站在花廳附近,輕聲道:“有活的時候就安排幾個出來乾乾,沒活兒就都在那邊,就是不知道能不能長久”。
“嗯~~~”
李學武吊着眉毛搖了搖頭,道:“那人的人品咋樣我就不說了,但收了你的東西,那就一定得一直用你,至於其他的活兒嘛……”
今天也是竇師傅說起了,李學武也就想了想,道:“除非是重要的,有意義的,其他的就甭接了,沒必要,以後的活兒也不好乾着呢”。
“那就聽您的”
竇師傅倒是從善如流,李學武說什麼就是什麼。
“您這邊的院子,加上招待所的活兒,其他的我都停了,您說讓我怎麼幹我就怎麼幹”。
李學武擺了擺手,笑道:“呵呵,別這樣,我說的也不一定就是對的,只是看的多了一點”。
“那我就缺您這樣的眼光呢,反正我就聽您的”
竇師傅還真會聊天,憨笑的臉上卻有着透露着精明目光的眼睛。
他纔不傻呢,好不容易求着李學武開口容他創建了這麼個工程隊,還能讓李學武跑了?
就看他認識李學武這半年多,都接了多少活兒了,攬了多少工程了。
傻子纔不聽話呢。
以前他只是帶着他爹的徒弟,叔伯兄弟等人乾點兒小活兒,算是個固定的“團伙”。
不過這個團伙也是飽一頓餓一頓的,也不是總有活兒幹。
可自從跟了李學武,手底下的人是越來越多了,從最初的三五個、七八個,到了現在的上百個。
他們那一片的老街坊誰提起他來不給挑個大拇哥啊。
在帶領老兄弟們吃飽了飯的同時,也給他們那一片兒的街坊們帶來了收入。
跟回收站那種模式不一樣,他們這個是人工活兒。
要說有組織的,比回收站還鬆散呢。
今天他有事不來,明天那個病了,可不跟回收站似的,都住在一起。
李學武給他定下的策略是,小精英,大團體。
找好一些人,談好了分配比例,組團跟街道申請個建築隊,管咋地先把公章拿了。
這種工作隊全是人力,街道不管着,上面也不管着,只要不生產物品和銷售物品就沒有經營活動。
現在有了公章了,就能接項目了,錢也能直接拿到手了。
這個時候又沒有什麼資質要求,也沒什麼工程師要求,是人有關係就能接。
跟街道說的是砌牆抹瓦的活兒,你去參與蓋大樓誰在乎你啊。
那邊接着活兒了,臨時找人幹苦力,跟火車站那邊有啥區別,一天一結算,倒顯得平常了。
這大團體養着,說不定啥時候就用上了,等時機成熟了,不就是組建正經企業的基礎了嘛。
“回頭兒我介紹你認識一人”
李學武示意了一下竇師傅,兩人繼續往外走,邊走邊說道:“一小兄弟,奔兒有意思,也是講究人,他有些建築的關係”。
“是搞工程的?”
竇師傅猜測到:“還是公家單位做這個的?我這兒正想找這方面的師傅呢”。
“嗯,算是對口兒”
李學武笑了笑,道:“他不是,他就是一剛畢業的學生,不過他爸是工程兵的幹部,手裡有這方面人才”。
“您是說退伍或者轉業的那種?”
竇師傅眼前一亮,隨後又不確定地說道:“咱這小單位,草臺班子,咋可能招來那些人嘛”。
“哎!怎麼能說是小單位呢?”
李學武指點道:“小單位也是單位啊,只要能接收,他們就能在京城落戶口,這些剛下來的,誰不想來京城討生活啊?”
“這……還真是嘿!”
聽李學武這麼一說,他倒是有了些信心了,心裡琢磨着這方面的可能。
“剛說了不接活兒,可我這兒還真得麻煩你個事兒”
李學武站在門口,笑着道:“我結了婚就搬海運倉去住了,我有臺吉普車平時代步,可它是個軟頂的”。
“車庫是吧?”
竇師傅笑道:“這都不算事兒,一個車庫而已,要不了多少工,到時候我親自帶着人去幹”。
“麻煩您,多用幾個工,最好弄的能保暖纔好”
李學武撓了撓眉毛道:“這大冬天的熱車實在是個辛苦活兒,能保暖的話,我還能放些別的東西”。
“明白了,那得打地基,弄磚瓦的”
竇師傅想了想,道:“算了,我去搞些水泥來,給您一步到位,再搭配個倉房出來”。
“那敢情好了,呵呵”
李學武笑問道:“水泥的事用不用我去問?”
“不用,您忘了,我跟您說過,我有個親戚在工程隊,還用他們的挖機幫您摳倉庫地下室來着!”
“哦哦,想起來了”
李學武點點頭,道:“那您辛苦,用多少錢,老規矩,您最後報給我”。
“得嘞,您忙着,我這就去準備着”
竇師傅笑着跟李學武拱了拱手便下了臺階,拿了自行車擺擺手便走了。
趙老四站在李學武身後看着門外,總有種穿越古代時候的錯覺,尤其是那位竇師傅用了拱手禮。
“周常利幹啥去了?”
“啊?”
趙老四正尋思着,冷不丁的被李學武一問差點嚇一跳。
“李處……他……”
“你不會說話了?”
李學武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道:“是不是幹啥壞事兒去了,支支吾吾的?說!”
“不是,真不是~”
趙老師苦着來呢,委頓着身子道:“他不讓我說,說我如果走了嘴,就打我”。
“咦呀~瞧你們這點兒出息,還特麼小玩鬧兒呢!”
李學武咧着嘴看了他一眼,道:“你不說是吧,那我可叫人去抓他了,黑熊精在菩薩這是山神,下了山可就不是人了”。
“別別別!李處!”
趙老四連連擺手,嘴裡說着,左右看了一眼,拉着李學武進了門。
“我要是說了,您可別說是我說的!”
說完這一句,也不等李學武答不答應,便道:“他師叔回來了,他是去見他師叔了”。
“誰?師叔?”
李學武皺眉道:“他這功夫練的不咋地,師叔倒是不老少,又跟哪兒冒出來的?”
“不是冒出來的……”
趙老四扯着嘴角遲疑地說道:“就是這兒原來的那位,丁師叔……”
“丁萬秋?!”
李學武的眉頭倏然打開,瞪着眼睛看向了趙老四,道:“丁萬秋回來了?”
“是,回來好幾天了”
趙老四見說都說了,也就不藏着掖着的了,直言道:“這幾天他天天出去給他師叔送飯去,還不叫我們說”。
“知道在哪兒嘛?”
李學武耷拉着眼皮道:“去,把他們兩個叫過來,就說我讓你去的”。
“李處長,剛纔不是說好的不把我漏出去的嘛~”
見李學武要他去叫人,趙老四頓時不願意了。
他們是小玩鬧不假,也不去街上打聽打聽去,哪個敢跟他們硬碰硬。
可小玩鬧終究是小玩鬧,跟李學武這種活土匪比,終究是差了天那麼高的距離。
他怕李二疤瘌,也怕周疤瘌眼啊!
“別廢話,趕緊的,我沒時間跟你這兒瞎耽誤工夫”
說着話點了點門房,道:“我就跟這兒等他,十五分鐘不到,你也甭回來了”。
“哎呦喂!您可害慘了我了!”
李學武的話還沒說完,趙老四人已經飛出了門,恨不得借兩條腿往外跑。
大街上的街溜子,就算是人人畏懼,天天威風,那也是年輕的無奈之舉。
要真是那麼的風光無限,他還至於上趕着給李學武當門房?
這是門房,可這也會是進步的階梯。
他們是上學少,但也不是特麼傻子!
這道門進進出出的,就沒一個低於正科的,當他們是瞎子?聾子?
只要幹上幾年,甭說幾年,就算是十年,到時候混個嘛噹噹不比街溜子牛嗶的很啊?!
李學武也沒真就在門房裡面等,只站在大門裡,有來聚會玩兒的同學們就寒暄幾句。
他趁着這會兒工夫也觀察了,來這邊玩的多數都自己騎着車子來,沒有開車的。
即便是婁父,好像都沒坐車來,那車自打自己用完了,還在這邊擱着呢。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不心疼這些外物了,還是汽油搞不到了,反正就跟停車位上沒動地方。
李學武站在那瞅着那臺車,想着自己啥時候也能夠標準坐這樣的配車。
至於這臺,或者搞一臺?
倒不是沒那個財力和能力,就算是這個時候最牛的外國車奔馳,他都能搞到手。
別問,問就是技術引進。
大紅旗的生產設計就是參考了最新款的奔馳等車輛,實打實的有不少臺。
當然了,你要是去外事館門口去看,那邊更多。
還有京城飯店等等有外事活動,或者特殊活動的場所去看,豪車還是有的,只是尋常百姓接觸不到罷了。
可李學武就是尋常老百姓,他就只能站在佔地面積八畝地,房屋一百三十多間的宅子裡羨慕羨慕罷了。
“李……李處……”
李學武正看着車,身後傳來了趙老四的聲音,後面還跟着周常利,門廳外面還站着哎哎思思的好久不見的丁萬秋。
“他打你了?”
李學武先是沒搭理門外那個,也沒理會門廳裡站着的,而是先問了替自己傳口信兒的。
“沒……沒打我……”
趙老四咧咧嘴,沒敢往身後看。
李學武瞅了一眼低着頭的周常利,嗤笑了一聲道:“瞅你們這點兒出息,捱打的不敢還手,打人的不敢承認”。
“李處……我……”
“行了”
周常利擡起頭要解釋,卻是被李學武打斷了下來。
也沒再問趙老四大腿上的腳印兒,而是對着周常利問道:“你家幾個孩子?”
“啊?”
周常利一愣,不知道李學武這是啥意思,要幹啥?
幹了這麼長時間,要交投名狀了嗎?
“啊個屁,啞巴了?”
李學武皺眉訓了一句,懶得等他,直接問道:“有哥哥弟弟沒有”。
“有,我二弟比我小兩歲”
周常利以爲李學武要招兵買馬擴大門房的位置,趕緊點頭介紹了起來。
這可是個好機會,要是能找着工作,至少不用吃家裡的了。
弟弟都半大小子了,正是能吃的時候。
“我弟弟幹活可利索,人很勤勤,擦桌子掃地啥的都沒問題……”
他這兒還嘚不嘚地王婆賣瓜呢,李學武卻是皺眉道:“有弟弟就成,下週吧,下週帶着他們幾個,你能劃拉多少就劃拉多少,都給我去鋼城幹活去”。
“下週?鋼城?幹活?”
自己的話被李學武打斷,周常利還沒反應過來呢,卻是被李學武的這幾個關鍵信息嚇了一跳。
“不幹活幹啥?養大爺啊?”
李學武瞅了瞅他,道:“都特麼屬啥的,這麼能吃,不幹活我拿啥養你們?”
說完還點了點趙老四,道:“他不用去,他留下”。
“啊?”
周常利啊完趙老四啊了起來,他剛纔還想着,自己的門房剛收拾出來,還沒住夠呢,就得走。
還是鋼城,鋼城是哪?
這消息太突然了,可隨後的消息更突然,他不用去,還是門房。
“你不是喜歡門房嘛,以後好好幹,把這門幫我把好了”
李學武點了點他,又轉頭對着周常利道:“想想你以前幹過的事兒,想想你那些兄弟們幹過的事兒,這京城留不得你們了,誰要是想死就甭聽我的,收拾收拾滾蛋”。
就說了這麼一句,李學武便要去迎門外等候多時的丁萬秋。
“是!”
李學武剛邁步,身後卻是傳來了趙老四驚喜的聲音。
這是門房做的好,升級三管家了啊!
而周常利還在滿臉的震驚中,先沒管鋼城啥的,他是想着李學武剛纔說的京城留不得的話。
李學武是誰?
那是分局裡主管治安的副處長,是他們這些人見了面腿兒都打顫的活閻王。
他說的話準不準?
他說的話要是不準,就沒準的了。
一想到他們以前幹過的事兒,再結合李學武剛纔的話……
這京城真的容不得他們了?
那……李學武爲什麼要幫他們?
去鋼城就能躲過去?還是李學武對他們這種渣滓另有用處。
這不僅讓他想到了更多,更多他這個年齡考慮不到,卻是應該考慮的。
年輕人,哪個沒有仗劍走天涯的夢想,只不過是走不出去,怕回不來罷了。
看着趙老四樂匹燕子了,周常利也沒了踢他一腳的心思,轉身看了一眼門外,便往門房裡面去了。
門外,頗爲戲劇性的一幕。
當初走的時候丁萬秋可是萬萬沒想到他會回來的這麼早。
也不是沒有想過再回來看看,可那都是準備老死的時候再想呢。
他現在想的是,這個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是啥?
錢沒了,人還活着。
人活着,房子沒了。
“老哥,我很意外啊”
李學武打量着丁萬秋的滿身狼狽,卻是沒有說出什麼虛僞的話來。
“一是意外您的消息,二是意外您回來了卻躲着我”。
“慚愧,喪家之犬罷了”
丁萬秋羞愧地底下了頭,不敢看李學武的正臉。
曾幾何時,他就站在門裡,李學武站在門外。
此時此刻,李學武站在門裡,他站在了門外。
時光逆轉,造化弄人,他又何來的臉面登門拜訪呢。
以前就不是一路人,有了共同的興趣,結識於微末,纔有了當初的緣分。
可他現在,身無分文,地無一分,又怎敢攀這邊的臺階。
李學武再次打量了他幾眼,問道:“還沒吃飯?”
丁萬秋沒回答,只是站在那有些孤涼。
“那就吃羊肉鍋子”
李學武開口道:“就是您上次請我吃的那家,味道我還記得,特別的正宗”。
說完了,走到丁萬秋面前擡手示意了一下,便先下了臺階,往對面的衚衕去了。
身後,丁萬秋已是老淚縱橫,泣不成聲。
江湖兒女,道義當先。
他吃不起飯,找來師侄是門內的傳統。
但,李學武能記念舊情,沒有計較他這本該一輩子都不見的人,卻哪裡讓他能不感動。
還是那家小飯館,還是同樣的位置,同樣的火鍋和羊肉。
只是今時今日,兩人的心態各不相同。
道不盡的是人間悲歡,品不完的是時代心酸。
丁萬秋善感身世飄零,李學武卻也沒有幸災樂禍之意。
如若不是時代的力量,他又哪裡有資格跟面前這位大少坐在一桌吃飯。
“來吧,爲了重逢”
李學武給丁萬秋面前的酒杯滿上,又倒了自己的,端起來敬了一杯。
丁萬秋也端了酒,跟李學武碰過之後,混着老淚,一起灌進了肚子裡。
拿着酒瓶再給兩人滿上之後,李學武夾了一筷子羊肉,也沒沾碗裡的料,直接送進了嘴裡。
“嗯,還是那個味道!”
李學武衝着看過來飯館經理點了點頭,道了一聲好。
飯館經理也是以前的掌櫃的,只不過換了個身份,沒了股份罷了。
“您和丁爺來了,我們哪敢糊弄”
經理說笑了一句,對着丁萬秋拱了拱手道:“給您問好了”。
“好……好,感謝了您”
丁萬秋開口的第一句差點沒說出來話,擦了擦眼淚,這才道了謝。
經理也只是微微欠身,往後面去了,把不大的大堂留給了李學武兩人。
“來,吃肉”
李學武也不問他經歷了什麼,也不問他爲什麼又回來了,只是勸着他多吃。
丁萬秋也是不說自己爲啥落魄成這幅模樣,也不說遭到了誰的陷害。
兩人倒是難得的默契,只碰杯,不說話。
李學武不問,代表不關心他的過往,是否還是個人。
不會給他出頭,也不會給他出氣,只供他一口在危難之際的飯吃。
丁萬秋不說,代表他不求着李學武幫他收拾過往,這些他還能自己扛。
只是今天這頓飯,他領情,跟過來了,動了筷子,沒別的,這條命還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