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芳芳知道,下一刻的天空會被鮮血鋪染,那她就不會那麼愜意地擡頭仰望着天空了。
可是,哪裡有那麼多如果呢,哪裡有那麼多早知道呢?
芳芳只看到言在右買完飲料後轉過身來的燦爛笑容在一瞬間變了色,身後傳來無數人撕心裂肺的尖叫聲,她遲鈍地轉過頭,看到一團陰影從天空中落了下來。
那一刻,一切在她的眼裡都變成了鮮紅色。
她被人撞了一下,跌坐在地,愣了好久,才撕心裂肺地哭着,奔向了那已然墜地的過山車的殘骸。
周圍人跡涌動,無人注意芳芳的嚎啕大哭,直到言在右上前拉住了她的手臂。
“芳芳,你先別哭,我們要先離開這裡!”言在右用力地將她向後拖去。“現在很危險,機器不知道會不會又出什麼別的狀況!快跟我走!”
“不要!我不要走!”然而芳芳卻用力地掙扎着,力氣大得反常。言在右無奈,只好一個手刀敲在了她的後頸上使她暈迷了過去,才抱起芳芳離開了現場。
芳芳陷入了一個黑色的夢境裡,在那個夢裡,所有的一切,都泛着凝結了的血液般的黑色。
芳芳驚慌失措地在黑色血液構建而成的世界中奔跑着,直到看見那個着白色衣裙,留着烏黑長髮的女孩的背影。
“小魚?”芳芳欣喜地喚道。
女孩轉過頭來,笑容燦爛,卻並不是小魚的臉。
她笑着開口:“我不是小魚,小魚並不在這兒。”
芳芳聞言更是焦急。“那,小魚她,現在到底在哪裡呢?”
“她啊。”陌生女孩兒收起笑容,表情略有些嚴肅,又透着少許的天真。“在她所在之處啊。”
女孩的身影逐漸變得透明,芳芳卻發現自己已經無法動彈,漸漸地,眼前的黑色開始消退,彷彿終於有光芒照進了她的心底,溫暖溶蝕了冰塊。
芳芳一使勁兒,便猛地醒了過來。睜開眼,卻發覺眼前仍是一片黑暗,只聽得到有人在身邊交談。
“這是怎麼
了?”芳芳掙扎着坐起來,瞪着一雙眼睛。“天黑了嗎?爲何,你們不開燈?”
周圍一下子安靜了。
“芳芳,你醒了?”一個帶着顫音的女聲響起。“你這傻丫頭,你終於醒了?”
芳芳愣了兩秒,才瘋了似的向着聲源探出身子。“小魚!是你嗎?”
一不小心,她跌了下牀,一雙溫柔而纖細的手伸過來攬住她,小魚埋頭在芳芳的頸項邊,嚎啕大哭。“是我啊,傻丫頭!”
很快有人過來把她重新扶回了牀上。
言在右仔細地打量了芳芳的雙眼半天,才猶疑道:“芳芳,你能看見我嗎?”
“看不見啊,你們爲什麼不開燈呢?”芳芳睜着無神的大眼,四處張望着。
兩人都愣住了。言在右立即起身向外走去。“我去找醫生,小魚,你陪着她。”
腳步聲漸漸地遠了。芳芳很是疑惑,剛想張口發問,便被小魚的話塞住了喉頭。
“傻丫頭!我當時根本都還沒有上過山車!你激動個什麼!”小魚點了點她的額頭。“我當時還在排隊呢傻丫頭,你真是傻!”
芳芳笑吟吟地揉了揉自己的額頭。“我那不是一下子急昏了頭嗎。現在你沒事就好啦。不過話說回來,你們怎麼不開燈啊?”
小魚愣了愣。
“不是吧,你又看不見東西了?”
“你在說什麼?”芳芳失笑。“別玩我啦,好不好?”
房間裡一陣沉默。
突然間房門被打開,言在右領着醫院裡的眼科大夫走了進來。在聽到他們用英文交流着關於她眼睛的事情之後,芳芳才終於醒悟過來,她的眼睛,又瞎掉了。
雖然有點難過,不過她居然反而笑了起來安慰起小魚:“沒事啊,你們不要搞得那麼嚴肅,好不好?”
小魚在看到芳芳那逞強的笑臉的那一刻終於忍不住哭了出來,她這一哭,芳芳卻是更爲着急了。“哎,真的沒什麼啊,你能活着就夠了,就當做是用我的眼睛換你活下來吧,我覺得好值得。”
小魚哭得更傷心了。嘴裡卻還在逞強:“你的眼睛哪裡有那麼值錢?我的命很貴哎!”
芳芳笑了,眉眼上揚着。
“好了,讓醫生來檢查檢查吧。”言在右拍了拍小魚的肩。“說不定只是突然受到了過大的刺激導致地心理反應而已,嗯?”
小魚順從地讓開,讓醫生坐在了她的牀邊,翻開芳芳的眼皮子檢查着。
“你怎麼不自己幫芳芳看?”小魚側頭看着言在右。“你不是什麼很出名的眼科醫生嗎。”
言在右斜睨着小魚。“這個醫生可是界內最有名的醫生,如果不是我最近剛好在他手底下有個研究課題,哪裡能請到他過來。”
皺起鼻子,小魚不屑地衝他吐了下舌頭。
兩人這廂且鬧着呢,那廂的醫生已經搖着頭站了起來。
言在右趕緊迎上去。
“她怎麼樣?”
那個醫生搖搖頭。“具體情況的話還是做了仔細檢查再說吧,我覺得是心理因素導致的眼盲而並非病變,她的眼睛裡毫無病變的症狀。”
言在右點點頭,把醫生送了出去。
“要不要通知沈英傑?”小魚走到芳芳旁邊,訥訥道。
“算了吧。”芳芳笑着搖頭。“他知道了又能怎樣,他最近應該正忙着呢,別去招惹他。”
小魚聞言直髮笑。“我說你怎麼了,那麼體諒他?”
“我哪裡有?”芳芳輕笑。“你想太多了。我們這出去玩結果玩回來成了這樣,如果沈英傑知道了,肯定會怪言在右的。”
“哈哈,原來是幫着言在右啊?哎喲我們芳芳姑娘真是……”小魚大聲調笑道,直說得芳芳紅了臉頰,伸手向着小魚的方向胡亂抓去。
“臭丫頭,別亂說!”
小魚輕鬆地閃開芳芳這個小瞎子的手,兀自在一旁笑得花枝亂顫。
而這兩個姑娘都並不知道,門外的言在右,正呆呆地握着門把手發愣。
陽光要來了嗎?
或許只是錯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