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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季錦 169 頂點

阿霧低下頭,囁嚅道:“是。”

“既然絡子忘記打了,那就幫我做一套內衫吧。”楚懋又道。

這是祈王殿下法外開恩,阿霧忙不迭地應了,恨不能立時就開工,以示誠意悔改。

阿霧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她先頭嫁過來的時候還絲毫不懼楚懋,可如今待的時日越久就越是怕他,他對她好時,送她禮物時,她一邊兒高興一邊兒害怕,歸結到底還是害怕多一些。總有一種祈王殿下在養豬待殺的感覺。

這世上哪裡有無緣無故的對人好,便是父母對子女,那也是因爲中間有着血緣,譬如她與長公主,如今沒了血緣,那好也就斷了。

再看楚懋,阿霧雖然也知道男女之情,可在她聽過的故事和看過的書裡,什麼海枯石爛,什麼一心人,那都只存在於詩詞歌賦裡。至於榮老爹和崔氏,如果沒有王姨娘那一茬事兒,阿霧心裡可能還會有例外二字。

世事無常,阿霧領受過教訓後,就乖多了。她將楚懋對她的特殊歸結於求而未得,暫時新鮮一類。

楚懋起身往內室走,阿霧儘管滿頭霧水,但依然狗腿地跟了上去,然後便見楚懋揹着他開始解腰帶。

需知楚懋近來因不在玉瀾堂歇,所以並不在這兒換衣裳,阿霧見他如此,因問:“殿下要出門?”

楚懋沒理阿霧,繼續脫衣裳,阿霧忙地上前接過他的腰帶放好,又伺候楚懋脫了外裳,一時又想起還沒爲他準備要換上的出門的衣裳,轉過身就想去開櫃子,結果就見楚懋還在繼續脫,片刻後,渾身上下就只剩下一條玄色杭綢長褲了。

阿霧這還是第一回清清楚楚地看見男人光裸的背脊,以往她飄的時候,也是極有格調的,正元帝沐浴的時候她從不看的。

楚懋肩寬腰細,不同於阿霧想象的瘦弱,反而十分遒勁,中間凹陷的脊樑,曲線實在是美,這種美不同於女子的柔美,而另有一種阿霧從沒見過的陽剛英挺之美,讓她徹底體會到男女的不同。而隨着他手裡的動作,他背上、手臂上有肌肉在運動,這讓阿霧不自覺地從裡頭看到了力量,屬於男人的極強的力量。

阿霧從沒想過男人的身體居然會同美字連在一起。過了半天,阿霧才反應過來自己居然一直在盯着楚懋光裸的背脊看。

阿霧趕緊垂下眼皮,結果眼光掃過楚懋精瘦的腰時,心沒來由地跳了一下。

“傻愣着幹什麼?”楚懋轉過頭來問阿霧。

“啊?”阿霧沒反應過來。

“尺子呢?”楚懋不耐地蹙了蹙眉頭。

“尺子?”阿霧就跟鸚鵡學舍似的。

楚懋嘆了一口氣,極無奈的樣子,“不是說要給我做內衫嗎,你不用量尺寸?”

“啊——哦——”阿霧先是一驚,然後纔是恍然大悟。

“殿下無需如此,我比着殿下現在穿的內衫尺寸做就可以了。”阿霧趕緊道,心裡卻在嘀咕,就是量尺寸也不用脫衣服噻。

楚懋走上牀榻前的腳踏,轉過身高高在上地俯看了阿霧一眼,“那些都不合身。”然後轉身坐下。

不合身?阿霧心想,怎麼可能,以祈王殿下獨領**的着衣風格,誰敢給他穿不合身的衣裳。

“我不會允許別人這樣給我量尺寸的。”楚懋彷彿讀出了阿霧的疑惑。

這反而弄得阿霧不好意思了,是她狹隘了,內衫麼,本來就是貼身衣物,自然是脫光了纔好量。

“去拿尺子吧——”阿霧揉了揉緊蹙的眉頭道,那聲音裡充斥着無奈,彷彿在嘆息阿霧就跟算盤珠子似的,要他說一下,她才動一下。

阿霧爲自己的笨拙而羞紅了臉,趕緊轉出去從針線笸籮裡尋了軟尺來。

阿霧拿着軟尺走進去後,一時又糾結了,只聽楚懋更不耐地道:“還愣着做什麼,是要叫我就這麼涼着?”

這幾日天氣還冷,玉瀾堂雖然生着地龍,可也熱不到需要打赤膊。

阿霧不再糾結,趕緊走了上去,眼睛簡直不敢看楚懋,可垂着眼皮吧,那眼光就跟自己有意識似的,就往楚懋胸口瞥去,胸口兩顆紅茱萸,顏色比自己深些,阿霧心想原來男人的胸就是這個模樣,也不算很平嘛。

再看到楚懋的腹部,居然有六塊硬塊,完全不同於女子柔軟的肚腹,阿霧可算是長見識了。然後阿霧又想起了燈下剪影裡的大肚腩和那腰間的贅肉,拿來同眼前的人比較,也是十分不同。

阿霧將軟尺環到楚懋的脖子上,量一量領圍。阿霧從沒給人做過內衫,所以也不知道尺寸需要量哪些,那就只能量全套了,省得以後拿不準還得找祈王殿下再量,那他還不得火得吃了自己,阿霧心想。

阿霧繞到楚懋的背後紅着臉爲他量了肩寬、臂長,甚至還趁楚懋不注意,轉過頭無聲地吐了一大口氣出來。繼而是胸圍,再然後是腰圍,下襬長度等等。

這些都不費事兒,到楚懋站起身讓阿霧量□的尺寸時,阿霧手都抖了。

“快點兒。”楚懋不耐地催促。

阿霧橫了橫心,咬着牙蹲下、身爲楚懋量褲長,這個也不算太難。

可後頭的就實在太難了,阿霧憋氣險些憋暈過去,這纔將楚懋的臀圍量好。

“殿下,可以了。”阿霧紅着臉,不敢擡頭。

楚懋道:“不量褲、襠長短?不量腿粗?你是目測就夠了?”

阿霧都快暈倒了,什麼目測,她哪裡敢目測。她連眼睛都不敢往那個方向看,她爲什麼要給他量褲襠的長短?阿霧真想一把把手上的軟尺給扔掉,只可惜不敢,本來答應了的絡子沒打這就是錯,何況她還給忘了。

楚懋將兩腿又略略分開了一些,阿位好蹲下給他量大腿的腿粗,心裡頭卻想,怎麼做個褲子這麼麻煩。

再到褲襠時,阿霧閉着眼把軟尺的一頭擱到楚懋的腰上,軟尺自然下垂,她自欺欺人地只敢睜一隻眼睛去看。

這一看簡直把阿霧嚇了一大跳,那襠內有東西動了動,阿霧反射性地低了低頭想看清讀數,就被楚懋一把拉起身子,逼着她仰視他。

“可以了,出去吧。”楚懋粗聲粗氣地道。

阿位當楚懋是生氣了,她手腳的確是慢了些,可這又不是她的專長,她哪裡幹過這種事情。阿霧轉過屏風走了出去,急着去外頭尋筆墨把剛纔腦子裡記得尺碼記下來。

只有到最後的褲襠長短時,她拿捏不好,實在沒看清是多少,阿霧拿手在尺子上比了比,還是有些不確定。這個襠部若是短了,穿起來可十分難受,長了呢,吊得多穿起來不合身,會十分難看。

阿霧想了想,記了箇中間數,若是不行,再改就是,反正她是不要再給楚懋量衣服尺寸了。湊得近,她幾乎都能聞見他身上用的澡豆的香氣,心也跳得嘭嘭嘭的,像生病了似的。

阿霧把尺碼記好,又讓紫扇好好收起來,這個可不能丟了,指不定今後還得用多少回哩。

“彤文,你去開箱子把我那匹上等松江三梭布拿來。”阿霧吩咐道。三梭布光潔細密,最適合做內衫,穿起來輕柔貼身,上等的三梭布可以賣到上百兩銀子一匹,比絲羅還貴。

阿霧拉了彤文,讓她從旁指點自己裁布,阿霧自己衣服都是彤文在管,她繡工好,又會裁製衣裳。

到布都裁好了,楚懋才從內室出來,臉上一層薄紅,頭髮還有些微潤,像是沐浴了,可是阿霧旋即又想,不對呀,祈王殿下沐浴不可能不找人伺候。

“早些歇着吧,又不是着急用的東西,不用熬夜。紫扇伺候你們主子去安置。”楚懋吩咐道。

阿霧心裡嗔怪道,既然不急,他急吼吼地把自己叫進去量什麼尺寸,弄得她還以爲他沒內衫穿了吶。

過得幾日,祈王殿下的內衫就得了,阿霧提起來滿意地看了看,針腳細密,很是不錯,她的女紅也是相當不錯的。只是……

阿霧又讓彤文給她尋綵線來配色,配好了線,上了繃子,低着頭開始在衣襬處繡起她最拿手的水鴨子。

阿霧一邊把針頭穿過棉布,一邊想,“叫你急啊,叫你穿啊,繡個鴨子,看你還穿不穿。”前仇舊恨涌上心頭,阿霧又想起了那些她辛辛苦苦熬幹了心血做出來的荷包、扇套、襪子、汗巾子等被楚懋鎖到箱底不見天日的東西來。

楚懋的內衫一直做到三月裡頭才完工,這期間,阿霧的大哥榮玠由聖上欽點了探花,雖說沒出一門雙狀元的佳話,可也是難得的喜事了。都說按榮玠的文章和才能論,狀元怎麼也輪不着別人做,只可惜他命不好,這一回的三甲裡頭,一個長得肥頭大耳,一個又老態龍鍾,怎麼看都跟“探花”兩個字不沾邊。

這和當年的唐瑜唐秀瑾簡直同病相憐,這也讓兩個原本不怎麼熟悉的人莫名地熟絡了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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