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木與柳芽之間橫亙着世仇,他們二人之間不止不該有情,甚至不該相識。
爲了阻止悲劇,若水上仙不得不借鑑王母娘娘的手段,辣手拆散曖昧小情侶。
魔頭的性子傲得很,天王老子都不放在眼中,被拐着彎罵滾之後,依照他的脾性,不僅會離開若水的寢殿,還會鬧着離開華胥山。
然而,現在的嘉木已然轉性,爲徒弟而癡,爲學習而癲,狼牙棒加流星錘都趕不走他。
他壓根兒沒在意那句變相的滾,而是把碟子往高擡了擡:“姨母果然是老了,眼睛和鼻子都不大好使,您再仔細瞧瞧聞聞!”
一股熟悉的香氣鑽如鼻腔,紅豆沙的甜夾雜着玫瑰的香,沁人心脾的味道勾起了若水上仙的傷心往事,她怔了一怔,失神不語。
暮亭拿起圓圓胖胖的雪白包子,一邊掰開一邊說道:“這是…豆沙包!你可真能折騰,買通仙侍大晚上去凡間採買小吃點心。”
“這是柳芽親手做的,味道特別好,甜甜蜜蜜忘不掉,我特來借花獻佛。”
嘉木講話時脖頸得意地晃了晃,大有顯擺心上人賢惠之意。
暮亭詢問:“怎麼你一個人來,柳芽呢?”
嘉木答道:“她…還在廚房繼續做豆沙包,總得讓大家夥兒都嚐嚐鮮嘛!”
其實柳芽就在若水的寢殿之外,緊貼着銀色門邊兒努力聽聲音,連探腦袋向裡望一望的勇氣都沒有。
柳芽是墊底挨罰專業戶,她和大部分學渣一樣,特別害怕老師,尤其怕魔鬼性格的辣手若水上仙,不敢親送豆沙包,由魔頭代勞。
若水上仙回神後蹙了蹙眉頭:“我不愛吃甜食。”
“這是我的心意,更是柳芽的心意,多多少少得嘗一口嘛,我猜您沒有吃過這種凡間點心,不要看它其貌不揚,其實味道好的不得了!”
嘉木徑直走入房間,把豆沙包放在茶案之上,餘光瞥見小烏龜正在書桌上悠哉悠哉地爬行,旁側立着兩隻微微泛黃的千紙鶴,彷彿在爲烏龜加油助威。
魔頭清楚,千紙鶴和烏龜均與柳言蹊有關。
嘉木僅知姨母愛而不得的情傷,不知姨母對柳芽的用心良苦,只當她仍爲情所困,故而時常刁難豆芽菜泄憤。
不過他相信,假以時日,姨母定能發現柳芽的閃光點,從而真心誠意地接納她。
若水上仙寒面愈冷:“還有其他事嗎?”
“姨母~親愛的姨母~”
嘉木扯着她的袖子,用油膩的腔調撒嬌:“您費心規勸我多年,而今人家好不容易收了心,一心撲在修仙上,划着船、唱着歌徜徉在茫茫學海之中,您怎麼就越看我越不順眼了呢?”
“不要和柳芽走的太近,對你沒有好處。”
若水上仙直截了當,爲防魔頭將此事告知仙帝,她只能用這樣的表述,以顯示自己對柳芽絲毫不關心。
嘉木當然不同意:“爲什麼?”
若水上仙狠心道:“柳芽僅剩十年的壽命,你如果把她看的太重,最終難免心傷。”
“只要她能在十年內修成靈仙…”
若水上仙揚手打翻整盤豆沙包,圓乎乎的白團子四散滾落,瓷器碎裂聲銳利刺耳——
“你不要自欺欺人了,即便是柳言蹊上仙復生,他也不可能在十年內修成靈仙,更何況是天資平平的柳芽!”
“柳芽可以創造奇蹟,我會和她一起創造奇蹟!”
嘉木甩袖離去,他不信命更不認命,他要和柳芽一起改寫命運,命在己手不在天。
他氣沖沖地踏出大門,正見豆芽菜那水汪汪的大眼睛,心頭不由得一顫。
好在柳芽沒有聽清他們講了些什麼,又傻又天真地說道:“我好像聽到了碗盞摔碎的聲音,怎麼回事?”
嘉木從她手中接過大大的食盒,不願道出實情惹她傷心:“沒什麼,不留神打碎了茶杯而已。”
柳芽傻傻地信了,又問:“若水上仙吃豆沙包了嗎?凡間的吃食,不知合不合她的胃口。”
嘉木對姨母極爲不滿:“她最愛喝風飲露,東南風配西北風最合她的胃口!”
說着他從食盒中取出一個豆沙包,大大咬了一口,含糊不清地說道:“如此美味,不吃是她的損失!”
柳芽緊緊按住食盒的蓋子,對大胃王魔頭深表不滿:“你已經吃第五個了,別人還吃什麼!”
“不孝的壞徒兒,小氣!”嘉木吐槽一句,後道:“天色已晚,回寢房早點休息吧!”
柳芽提議:“我們給暮亭靈仙和澄暉靈仙各送一些吧。”
“風流老白虎正巧在姨母的寢殿,他已經吃過了,至於澄暉…”
嘉木拉長臉兇巴巴地警告:“我和澄暉不共戴天,如果你敢送美食給他,那我就和你斷絕師徒關係!”
楚靈犀看了一會兒曖昧小情侶鬥嘴,覺得無甚趣味,便又回到若水上仙之處。
堂堂上仙,盯着一盤豆沙包發呆,這其中必有不爲人知的故事。
待暮亭退下,若水上仙撿起豆沙包,她沒有施展仙法,而是蹲下身逐一拿起,捧在手心,細細吹落灰塵,凝望垂淚。
楚靈犀蹲在邊上苦等了半天,也不見她開口,明明有個秘密擺在眼前,可是她卻沒有辦法獲知,急的抓心撓肝——
“上仙,您能不能把心理活動講出來,憋在心裡多壓抑!算我求求你了,心動不如行動,沉默不如開口,哪怕就說個一兩句,好歹讓我有個猜測的方向,好不好?”
若水上仙的答案顯然是不好,她咬了一口豆沙包,眼淚如洪水決堤。
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崩潰,楚靈犀爆發加崩潰:“大姐,你吃的是黯然銷魂包嗎?難道塵世間沒有形容詞可以形容它嗎?你是怕以後再也吃不到這樣好吃的豆沙包,所以才涕淚縱橫嗎!?”
豆沙包背後的故事,她無從得知,變成了永遠的秘密。
當年柳言蹊捨棄仙籍,入凡間與愛人成婚,若水上仙情難自抑,多次前往虛谷村,默默守望心上人。
先是新婚燕爾,濃情蜜意,再是三口之家,和諧美滿,幸福都是他們的,若水只是卑微看客。
猶記那年,她掩面而泣,忽而感覺衣角被輕輕拽了拽,性格驕傲的她當即用仙法抹去淚容,不曾想眼前人竟然是柳芽。
三歲的柳芽扎着童趣的羊角辮,身着喜慶的小紅襖,把手中的豆沙包掰了一半,高高擡起手遞給她:“大姐姐,我家的豆沙包特別特別甜,能把壞心情都趕跑,你就再也不會掉眼淚了!”
她吃下那半個豆沙包,甜如蜜糖,卻永遠無法化解心中的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