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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今天董如眉這一招求死,是假的?”阿霧冷靜地問道。
楚懋揉了揉阿霧的耳垂,“董如眉不是你想的那樣簡單的人。”
阿霧撇過頭躲開楚懋的手,她不是生楚懋的氣,而是覺得自己簡直蠢得沒邊兒了。董如眉可是江南第一名女支,而她居然被她清純的表象騙了。
說到底即使人再聰明,可是沒有歷練,也無法煉出火眼金睛,可是這樣的打擊對阿霧來說,不次於是當頭棒喝,打醒了她的自以爲是。
“殿下是怎麼說服董如眉的,又許了她什麼好處?”阿霧問道。
“董如眉活着的唯一目的就是爲董家平反,我和她不過是各取所需。”楚懋道。
聽楚懋這樣說,阿霧甚至都不用問楚懋是何時安下董如眉這顆棋子的,只怕遠在他下江南之前就已經在籌劃了。阿霧還記得當時楚懋說他的幕僚傅以世要下江南,還問她用不用帶什麼東西。這已經是幾年前的事兒了,傅以世到江南自然是受楚懋之命。
“董如眉的戲實在做得極好。”阿霧自嘲一笑。
“你們女人的心比男人想象的堅硬多了。”楚懋的嘴角扯出一分達不到眼底的笑意。
“如今董如眉這樣一上吊,她就能入清和園了?”阿霧問道。
“藺振勝的髮妻已去,不願再娶,一直就想納董如眉入府,可惜老太太一直不同意,藺振勝被逼無奈纔不得不將她送到喬園來。”楚懋道。
阿霧冷冷一笑,“哦,是爲了讓董如眉能攀上殿下,從此就可以享用數不盡的榮華富貴,今後也順帶提攜漕幫?”
“他們兩個不過是一百步笑五十步。不過藺振勝對她也有幾分真心,否則也不會爲她不肯再娶。孝字壓在頭上,他也沒辦法。”楚懋道,“且看這回藺振勝怎麼處置這件事,你就知道董如眉在他心頭的的份量了。”
儘管董如眉騙了自己,阿霧對她現在也沒什麼好感,但是董如眉反過來算計藺振勝,阿霧可是一點兒不覺得她有什麼不對的。藺振勝到最後還不是將她送給了別的男人麼。
“這也是殿下知人善用,運籌有方。”阿霧淡淡道。
阿霧回到上京時,董如眉的消息也傳了回來,藺振勝最終還是勸服了老太太,將董如眉納進了府,但條件只有一個,董如眉一輩子也不能生孩子,只能照看藺振勝原配替他生的三子一女,以及幾個庶女。
阿霧聽得消息,並不替董如眉感到唏噓,反而覺得她求仁得仁,她抓了一手爛牌最後卻賭對了四皇子楚懋,替董家贏得了平反的機會,而且還進了清和園,後半輩子再不用強顏賣笑,簡直就是大贏家。
反觀自己,唯一值得她欣慰的就是顧二哥去了洛寧衛,榮珢和唐音也去了洛北,唐音這一胎生了個女兒,喚作蕊姐兒,崔氏愛得不得了,又怕孩子小經不起顛簸,所以留在了上京。
阿霧將元亦芳和鸞娘母女安排進了園子裡的飲霞館,又讓紫扇去叫了繡娘來替她們做衣裳。
“她們可能沒什麼衣服,秋裳每人先做八套,冬衣也預先做了吧,將我箱子裡那幾張猞猁猻皮還有青狐皮拿出來給她們做幾件東袍,大氅也要做。”阿霧吩咐道。
阿霧同元亦芳母女同船回京的這段日子發現,她們簡直像是隱形人一般,能不麻煩人的就儘量不麻煩人,而且頗具傲骨。
這樣的人落入泥塵,絕不會仰頭來求人,阿霧不得不替她們多想一些。
“王妃待她們也太好了些,可是這幾日下來郝嬤嬤常去飲霞館,只怕是元淑妃第二呢。”紫扇說話依然不留餘地。
阿霧笑了笑,“不管她們,咱們總要做得讓人挑不出刺兒來,而且這位元五姨,絕不是元蓉夢那種人。”否則當初也不會自毀容顏了。“哎,恰好說起衣裳,她們還沒有首飾,穿得寒酸了怕下頭人怠慢,你讓彤文在我盒子裡選幾套頭面給飲霞館送去。嗯,再拿五十兩銀子讓她們開銷,她們的月銀,五姨定在二十兩,鸞娘定在十兩吧。”
“對了,首飾別往貴了揀,挑些好看又實惠的,我記得盒子裡有好些宮裡頭送來的宮花,揀些給鸞娘戴,想來五姨也就不會拒絕了。”阿霧處處都替元亦芳想得極周到。
紫扇從飲霞館送東西回來,回稟阿霧道:“那位鸞娘小姐長得真好,京裡的小姑娘只怕沒有比得過她的。假以時日肯定會引得上京的貴公子盡折腰的。”
“少渾說,鸞孃的名聲還要不要了?”阿霧雖然訓斥了紫扇,可她心裡卻也是這樣想的。她同元五姨可沒什麼情意,之所以這樣費心替她們張羅,一是敬重她的勇氣,她又是楚懋的姨母,二來麼多少也是爲了鸞娘。
自古皇室籠絡權臣,多下降公主。而正元帝的膝下恐怕不會有什麼公主了,鸞孃的身份正可以彌補。當然這都是以後的事,但祈王府不差這幾個錢,阿霧是樂得做好這個人情的。
倒是飲霞館的母女兩人左看看阿霧送去的小山似的東西,右瞅瞅紅藥山房送去的藥材、布匹,臉上一絲笑意也沒有。窮困潦倒了那許多年,看見這些東西還能這樣沉靜,阿霧若見了對她們的評價肯定又要高上幾分。
尤其是鸞娘,自打生下來就沒見過這些好東西,華屋、美服、還有俏婢伺候,可她雖然好奇,卻像個見過大世面的姑娘一樣,舉止十分得體。
“鸞娘,你覺得咱們該怎麼做?”元亦芳轉頭看着鄭鸞娘。
“明日我和娘一起去玉瀾堂給王妃道謝。至後日咱們再去走一趟。”鄭鸞娘道,“不過卻也有講究,如果王妃留咱們用午飯,咱們自然不能推辭,可是紅藥山房卻不能多留。”
元亦芳的大拇指輕輕撫上鸞孃的眉毛,“我的鸞娘長大了,你跟娘說說,你看出什麼來了?”鄭鸞娘是元亦芳悉心教養大的女兒,儘管她落魄無安,卻總惦記着鸞娘這樣的人品絕不應該這樣埋沒,所以日子過得再苦,也不忘教養鸞娘。而鸞娘果然不負她所望,如果不是因爲這樣,她也不會同意跟隨祈王回京。
在元亦芳看來,皇家再好,也及不上女兒家的心頭好。她從沒後悔過自己的選擇,但是鸞孃的生活她更喜歡由鸞娘自己來決定。到祈王府,也是鸞娘自己點的頭。
“聽說這位郝嬤嬤是王爺的乳母,很得王爺的敬重。不過一山難容二虎,恐怕她同王妃之間並不和睦,否則她也不會越過王妃給咱們送這麼多東西來,同王妃互別苗頭。”鸞娘脆生生地分析道。
元亦芳點點頭,“那你覺得咱們該怎麼做,兩頭都討好?”
“兩頭討好也不是不行,只是要看人的道行,鸞娘覺着王妃和郝嬤嬤只怕都不是好糊弄的主,這牆上冬瓜可做不得。”鸞娘道。
元亦芳看着女兒的眼睛越發笑意深了,“所以鸞娘選了王妃,爲什麼是王妃呢?即使娘不清楚當年先皇后薨後,殿下在宮裡的情形,但想來定然是極艱難的,如果沒有郝嬤嬤,也就沒有今天的殿下。殿下待她亦母亦恩,否則哪裡能容得下郝嬤嬤這樣同王妃互別苗頭?”
“若王妃只是王妃,咱們自然是要站在郝嬤嬤一邊兒的,可是王爺看王妃的眼神,和當初爹爹看孃親的眼神一模一樣,所以咱們是定然不能得罪王妃的。”鸞娘挽着元亦芳的手臂道。
元亦芳想起亡夫,不由得又溼潤了眼睛,“你爹若知道你這樣聰慧懂事,在九泉之下也能安心了。”
“可是娘,我聽說王妃同王爺成親已經快三載了,到現在她肚子也沒什麼動靜,當初她救孃的時候,也是在觀音廟前,那裡可是因爲送子娘娘靈驗而聞名的。”
元亦芳沒想到鸞娘小小年紀就能看得這樣深遠,簡直比她預期的還要靈慧,“娘也是嫁給你爹五年後纔有了你,這件事誰也說不清。鸞娘你聰慧懂事是好,可只一點你忘了說。王妃救了娘,即使是爲了報恩,咱們也該忠於她。”
鸞娘想了想,點頭道:“娘說得是。”
次日元亦芳和鄭鸞娘到玉瀾堂來,阿霧果然留了她們用飯,算得上是賓主盡歡,鄭鸞娘活潑可愛,十分能討阿霧的歡喜。
不過眼下阿霧最關心的還是另有其事,留了紫扇私下道:“我不在府裡的這些日子,你可選中可心的人了?”
“王妃!”紫扇面紅耳赤地道:“王妃有時間關心奴婢這事兒,還不如關心一下王爺呢,出去這一趟,原以爲回來該歡歡喜喜的,結果王妃……”紫扇最得阿霧的心不是沒有道理的,她實在太過敏銳。
阿霧回府時,本來楚懋是要讓她依然去冰雪林住的,結果阿霧問了一聲“玉瀾堂的淨室可修好了”,得到了答覆,愣是要搬回玉瀾堂住,還拿規矩去堵楚懋的口。
連着好幾日楚懋都沒再回玉瀾堂,當然剛回京,忙着進宮面聖和處理事務也是另一方面的原因。
“我倒是不知道你居然還管到我和殿下的事情來了。”阿霧冷笑一聲。
紫扇可不怕阿霧發脾氣,她知道自家主子這幾天心裡頭都憋着火,“主子這樣隔三差五就和王爺鬧彆扭,奴婢可不放心,便是一輩子守在王妃身邊也甘願,也耐煩出去伺候那起子男人的臉色,還要應付婆婆,倒不如留在主子身邊自由自在。”
“說得輕巧,到你老了,膝下沒有子女,就知道後悔了。”阿霧嗔了紫扇一眼。她就是爲着這件事惱了楚懋,他已經接連兩個月沒有近她的身了,這讓恨不能立刻有孕的阿霧,簡直恨得咬牙,可又拉不下那個臉去找楚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