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小人見過劉公子。”

傍晚時分我剛走出皇城,便見一褐衣皁靴家丁打扮的人一個箭步跨上前來,攔在了我的面前。一彎腰一拱手,好一幅卑躬屈膝的奴才相。

“你是?”

“承蒙劉公子垂詢,小人乃淶陽李家府上的家奴。家主在京中新置了一處別業,故今日特請劉公子過府一敘,西窗共剪。”

還不等我出言拒絕,那人又從懷中摸出一卷畫軸雙手呈了上來,“家主還吩咐小人,務必請劉公子看過此畫。”

“這是什麼?”手捏緊了放在身側,我沒有去接。

“家主說過,前塵舊事,盡賦此畫。”

前塵舊事,好個前塵舊事,我便沒有去計較那些,他倒與我清算了起來。

劈手奪過了那人舉過頭頂的畫軸,我呼啦一下扯開了,卻是驀地愣在了原地。

展開畫軸,就見一彎眉月之下千枝萬樹的紫薇花競相開放爭奇鬥豔。月是淺淡的黃,花是胭脂樣的紅。月色迷離,浮光綽約,一泓氤氳天光的浸染之下,那用濃重的筆墨勾畫出來的紫薇花愈顯得冶豔無匹,美不勝收。

“一池月浸紫薇花”,當初情動間拿來相互調笑的一句詩不期然的躍出記憶的水面,泛上腦海。然一別經年,而今重拾,人面事已非,紫薇似舊紅。

初看時驚豔,但若再多看一眼,畫中那番熱烈繁華的意境卻又化作了另一番滋味,那是一種與誰能共的淺淺嘆息,那是一種濃盡必枯的婉轉心傷——

面對這一樹樹怒放在季節裡的容顏,我多想攜着當年的賞花人一同相看,但而今檢點起來,卻哪裡還尋得見?

這些肆意的舞動着絢爛生命的精靈,卻也逃不過最後的命運吧?一場瀟瀟絲雨,幾聲悽迷杜宇,那花兒便也會向那金谷園中的女子一般,悄無聲息的酴醾在無人可知的洪荒裡的吧?

沒有題詞,沒有落款,但作畫之人的心底的那份惆悵淒涼,不覺間便已隨着那丹青透出紙面,沁入了賞花人的心脾。

“帶路吧。”低低的嘆息般的一聲從脣齒間流溢出來,我跟着那人上了候在一旁的馬車。

一炷香之後,面前垂着的簾子重又被掀開了,“到了,請劉公子下車。”

伸手揉了揉太陽囧,我跳下車廂,而後大步流星的隨着那人跨進門裡。

“少主,劉公子來了。”到得一棟臨水而建的小築前,隔着薄薄的門扉,帶路的那人頗是戰戰兢兢的向着裡面的人彙報到。

“你下去吧。”一個冷硬而威嚴的聲音立時傳了出來。

“是。”身邊的人深深的一鞠躬,而後如避猛虎蛇蠍一般的急忙忙退了下去。

而後長久的,屋裡再沒有一絲動靜兒。

賈島在作《題李凝幽居》一詩的時候曾反覆的推敲,到底是用“僧敲月下門”一句好,還是用“僧推月下門”一句好。如今我站在這扇緊閉的門扉前,亦面臨着相同的困惑,不知到底是該用推好,還是該用敲好。

雖橫在面前的,不過是一扇柴扉,然是推是敲,已是兩段洞天。

猶豫再三,我還是舉起了手曲起了指,正待往門上敲去,面前的門卻是兀地從里拉開了。

我敲門的手勢停在了半空中,便如冬日落葉儘儘的虯枝一般的,空蕩蕩的矗立在那裡。

狹長的丹鳳眼兒死死的閉合再開啓,隨即那玉石樣泛着幽光的眼珠子便一錯不錯的落在了我的身上。

垂下眼瞼故意不看面前人眼底那閃動着的隱隱水光,我清咳一聲拱拱手道:“承蒙…”

面前的人猛地一頭扎進我懷裡,雙臂也麻花兒一樣的緊緊繞到了肩頭。那樣猝不及防的力道,一時間勒得我氣都喘不勻了。

“你這是幹什麼?”緩過一口氣兒來,我用盡全身力氣一把推開了樹藤般纏到我窒息的身體。

一跤向後坐倒,那人摔在了吳鹽樣雪白又云彩般輕柔的上好的羊毛地毯上。

脫了髮髻,鬆了衣衫。

一推一搡間,質地單薄的月白單衫的領口已開了大半,圓潤的肩頭和半幅雪白的胸膛都露了出來。毋庸說那胸前的兩點櫻紅,更是隨着胸膛的起伏若隱若現。一頭烏壓壓的發也瀑布似也的順着光囧的肩頭流瀉下來,墨一般的暈染開來,鋪陳在身下軟軟的羊毛地毯上。

鴉雛色的發,白生生的雪膚,那人便這般的陷在一片雪白與濃黑的交錯之中,細細的、淺淺的喘息着。玉石樣的眼珠子仍是一眨不眨的盯着我,然眼角卻是微微的泛了紅,不經意的帶上了幾分惡狠狠的意味。本來淬玉似得白的通透徹底的臉也悄然的沁出了兩團淡淡的粉來。那兩糰粉,好似悠悠的彩雲無心的留痕,卻更像是躲閃在葉片間的紅蓮清淺的映影,別樣的撩人心魄,亦分外的旖旎情多。

驚喘未定,我抖着個手腳攏了攏拉扯間鬆脫的衣帶。努力地壓抑着從後脊椎那兒緩緩的一絲一毫蔓延開來的酥麻的熱意,我望着地上人的眼神兒不由的也添了幾分冷厲的味道。

“阿墨,我就是你手底下的猴兒是吧,想怎麼玩兒我就得奉陪着你怎麼玩兒是吧?”啞着嗓子,我似笑又似諷的將這麼一直擱在心底的疑問倒了出來。

這話一出口,卻又覺得怨氣太重,自嘲的笑了笑,喃喃的,我用幾不可聞的聲音道,“算了,現在翻檢這些倒還有個什麼意思。”

轉過身,我手伸向了門閂。

身後一個溫熱的身體兀地貼了過來,精瘦的胳膊也猶自不甘的再次環上了我的腰身。

理智告訴我,我應該決然的推開身後的人,果斷的斬斷這糾纏的曲線;潛藏在心底的獸意叫囂着,要我將身後的那人狠狠地撕碎,以紓解這熾燙的囧囧,管它了不了結,管它今夕何夕…

然,我就是那樣僵硬的像一具木偶,靜靜地站着,任那人倚賴。

終究,他是我曾經愛過的人。

終究。

滾燙的淚水穿透薄薄的衣衫,沾溼肩背那塊兒的皮肉,很快就冷卻,黏膩而冰涼。一瞬間,胸口的那塊兒似乎也被淚水灼痛了,燙傷了,跳的尤其的急。但下一秒卻又毫無徵兆的停滯,停滯在憶起當年那遲遲的春光裡歡顏笑語的時分。

猶記那一眼,我心底的喜悅安詳。

鼻子無端端的泛起了酸,眼底也是火辣辣的一片,可就是流不出一滴淚來。

“晟晟,我錯了,我錯了。晟晟,我錯了。”

暗啞的、夾着哭音的調子劃過耳畔,幽幽的迴盪在偌大的內室,顯得尤其的悽楚可憐,亦異常的荏弱孤單。

前塵舊事,情生情死,隨着這細細的哭聲鋪天蓋地的向我襲來。

嗓口眼兒裡像是卡了一團黃連,那股子苦澀,從心脾間一直蔓延到舌尖。每一次呼吸,都牽動着心口,扯出一絲絲綿綿的鈍痛。而嘴巴一張,即使未出聲,呵出來的也俱是濃重的苦味。

“阿…”使勁兒的捏了捏拳頭,我梗着個脖子轉過頭去。

溫熱的脣沒頭沒腦的湊上來,堵住了我用盡全副心力才得以吐出口的話。

下意識的,我就要去推他。精神出軌本來就已經夠無恥了,我不想連最後的一點兒堅持也毀掉。那樣的話,我會一輩子在希言面前都擡不起頭來。

卻是被阿墨輕輕的一指,終結了所有動作——傳說中的點囧。

小心翼翼的,阿墨打橫將我抱起,放在了內室的臥榻上。

肌肉僵硬的像生鐵,骨骼嚓嚓的作響,頭上也急出了細密密的汗珠子來,可就是動不了,怎麼都動不了。

驚恐,怨毒,責問,憤怒,抗議,種種激烈的情感都紛紛的涌進了我唯一能傳遞心意的眼瞳裡,而這百般負面的情緒又像一支支的毒箭,毫無掩飾的射向了坐在我面前的阿墨。

像是初次幹壞事得逞的小孩子,阿墨的臉上竟然浮現出一個羞怯、懼怕、卻又略帶着些得意的表情。從懷裡摸出一條籠着清淡的薰香的帕子在我的額頭上擦了擦,一直都將目光死死的黏在我臉上的那人又緩緩的俯下身來,用他緋色的脣瓣在我的脣上柔柔的擦過。

嗓子裡嗬嗬兩聲,我放棄了最後的掙扎,無力的合上了眼皮子。

可眼睛雖然看不見,但身體的感覺卻是越發的靈敏了,每一個最細微的毛孔都張開了似的。

溫軟的脣先是含着我的耳垂細細的啃噬着,而後移到了頸間的喉結。再然後,是胸前,小腹。溼熱的濁重的鼻息撲打在一寸寸囧露的肌膚上,溼嗒嗒的吻一路向下遊移,不用看我也知道,自己肯定是起了滿身的雞皮疙瘩。

身前的脣一點一點的移動着,細緻的輕吻着,僵硬的身體酥麻了大半。但身下的某個地方,卻是越加的生機勃勃了。

說不出是抗拒還是渴望,在冰與火的折磨裡,在那人的脣滑到我身下的一瞬間,我撐起了眼簾向那人看去。

一睜眼,正正見到那人張開已經摩擦的殷紅的脣,一口含住我身下的東西。

許是覺察到了我的視線,猶帶着一抹水光的鳳眼兒眼角向上一挑,挑出一個最純淨無辜、亦最墮落妖嬈的笑痕來。

被刺激到不行,身下的那個東西不爭氣的又漲了幾分。

狼狽的別開眼,我不敢再看。

生澀的毫無技巧可言的吞吐吸吮裡,我顫抖着釋放了自己。

沒有吐出來,更沒有用手巾,伏在我身下的那人用自己的脣舌,幫我清理乾淨。

撿起丟在一旁的帕子胡亂的在自己脣上揩了幾下,阿墨柔順的趴在我胸前,將自己陷入了我懷中。

這種前所未有的依附討好的姿態讓我不知所措,無計可施。帶着些逃避意味的,我重又閉上了眼睛。

沒在我胸膛上躺多久,身前的那人撐起身子開始幫我整理衣裳。繫上最後一根衣帶,不知爲何,我心頭又生出絲莫可名狀的緊張感來。

清淺的一聲太息溢出喉嚨,接着便又是長久的靜默。

一指如風般的拂過我肩頭的某處。

一把推開身前的人,我落荒而逃。

勾引,這是赤囧囧的勾引,明目張膽的勾引,但小劉劉同學也是見過大風大浪的不是?所以阿墨的這點兒勾引,他怎麼會放在心上?再說他對阿墨還有絲他自己都沒覺出來的怨氣在呢,這事兒沒解決,按小劉劉的xing格,他是不會與阿墨怎麼樣怎麼樣滴。

其實很多筒子都反映小劉劉的xing格太弱勢了,但按我想的並不是這樣——一斤染動筆時想寫的就是這樣一個平庸的男人,一個平庸的攻,他能力普通,xing格簡單,胸無大志,沒有輝煌的成就,亦沒有驕人的業績,甚至還有一些可愛的小毛病——遇事容易衝動,細心到顯得有點兒婆媽、有點兒失去了男子漢的氣魄。但一旦你真正的認識了他,瞭解了他,你會發現他樂觀,不沮喪;穩重,不躁動;剋制,不遊移。他有自己的堅持,有自己的原則,他把應該負擔的全都負擔起來了。

縱觀他的一輩子,也許是像總在埋頭幹活的老牛一樣乏善可陳,他真正的好,甚至也是連他自己都不知道,但他的家人知道,他的身邊人知道。記得有一句話是這麼評價這種人的——社會的確是靠那些傑出的男人推進的,但世界又是靠這些平庸的男人頂住的。

所以小劉劉的xing格假如強勢了起來,筒子們所看的一斤染的這篇文的套路也就不是這樣啦,嘿嘿,所以對一斤染的兒子們,一斤染不指望大家都能稀飯,但希望大家能理解哦!

理解萬歲,謝謝筒子們!更要謝謝筒子們無私的票票,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