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關帝國對日本千秋大局,主公個人名譽損失又算得什麼呢?”
真田堅持自己的意見,他略有些激動的問公公,一直以來公公不是都在號召日本人民站起來打倒萬惡的幕府,以及那些漁肉百姓的貴族們麼。既然如此,爲什麼還要留下這些貴族子弟的性命!
“難道主公相信這些番方兵會服從皇軍的調遣?難道主公相信德川家光會勸說他的父親向皇軍投降嗎?又或者說主公您忘記了您對我們的許諾,要建立一個嶄新的日本,建立一個真正的皇道樂土啊!”
激動的真田還算有些理解,並沒有直接說出主公有可能違背初心,起了和幕府勾結共同漁肉日本人民的念頭。
公公在沉默。
是的,在德川家光提出願以百萬巨資與大明永結友好的建議時,他老人家真的心動,特別的心動。
此來日本,根本就是金錢啊。
有了錢,可以做很多事。
如果德川家光能夠說服他的父親向大明稱臣納貢,皇軍又何必還要再戰鬥下去呢。
人,都是想舒服的。
公公也不例外,徵日以來,他也的確倦得很。
風餐雨淋不說,可口的大餐都不曾吃上幾頓,何苦着難爲自己呢。
有了日本的鉅款孝敬,皇爺那還不是一句話的事!
收拾妥當,帶上皇軍回國,坐等皇爺駕崩,貴妃密召,紅袍加身、滷薄回京,以強軍震京師,以鐵腕弄朝堂,豈不痛快?
可是,如此一來,真田他們會寒心,大島他們會寒心,成千上萬願意爲皇明效力的日本人民會寒心啊。
帝國之命運,畢其功於一役,這一役難道就是勾結幕府不成?
一個不能徹底改造的日本,百年之後又是否會重新變成中國的心腹之患呢。
公公摸了摸口袋,捏了根華子在嘴邊點燃。
最近因爲後勤線拖得太長,海運物資太漫長,公公的華子已經不多了。最新的一批捲菸得下個月才能運到,所以公公這一陣都是省着抽的。抽剩下的根部都得接在新的上面繼續抽。
煙霧中,公公如入定老僧般一動不動。
瞭解熟悉公公的人知道,這會公公一定在思量什麼大事。
的確,公公正在思索日本人民命運,在思索着帝國的命運,更在思索着世界人民的大命運!
“主公,請爲日本除奸!”
真田跪了下來,懇求公公能爲貧古的日本人民着想,堅決打倒萬惡之幕府,肅清一切幕府之流毒,從而將日本徹底納入帝國版圖之中,更使他們這些從前的侵朝日軍俘虜能夠以英雄的姿態回到故鄉。
“一郎!”
深知真田心情的公公掐滅了菸屁股,他站了起來走到真田面前,一隻手放在了對方的肩膀上,沉聲道:“我從來沒有違背過初心,我對日本人民的深情是上天可鑑的!但是,你這是在爲難我,難道你不知道我剛剛與家光結成了兄弟之盟嗎!”
“誠信”二字,公公向來看的還是比較重的。
人無信不立,前腳接受人家投降,後腳就要將人家斬殺,這實在是有違公公之秉性。
殺降事件一旦傳出,豈不是讓德川秀忠更加瘋狂,更會讓幕府的那些日軍和皇軍死戰到底啊。
“德川家光如果不是走投無路,他會和主公結成兄弟之盟嗎?”
真田看待事情的角度和公公是不一樣的,再也無法控制情緒的他竟然大聲疾呼了一句:“主公與家光兄弟之盟約,實是令我等寒心啊!”
“爲什麼?”公公神懷一肅。
“不爲什麼,一個敗軍之將都能得到主公如此重視,與之結爲兄弟,那我等爲公公出生入死之人又算什麼!死去的皇軍英烈們又如何看待此事,主公,他們將死不瞑目啊!”
真田悲憤的望着公公。
公公的心顫了一下。
“我不服!”
真田重重的叩了響頭,這既是在表達他對主公善待家光的不滿,也是在表達他對主公大膽直言的不安。
“我等也不服!”
帳外傳來更多的聲音。
隨着老九將帳簾掀起,公公看到了外面站立着的李炎昭、山本、李兆基、趙明等皇軍將領。
“讓幕府的貴族子弟成爲皇軍的一部分,我等無法接受!”
“對日根本之決策是打倒幕府,任何與幕府的妥協都是皇軍不可容忍的!”
“請公公三思!”
諸將們一齊跪在了真田身後。
“公公,投降的日軍接近六千人,他們都是德川秀忠直屬的精銳,這些人對幕府的忠誠是日本穩定的最大炸藥桶,如果放他們回去,他們也必然會成爲皇軍的敵人!末將懇請公公即刻下令,誅殺降兵!”李炎昭重重說道。
“我等懇請公公下令,誅殺降兵!”衆將齊致附和。
“你們這是在逼我啊,你們這是要讓我留下千古罵名啊,”公公的內心動搖了,誠如李炎昭所言,即便降兵們真的投降了,他們的出身和立場也註定皇軍無法信任他們。
但,難道真的要那樣做嗎?
“一切的後果和罵名都由我等來承受!”真田近乎以乞求的目光看着他的主公大人。
“如此,”
公公看了眼遠處的篝火,他嘆了口氣,“我累了。”
真田和李炎昭聞言對視一眼,雙雙起身向公公行了軍禮,爾後與諸將一體沉默退出。
望着諸將離去的身影,公公感到一陣涼意。
今年的日本,真的很冷啊。
..........
第六步兵聯隊負責安置了一千多日本降兵,深夜時分,這些日本降兵突然被要求集中起來,然後分成數隊往東北方向而去。
日軍不知道明國軍隊要將他們送到哪去,但失去武器的他們只能被明軍驅趕着麻木往前走去。
隊伍的兩側,大概十幾步就站了一個明軍的士兵,還有很多騎馬的明軍拿着刀劍在監視他們。
“田間君,明國人要我們去哪裡?”
人羣中,一個陪臣子弟忍不住回頭看了正好,又向周圍看去,總覺得事情有些不對勁。
“鬆井,不要說話。”
叫田間的軍官提醒鬆井,他們現在已經不是大將軍的番方兵了,而是明國軍隊的俘虜,儘管家光大人已經和明國統帥達成協訂,但還是少做些招惹明國人的事。
走了有二十多裡地,前面的隊伍突然停了下來,然後隊伍就開始騷動起來,伴隨着明軍和那些替明軍效力的日奸的喝罵和鞭打。
“出什麼事了?”
“不知道。”
前面發生什麼,隊伍中的日軍誰也不知道,只知道前面的人在吼罵什麼,內中夾雜着哀叫聲,亂哄哄的。
這讓後面的日軍心都提了起來,十分的不安。
沒過多久,隊伍又動了起來,雖然日軍都不想再往前走,可在明軍刀劍的威逼下,他們只能繼續硬着頭皮走。
走了大概裡許地,鬆井看到了很多手持火把的明國士兵,他們似乎在圍着一個大圈。
圈中是什麼,鬆井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