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情一目瞭然,不用審就知道發生什麼事。
如這般拐騙囚禁致死婦女的案子,歷朝歷代年年都有,區別不過是涉案人數多少而已。
縱是法制再嚴厲,也禁不了此類惡性案件。
概,惡人總不絕。
宋捕頭是老刑房了,見過不少凌辱女人的案子,但像三元觀這般惡劣的還真是未見着。義憤填膺之下,便想立即去鹽山縣報案,要將這三雲觀中的禽獸繩之以法。
畢竟,案子是發生在鹽山境內的,宋捕頭沒這個執法權,他首先想到的肯定是本地官府。
魏公公那邊也不是地方官,更不是三法司的人,照規矩也是應當立即報於地方知曉的。
可魏公公卻攔住了着急要去報案的宋捕頭,然後將周安叫來,與他說了一番。後者聽後,勃然變色,好一陣失神。待聽了魏公公接下來的幾句話後,不禁沉吟起來,半響,終是把心一橫。
………
常鐵拳心裡忐忑不安,觀裡的事情他心裡有數,將那三個不聽話女人打死的命令可是他老人家吩咐的。
不過,那個跳井的女娃倒跟他老人家沒關係。本心裡,他老人家對那女娃還是頗喜歡的,準備收在身邊養着,可誰知這女娃性子那麼烈自尋了短見。
現在想來,倒是遺憾。
眼瞅着那小太監的人在觀中搜來搜去,看押他們的官兵神情也開始變得陰沉,不少人看他們的眼光都是痛恨異常,常鐵拳自是知道事發了。
眼下也只能破財消災了,他讓大徒弟到窗戶口叫人,說是要見魏公公。
魏公公沒來,倒是派了人來。
也沒半點遲疑,常鐵拳就讓大徒弟將觀中一處藏錢所在說了出來,別的話也沒必要說,想那魏太監得了金銀後當知道怎麼辦。
那小太監果然貪財,一聽觀中有藏錢所在,立時就命人前去挖掘。
遠遠的,常鐵拳就聽到後面傳來一陣驚呼聲,想是那小太監的人把藏錢挖了出來。
他老人家肉疼着,那屋子下面的暗室裡可是藏着好幾箱子金銀呢,都是這些年三元觀在外面掙來的,其中很多是靠拐賣婦人賺來的。
好在,那暗室不是唯一的藏錢之處,相對於三元觀這幾十年的積蓄,這點錢財也算不得什麼。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只要過了這劫,損失總能想辦法補回來。
念及此處,常鐵拳心裡總算舒服了些。
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溼鞋的。
今天這事,也是他三元觀的一劫,等渡了劫,他老人家還是到隔壁縣的寺觀上柱香,請菩薩保佑一下才好。
又安靜了一會,三元觀衆人就看到有人拎着錢袋,挨個給那些看押他們的官兵發錢。倒不是看得太清楚,但看着給的不少,一人只怕有十多兩的樣子。
“呸,狗太監,狗官兵!”
三元觀衆人心裡那個恨啊,那些錢可是他們的,卻被別人得了去,一個個在那低聲咒罵着。
“不得多言!”
常鐵拳瞪了一眼一干徒子徒孫,做大事者,有得有失不知道麼。這節骨眼什麼情況,難道還要貧道給你們講麼。
衆徒弟不敢再吭聲,一個個氣不順的坐在地上,恨恨的看着外面那幫正收錢的官兵。
常鐵拳見了,嘆口氣,他算是明白了,那小太監如何是來找什麼譚千牛的,分明就是看上他三元觀的積蓄了。
……….
“謝魏公公賞!”
“謝魏公公賞!”
“……”
正定千戶所的兵丁不吝力氣,所有人都在收錢時大聲叫上一叫,似乎不這樣做,不顯得他們內心裡對魏公公的崇敬和感激之情。
魏公公顧不上挨個發錢,但特意給那十來個正定親兵發了錢,他身後擺着一隻銀箱,上來一個領錢,都要向對方點點頭,然後說一聲:“弟兄們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
親兵們的賞錢比其他兵丁多了一些,一個個捧在手裡眉開眼笑。
周安一直等着,終於魏公公叫他了。
“公公!”
周安滿臉堆笑,這魏公公真仗義,搜出錢財來人人有份,卻不知給自己多少。他心也不黑,能有個百八十兩的進項,他就心滿意足了。
“周總旗辛苦。”
魏公公同樣點了點頭,然後拍了拍腳邊那隻銀箱,淡淡說了句,“這箱子歸你了。”
周安一怔,反應過來後二話不說就給魏公公跪下磕了頭:“願爲公公赴湯蹈火!”
………
官兵得了賞之後,卻還是沒人過來放人。
隨着時間過去,那幫官兵也不知在外面做什麼,黑燈瞎火的只隱隱聽見人說話的聲音,把三元觀衆人心裡弄得突突跳。
隨着時間消逝,常鐵拳也緊張起來,尋思難道那小太監收錢不辦事,還要與他三元觀爲難不成?
就這麼過了一個多時辰,夜很深的時候,突然有官兵過來開門,然後提了幾個人出去。常鐵拳起身想問官兵做什麼,得到的卻是喝斥聲。
看着外面指着火銃,常鐵拳不甘坐了下去。
然而,他老人家顯然多心了,被提出去的徒弟們沒多長時間就又被放了回來,然後又提了一批出去。
就這麼輪流着提人,三元觀衆人除了常鐵拳外,都被提出去一次。常鐵拳有問他那些徒子徒孫官兵提他們幹什麼,卻都說沒什麼。
常鐵拳不信,總懷疑弟子們有什麼事瞞着他。
心裡愈發焦慮,隱隱有種被拋棄的感覺。
這感覺越來越大,讓他變得有些神經質,覺得弟子們好像都在不懷好意的看着他。
甚至,明明弟子就是緊挨着他坐在一塊,可就覺得這弟子似乎有意無意的遠離他。
心力憔悴,常鐵拳多麼想出去問問那小太監到底在幹什麼!
你不是要錢麼,貧道都給了你幾千兩了,怎麼還不收手呢!
難道,你還要貧道的全部家當不成?
若那樣,貧道還不如死了得了。
常鐵拳的腮幫子不住抽動着,長鬍隨着下巴的顫動也在微微抖着。
烏漆抹黑,徒弟們誰也看不到師父的表情。
常鐵拳同樣也看不到徒弟們的樣子,這會,他那些弟子們都耷拉着頭,看着沒精打彩,實則一個個比常鐵拳還緊張。
因爲,他們把師父給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