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是歷史還是現實,東宮,的確是李翠兒說了算。
她沒有吹牛,雖然她只是一個選侍,上面有太子妃和才人,下有淑女,還有一個女人和她併爲選侍。
但東宮的主人卻只聽她一個,或者說,未來的泰昌帝是一個極度怕老婆的女人,這個老婆就是李翠兒李選侍。
正因如此,李選侍才能肆無忌憚的打死帝國未來繼承人的生母,架空太子妃郭氏,最後在丈夫快死時當時文武大臣的面,威逼請封皇后,而朱常洛對此卻是不敢不從,天啓帝朱由校登基後也是不敢追究母親被殺之仇。
這對帝王父子真的被李選侍弄怕了,發自骨子裡的害怕,以致他們忘記了自己的身份。
西李,就是這麼一個奇葩的女人,史無前例的女人,她強悍無比,她勝券在握,她原本可以登上一個女人能夠坐上的最高位,結果,卻是灰溜溜的消失在世人眼前。
傳奇的一生。
不管將來這個女人會如何,眼下,她說的一點也沒錯。
東宮,就是她說了算。
良臣重新審視起他剛纔想親手掐死的女人,這個女人很美,也很有價值,自己怎麼就糊塗到想殺了她呢?
只是,不管什麼人,總有一個成長史,十年後或許沒有人敢過問王才人的死,但現在,恐怕這位李選侍還做不到一手遮天吧。
良臣可不想被一個愚蠢的女人給騙了,那樣顯得他更白癡。
哪怕,除了李選侍外,他已經沒有救命稻草。可,他不想這根救命稻草也是張畫出來的大餅。
於是他皺了皺眉頭,悶聲道:“你殺了王才人,小爺不會放過你。”
“不,”
李選侍搖了搖頭,緩步上前,她身材高挑,比良臣還高了少許,放在後世的話,絕對是個可人兒。
良臣目不轉睛的看着這可人兒,視線很自然的落在了對方的胸脯上,內心卻很單純,因爲他根本沒心思想那種事。
李選侍注意到良臣的目光看在哪,她俏臉一沉,將衣襟並了並,然後微哼一聲,就停在了王才人的屍體邊,冷冷說道:“這賤人不是我殺的,是你殺的。”
“娘娘要這麼說的話,我們之間還有什麼好說的?”
良臣不樂意了,你李翠兒這是什麼意思?咱們之間還能不能愉快的聊天了?還能不能愉快的達成一樁不可說的生意了?
見魏良臣色變,李選侍卻突然笑了起來,笑容中帶着嘲諷,她道:“怎麼,你害怕了?”
良臣糾正道:“娘娘,我可不是害怕,而是感到好笑。娘娘這是要將髒水都潑在我身上嘍?”
李選侍沒有回答他這個問題,而是反問道:“你闖進東宮,想來已經被人撞到了吧?”
“娘娘這是明知故問了。”良臣輕輕踢了踢腳下染血的木栓,他不是被人撞到,而是已經砸倒三個了。
“既然如此,你又有什麼好怕的。”李選侍低頭看了眼王才人,“你不妨將她也認了,一個是死,兩個也是死,多一個少一個又有什麼區別?”
良臣很是無語,但不得不承認西李說的挺有道理,債多了不愁,蝨子多了不癢,左右他是死路一條,多背個人命又有什麼打緊。
只是,他幹嘛要做這好人好事?
“娘娘打的好算盤,只可惜我這嘴不牢實,要是被人捉了去,有些事情都不用嚴刑逼問,我就會痛快招了。”
良臣“嘿嘿”一聲,王才人也好,李選侍也好,看來都不是省油的燈。一個想借刀殺人,一個則是想禍水東引,洗白自己。
難道我魏良臣看起來,就是那麼的好利用麼?
真是鳥不可忍!
唉,不過也難怪自己前世寫小說那麼撲街,老以爲筆下的主角乃現代人轉世,必然見識技能高人一等,明明什麼都不會偏還處處裝逼,還每回都成功讓配角們震憾無比,結果輪到自己來真的,遇大事處變而不驚這基本原則怎的就沒了呢。跟個無頭蒼蠅般在皇宮亂撞,不把自己搭進去才他孃的有鬼呢。
落到現在這個地步,也是活該,沒本事你還嘴欠,自找的倒黴。老老實實呆在梨樹村,一心保命,十年後自有富貴加身,何必這麼火急火了的奔京師來呢。
大智若愚,老實才是福噢。
後悔藥,良臣是吃不得了,他現在也只能是見招拆招,看看這西李故弄的什麼玄虛。
“你放心,有我在,沒人能捉得了你。”李選侍自是不會被良臣恐嚇,她也不知道自己哪來的膽氣,剛纔,她明明怕得要死。
“娘娘還是想想怎麼保住自己吧。”良臣不爲所動。
“我說過,這賤人是你殺的。”說話間,李選侍將額頭上的一梢長髮撥到一邊。
“娘娘倒真看的起我。”良臣撇了撇嘴,明白西李打的什麼主意了,人是他殺的,自然不關西李的事。
低頭想了想,良臣決定打開天窗戶說亮話,他問道:“我有什麼好處?”
“我能保你不死。”李選侍很肯定的回答。
良臣心中一動:“怎麼個保法?”
李選侍看了眼良臣,道:“你藏在我宮中,過些日子,我自有辦法讓你出宮。”
良臣搖頭:“東宮出了這麼大的事,娘娘那未必就安全。”
李選侍冷笑一聲,道:“這東宮,還沒人敢搜我西李的屋。”
“這…”良臣有點拿不定主意。
“你沒有選擇,要麼出去送死,要麼聽我的。”李選侍忽的有得意之感,剛纔這少年活生生的要掐死她,現在,卻只能被她拿捏。
幾個呼吸後,良臣突的問道:“娘娘,要是小爺知道王才人是你殺的,會如何?”
“你還是關心你自己的小命吧。”李選侍臉色瞬間沉了下來,很是難看。
良臣點了點頭:“娘娘最好不要騙我,否則我若被抓,必然供稱…侵犯了娘娘,而王才人則是因爲抗拒不從而被我失手打死。”
“你!”
聞言,李選侍險些氣暈過去,身子抖得不行,恨不得上前給魏良臣幾個耳光。
見狀,良臣則是心中大定,看來自己活命有望。
西李最大的弱點就是將名節看得太重,以致移宮案時東林黨的左光斗誣陷她想學武則天,賴在乾清宮是想勾引兒子朱由校,西李一氣之下,竟然就從乾清宮搬走了,從此退出歷史舞臺,成全了東林黨。
所以,只要掌握住這一點,西李就不能不爲良臣所制,要不然任她多強悍,多美貌,多得太子寵愛,一個失了貞的妃子總是無臉再在東宮了。
“娘娘還是趕緊帶我走吧,要不然只怕便遲了。”良臣提醒了牙關咬得緊緊,恨得不行的西李。
李選侍長長呼吸一口,深深看了眼魏良臣,鐵青着臉向外走去。良臣不敢耽擱,忙緊跟在後,以頭垂得低低,唯恐被人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