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翠玉蒼庭綜合症?”
馬修面露一絲疑惑之色。
貝安娜旋即解釋道:
“啊,這是一種在翠玉蒼庭纔會普遍發生的疾病,具體表現爲噁心嘔吐、眩暈頭痛、神經不寧、反覆失眠等等。”
“這些症狀其實和生理無關,而是一種很奇特的心理現象。”
“患者大多數都是來自東海岸的人類,他們在來這裡之前,普遍對精靈的城市擁有不切實際的幻想,在他們的腦海裡,翠玉蒼庭是完美無瑕的神聖之地,精靈也是至高無上的聖潔種族,但現實肯定不是這樣。”
“當他們實際接觸到真實的翠玉蒼庭與精靈族後,他們的夢想就破滅了,在這巨大落差的衝擊之下,很多人都會精神失常,用腦袋撞擊城牆也不是什麼新鮮事……”
馬修聽了有些嘖舌:
“有這麼誇張嗎?”
貝安娜見怪不怪地說道:
“我一開始聽到這種說法也難以置信,一直到見證越來越多的自殺者,才逐漸相信了這種說法。”
“不過我能理解他們的心情,就算是我自己,剛來到這座城市以後也是充滿了心理落差與不適應。”
“別的就算了,沿街的糞便與尿液真的讓人很絕望,你剛剛應該也看到了吧?”
“這條路是路程的主幹道,時常有人打掃,可道路兩旁仍然時不時會出現惡臭的糞便,那是食古不化的精靈族老人們留下的排泄物,他們認爲這是崇尚自然的一種表現。”
“我……我覺得很噁心!”
貝安娜露出了作勢欲嘔的表情。
馬修輕輕點頭:
“我一開始還以爲是動物的排泄物……”
“都是精靈留下來的!”
貝安娜帶着馬修沿着城牆觀光,一邊走一邊說道:
“你知道我爲什麼要帶你來城牆上嗎?”
“因爲這裡地勢高、空氣好,我擔心伱在下面被薰到。”
“大多數時候,我都會住在最高的樹屋裡,那樣子纔不會受到些噁心的東西的影響。”
馬修不解道:
“難道精靈們沒有廁所嗎?”
貝安娜回答說:
“在很長一段時間裡,還真沒有!”
“因爲精靈的城市與樹林緊密連接,他們是真的認爲那城市裡隨地大小便是一種親近自然的方式。”
“不過後來發生了幾次瘟疫,精靈王室和長老會便強行在城裡推行旱廁。”
“你目前看到的情況,還是旱廁推行政策頗有成效的結果,幾十年前或許更糟糕。”
馬修忍不住驚歎道:
“你是說,木精靈最近纔開始使用旱廁?”
貝安娜搖了搖頭:
“這倒不是,只不過他們的這項政策已經推行了接近六十年了,這兩年才緩慢產生了些效果。”
“在精靈羣體中,推行一項新政策的難度是非常大的。”
“長生種中,老年人羣體對新事物的接受能力很差,當你向他說明旱廁的優越性的時候,他們會回答你他從小就是這麼幹的……”
“偏偏這羣人是話語權最大的那一部分!”
“即便確定了某項政策必須得到執行,想要讓其順利落地也需要極其漫長的時間。”
“在精靈的歷史上,經常發生政策的確執行下去了,但因爲拖的時間太長,局勢出現了變化,原本的政策已經不合時宜了,但這時候想推行新的政策就會難如登天。”
“久而久之,精靈們也不再願意折騰新的東西了。”
二人順着鳳凰花叢走到了城牆的東部。
這段城牆連接了一處隆起的山體,山上種着密密麻麻的竹子,竹林中隱約能聽到音樂聲。
馬修跟着貝安娜朝山上走去。
“這些竹子還不錯。”
馬修能感受到竹林中蘊含的龐大生命力,雖然精靈們有着種種缺點,但翠玉蒼庭的植物確實有着極充沛的活力。
這是馬修短期造林所不能獲得的特性。
貝安娜眯着眼睛說道:
“我也很喜歡這些竹子,據說這些竹子和鳳凰花一樣,也是那頭神鳳留給精靈們的禮物。”
“但這裡不像鳳凰花那樣熱門,因爲這些竹子在精靈的歷史上引發過一次比較惡劣的潮流。”
馬修露出饒有興致的神色。
貝安娜邊走邊說問:
“你知道竹棍黨事件嗎?”
馬修搖了搖頭:
“我對翠玉蒼庭的瞭解不多。”
貝安娜很開心的回答說:
“我來之前也不知道的,後來我做了很多功課,知道了很多讓人震驚甚至覺得匪夷所思的事情,竹棍黨事件就是其中之一。”
“你知道的,木精靈們崇尚秩序,提倡敬老愛幼。”
“這原本是好事,但在經年累月的演化之下,這種風氣變得很極端,相較於年幼者,年長者就是擁有更大的話語權。”
“一名年輕的木精靈倘若想在社會上獲得某個心儀的職位,要麼接受邊緣化——也就是去與人類接壤的邊界謀一份工作,要麼就只能乖乖給年長者當奴僕,等到後者退位或者是老死,然後纔有機會熬到自己出頭。”
“這種極端的現象促使了一部分年輕的精靈心生仇恨,他們表面上對年長者恭恭敬敬,暗地裡卻極端仇視那羣掌握着話語權的老年精靈。”
“在種種因素的共同促進之下,一個名爲「竹棍黨」的團體在翠玉蒼庭中出現了,竹棍黨的成員大多都是年輕的精靈,他們手持竹棍,彼此以兄弟相稱,喏,就是這些竹子做成的竹棍。”
貝安娜指着身邊一棵墨綠色的竹子說道
馬修伸手過去摸了一下。
這種竹子質地很硬,雖然是空心的,但抓在手裡卻給人一種實心的感覺。
“竹棍黨都幹了些什麼?”
馬修問。
貝安娜說道:
“攻擊老年精靈。”
“他們會在夜色降臨之下離開家門,然後隨機盯上一名老年精靈,趁其不備用竹棍敲擊他的後腦。”
“由於精靈特殊的體質,這種攻擊方式很難將老年精靈真的殺死,但很容易就把他們打成癡呆。”
“人一癡呆,當然也就不能在原有的職位上繼續幹活了,於是職位就空缺了出來。”
“這股風氣愈演愈烈,以至於越來越多的年輕精靈加入了竹棍黨,那段時間翠玉蒼庭的年長者中人人自危,甚至有些年輕的精靈都遭遇了襲擊——原因可能只是因爲他的長相比較老成……”
“這段故事是泰拉妮告訴我的,而事情的親身經歷者是她的父親——那位泰拉斯特先生,你可能不知道,後來威風凜凜的逐風者大元帥當年也是竹棍黨的一員。”
馬修繼續問道:
“那後來發生了什麼呢?”
“竹棍黨的結局怎麼樣?”
貝安娜輕描淡寫地說:
“竹棍黨遭遇了逐風者的驅散和鎮壓,大多數年輕精靈們鋃鐺入獄,少數精靈因爲家世而倖免於難,泰拉斯特就是一個例子,和他同爲竹棍黨成員的年輕精靈大多數都在監獄裡度過了相當漫長的一生,而他本人反而被吸收進了逐風者,因爲他的家世足夠好。”
“其實當初的精靈王室與長老會壓根沒想着用這種激烈的手段來對付年輕的竹棍黨,在高層的眼裡,這件事情仍然只是小打小鬧。”
“奈何風氣愈演愈烈之後,竹棍黨的風波涉及到了迎風谷,有很多身居高位的精靈在從迎風谷裡出來的時候遭到了襲擊,這才導致了後來的大清洗。”
迎風谷?
馬修疑惑的看着貝安娜。
後者解釋說:
“迎風谷是翠玉蒼庭最大的妓院聚集地,那裡有着來自不同種族、數量驚人的妓女與牛郎——順便說一句,他們中的大多數都是被拐騙過來的。”
“迎風谷裡的很多服務者在最初的時候都是被告知來翠玉蒼庭工作,只是他們壓根沒想到,工作的內容竟然是給那些非富即貴的精靈提供那樣的服務。”
“總而言之,如果說竹棍黨的風波僅僅在平民區爆發也就算了,可爆發在迎風谷附近的襲擊刺激到了精靈貴族們的神經,這件事很快就被鎮壓了下去,除了少數當事人,很多後來者壓根都不知道發生過這種事。”
說話間。
二人來到了山頂。
前方的山坡下開滿了迎春花。
遠方精靈們的樹屋與石屋鱗次櫛比的排列在大地之上。
清晨的霧被春風吹散。
陽光自東方打下。
一副萬物復甦的景象。
“那裡就是迎風谷。”
貝安娜指着翠玉蒼庭東方一片被巨樹種所包裹的區域說道。
“我沒想到翠玉蒼庭還有妓院。”
馬修頗爲感慨地望了一眼那邊的巨樹。
那些巨樹常年碧綠,枝葉繁茂,給人一種密不透風的壓抑感。
貝安娜笑盈盈的說:
“我查到這些資料的時候也吃了一驚,後來我假裝無意間去到迎風谷附近,但還是沒敢進去實地查看,那裡的精靈護衛很嚇人,對人類特別不友善,我擔心他們把我抓進去,所以不敢靠近。”
“後來我才知道,東海岸人類城市最初那批妓院可能都是精靈開的——
巨魔帝國毀滅之後,精靈們獲得了最多的遺產,也包括了來自巨魔帝國的歪風邪氣。
你知道爲什麼在人類心中,精靈的地位如此超然嗎?”
她用明亮的雙眼看着馬修,一副迫不及待想要繼續說下去的表情。
馬修很配合的露出了求知的表情:
“爲什麼?”
貝安娜滿意地說:
“這其實也和巨魔帝國留下的遺產有關!”
“巨魔帝國毀滅之後,伴隨着的是自然古神和精靈之神的崛起,再加上木精靈和夜精靈活動的區域是最接近巨魔帝國王都的,因此他們獲得了最多的財富。”
“之後這片大陸便迎來了精靈的時代,最初的那批精靈乾的確實不賴,他們在神明的輔助下重新瓜分了大陸的地盤,並建立起了全新的秩序。”
“爲了歌頌這一點,當時還在落葉之庭的木精靈和永歌森林裡的夜精靈聯手在銀夜城舉辦了最初的詩歌大賽。”
“他們召集了天下的吟遊詩人,爲精靈們歌頌讚歌。”
“他們拿出了很多的財富和美人,用來獎勵馬屁拍的最響的吟遊詩人。”
“早期的詩歌大賽每年都會舉行一次,其豐厚的獎勵吸引了大量的吟遊詩人參與其中,久而久之,各種關於精靈的文化作品廣泛的流傳到了人類的社會裡。”
“詩人們受到了精靈的款待與好處,因此在去往其他地方之後,也會時不時地吟唱起精靈們的詩篇。”
“慣性的力量是很可怕的,當習慣已經形成,新生的認知除非具備顛覆性的力量,否則很難改變舊有的觀念。”
“就這樣,一個虛假的完美種族形象在人們腦海中根深蒂固。”
“因爲絕大多數人類終極一生都不可能抵達翠玉蒼庭或者銀夜城,他們只能接觸到文化作品裡的精靈城市,因此,其中一小部分人便會堅定的相信自己身邊的環境是糟糕的,而自己幻想出來的精靈城市一定是完美的。”
“這些人便是潛在的翠玉蒼庭綜合症的患者,我敢說,如果他們全部來到這個城市,剛剛那座城牆可能都會被撞塌……”
不多時。
兩人順着山坡北側的綠葉索道下了山。
抵達地面的時候。
馬修果然聞到了一股淡淡的異味。
他看了貝安娜一眼。
後者心領神會地一笑:
“跟我走,這邊是順風的方向,去躍馬旅店,我請你吃烤肉。”
她帶着馬修來到一條用獨木拼接而成的小徑上。
貝安娜身手靈活,走獨木路毫不費勁。
馬修也有均衡領域賦予的體操能力,自然也能保持平衡。
一路上貝安娜又向他介紹了一些翠玉蒼庭的風土人情。
馬修聽完之後連連搖頭:
“難道這座城市就沒有什麼優點嗎?”
貝安娜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還是有的。”
“如果你能忍受輕微的異味,那麼這裡的風景在大多數時候都很美。”
“而且生活在這座城市裡,節奏很慢很自由,你可以一個人在樹屋裡睡上整整三天,都不會有人過來到打擾你。”
“精靈們平均每天要睡10~12小時,他們不僅喜歡睡眠,還鼓搗出了睡眠比賽,這個比賽第二名的記錄是七個月零十五天!”
馬修不由問道:
“那第一名呢?”
貝安娜努了努嘴:
“第一名睡死過去了。”
“一直到他的屍體受到了化光池的感召,其他精靈才發現了這一點……”
馬修沉默了好幾秒才感慨道:
“聽起來確實很能睡。”
穿越獨木小徑。
他們又爬了幾層木梯,在一名熱情的半精靈幫助下搭乘了城內的雷鳥快車。
七八分鐘後。
二人便抵達了躍馬旅店的前庭。
“現在是中午,精靈們都在午睡,精靈店鋪往往都是不開門的。”
“這家旅店是人類開的,不過他們的烤肉手法以及調料配比卻是從精靈手裡學來的,味道非常正宗……”
貝安娜領着馬修進了旅店。
馬修環視一圈,發現旅店裡的客人大多數還是精靈,其中有好幾桌都在吃烤肉。
這些精靈們進餐的動作根本不像傳說中的那麼優雅。
相反。
他們用牙齒撕食物的時候的動作相當粗魯。
也是在這個過程中。
馬修才注意到木精靈居然長着8顆虎牙。
這意味着他們的食譜中肉類成分的比例可能比人類的高不少!
“你點吧,我都行。”
坐下之後。
馬修示意對方點菜。
貝安娜也不推辭,一口氣點了好幾種烤肉之後,這才低聲對馬修道:“精靈們是很能吃肉的,他們在很早之前就掌握了大規模的養殖技術,在森林的中部和北部,都有大型的放牧場來滿足他們的肉食需求。”
“不過這裡的肉很貴,一般的精靈不太能吃得起。”
“有些精靈爲了滿足自己的肉慾,甚至會去偷獵人類小孩——但那應該是很古早之前的事情了,現在的木精靈應該不敢做這種事了。”
馬修強忍住厭惡點了點頭。
儘管他在來之前就對木精靈的德性做好了心理準備。
但從貝安娜口中得知這麼多和常規認知大相徑庭的內容後,他還是有一種三觀被狠狠衝擊的感覺。
似乎是察覺到了馬修心中所想。
貝安娜也是很感慨地總結說:
“精靈裡當然也有好人,而且比例不低。”
“但用我的一個精靈朋友自嘲的話來說——他們本來就是一羣在樹上蹦躂的猴子,揹負長生種的詛咒而不自知,失去信仰之後便徹底行走在了滑向深淵的迷途之上……”
馬修對這話沒有過多的評價。
他笑了笑:
“朋友?”
“是泰拉妮嗎?”
貝安娜沒有隱瞞,大方地點了點頭。
馬修忽然問道:
“你和她怎麼樣了?”
貝安娜立刻解釋說:
“沒什麼。”
“我和她的關係很好也很正常,過去沒有超出朋友的界限,以後也不會那樣。”
馬修好奇地問:
“爲什麼?”
“僅僅是因爲性別的原因嗎?”
貝安娜愣了一下。
或許她沒料到馬修會在這個話題上這麼感興趣。
當下她斟酌了一下回答道:
“性別只是一個方面。”
“更重要的一點是,我認爲長生種沒有愛情。”
“何以見得?”
馬修問。
貝安娜乾脆利落的回答:
“觀察。”
“我來到翠玉蒼庭的這一年裡,通過觀察掌握了很多知識。”
“我發現大多數年長的精靈都是單身,或者說是一羣人混居在一起,只有極少數精靈是一夫一妻、白頭偕老。”
“後來我的觀察也在泰拉妮口中得到了證實——大多數精靈夫婦都會在中年以後漸漸走散,那些極少數個例,是因爲他們是精靈中的底層,沒有能力相互走散罷了……”
“其實關於這個問題我思考了很久,最終得出的答案就是長生種是沒有愛情的,因爲他們的生命太過漫長了,很多在短命種眼裡的寶貴事物對他們來說只不過是日常的調劑。”
“雖然他們看着和我們沒什麼不同,但因爲生命長度的緣故,我們就是兩個世界的生靈。”
“泰拉妮也是如此。”
“她雖然表現出了對我的喜歡,但等我百年之後——甚至不用等到那一天她就會喜歡上其他人,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和她在一起呢?”
“更何況我壓根就不存在愛戀意義上的喜歡她。”
“她對我來說只是一個很好的朋友,或者是恩人,僅此而已。”
說完這些,貝安娜的臉蛋變得紅撲撲的。
馬修點了點頭。
長生種的確有着不同於普通人的思維方式。
貝安娜能感悟到這一點。
說明這個女孩心智確實早熟,而且在過去一年間,她想必也經歷了不少事情。
“你知道維斯妮往事嗎?”
貝安娜自問自答道:
“那是翠玉蒼庭中最經典的舞臺劇。”
“這個故事很受精靈們的歡迎,幾乎每年都會被重新編排,然後在各地的劇院裡演出。”
“故事的女主角是一個名叫維斯妮的女性精靈,主線的內容則是女主角與一名年輕強壯、魯莽勇敢的人類冒險者並肩作戰的故事。”
“在各種版本的維斯妮往事裡,男女主雙方會因爲各種誤會被迫一起行動,踏上旅途之後,他們會挑戰煉獄的魔王,打敗作惡的怪獸,穿越重重險阻,最終獲得寶物,拯救世界。”
“當然其中肯定也不會少了男主角擊敗情敵,抱得美人歸的橋段。”
“可不論哪個版本的維斯妮往事,最後一幕,男主角必定會知曉最終的真相,那就是自己已經深深愛上的女主其實是自己的先祖——
她在三百年前和男主角的祖先誕下了子嗣,血脈一直延續至今,後代在冥冥中的感召下與她相遇相知並相愛……”
“故事的結尾往往是男主角克服心理障礙,和我們的精靈女主角幸福美滿的生活在了一起。”
“舞臺劇的內容通常到這裡就會結束了。”
“但我不禁思索,故事結束五六十年後,等到男主角死後,女主角維斯妮是否就會重新擁有一段愛情故事?”
“故事的對象還是自己的某一輩的子嗣?”
“這種情況真的讓人覺得難以接受。”
“但對於精靈來說,這就是最浪漫的愛情故事。”
“泰拉妮的解釋是,因爲沒有辦法和一個人類分享自己全部的生命,那麼選擇和他以及他的子嗣來一起分享也是一種浪漫……”
“說實話,我聽完之後只覺得更噁心了。”
“或許這就是短生種的悲哀吧。”
貝安娜苦笑一聲。
馬修也跟着露出了荒謬的表情。
就在這個時候。
可能是因爲貝安娜剛剛在說話的時候不知不覺的提高了音量,她關於維斯妮往事的評價被鄰桌的三個木精靈聽到了。
其中兩個男性表現的還算剋制,只是在桌子上罵了兩句。
那個女精靈卻直接站了起來。
她劈頭蓋臉地罵道:
“哪裡來的短命種?”
“自己不懂經典不懂浪漫,還敢大放厥詞?”
“滾出翠玉蒼庭!”
“我看到你那張寫滿了衰敗的臭臉就噁心……”
馬修眉頭微微一皺。
然而下一秒。
更令他感到意想不到的一幕發生了。
但見貝安娜猛的一拍桌子,直接吼叫着頂了回去:
“住嘴,碧池!”
“你難道不知道偷聽是很不禮貌的一件事嗎?”
“是不是要扇你兩巴掌才知道出門不要惹事?”
說着她便捋起袖子。
一把抓住了女精靈的頭髮,滿臉的潑辣。
女精靈被抓的嗷嗷直叫。
貝安娜卻壓根不鬆手,兩人推搡了好久,女精靈才終於求饒。
貝安娜這才把她推開。
然後罵了一連串的髒話,精靈語和人類通用語都有。
馬修看了一眼那個女精靈。
她看上去心有餘悸,雖然有些憤怒,但沒有繼續惹事。
而那兩個男精靈一開始似乎是想插手的。
但他們很快就看到了貝安娜的袖章,最終便也選擇了沉默。
“逐風者的袖章還是挺管用的嘛。”
目送三個精靈離開,馬修忍不住調侃道:
“說實在的,我壓根沒想到你現在會變得這麼……”
他一時間找不好形容詞。
在馬修的認知裡,貝安娜還是那個懵懂無知、文靜內斂的少女。
“潑婦?”
貝安娜微笑着坐了下來,她的坐姿仍然很端正優雅,從禮儀的角度都挑不出任何毛病:
“沒辦法,這裡的人大多欺軟怕硬,我只有表現的強硬一點,才能更好的生存下去。”
“翠玉蒼庭還有一個不成文的規矩,同性打架,異性不能參與,所以我在這裡只要能保證自己比大多數同性強就行了。”
“剛剛那個女精靈壓根不算什麼,跟我一起學習劍詠的那些同學才叫難對付咧……”
貝安娜雲淡風輕地說起了自己在上課的時候遇到的刁難。
她現在好像已經能很從容的應對那些事情了。
但馬修聽完之後。
還是忍不住柔聲說了一句:
“還是很辛苦的吧?”
貝安娜愣了一下,然後側過腦袋,用手帕抹了一下眼角。
餐桌上沉默了下來。
好在此時店主人親自端上了餐盤。
面對琳琅滿目的烤肉和種種奇怪的調料,二人不由食指大動。
貝安娜並沒有過分吹捧。
精靈烤肉的確是一絕。
這一頓馬修吃的滿嘴是油,連連稱讚:
“真的很棒哎。”
貝安娜眼睛笑成了月牙狀。
吃完後兩人休息了一會兒。
貝安娜一個人低頭思考了好久,忽然開口問道:
“所以你和西芙現在到底是怎麼回事?”
馬修坦率的說:
“雷加希望我和她在一起,呃,我暫時不能確定西芙的想法,而我自己也在考慮之中。”
“我不太確定自己是否會喜歡西芙,如果說是之前,答案大概率是否定的,但現在的她好像有些不同了……”
貝安娜聽完之後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現在的她比以往更有吸引力對嗎?”
“所以你喜歡的是這種類型……”
馬修伸了一個懶腰:
“或許吧,不清楚。”
“對我而言現在有更重要的事情。”
說着。
他的目光投向了窗外。
就在那綠樹成蔭的縫隙間,依稀能看到一抹醜陋的灰褐色。
那是。
亡者之痕!
……
黃昏。
翠玉蒼庭南城牆七公里外。
一片宛如灰褐色湖泊的亡者之痕在此形成。
倘若從高空俯瞰。
這片湖泊彷彿一顆眼睛的瞳孔,而兩旁蜿蜒的亡者之痕則是眼睛的其他部分。
馬修站在近處,靜靜的感知着亡者之痕內的要素變遷。
晚風吹過。
幾抹火星子從亡者之痕裡飛了出來。
突然間。
他那迷茫的眼神變得聚焦起來:
“有何貴幹?”
馬修轉過身去。
一個高大挺拔的人影不知何時已站在距離他不足二十米的位置。
那是一個面容有些蒼老的木精靈。
他懷裡抱着一根竹棍,看上去蒼老而慵懶,但眼神卻銳利無比。
“泰拉斯特先生。”
“我看上去年紀應該不大吧?”
馬修看了一眼對方手裡的竹棍低聲說道。
泰拉斯特平靜地開口道:
“我聽說妮拉的弓在你手裡。”
“能借我看看嗎……”
……
「提示:你遭遇了天啓劍聖“泰拉斯特”(LV28/英雄模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