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欲擒故縱,司馬懿告老還鄉_柏夫人

柏夫人

忽驟忽緩的絲竹之聲猶如秋風拂葉,柔柔地在半空中搖擺,又彷彿千條垂柳,在這萬象斑駁的人世間長長久久地糾結交纏。奏樂的侍女們或跪或立,俱是穿着半袖華衫,脣上點了胭紅,眉間描了濃墨,捧着精巧的笙簫笛管,纖長白淨如玉蔥的指尖在細圓的音孔上來回逡巡。

對着八瓣蓮花蒙紗小窗,習習的霜風讓何晏覺得有些涼了。他披着的外袍甚爲寬大,並不貼身,鬆泛得如同蓋在窗外池塘上面的那一層乾乾癟癟的枯荷;裡邊空着身架,像極了外表龐大浮華的名門豪宅,門背後卻掩着灰暗的殘磚爛瓦,不過是一片近乎虛無的廢墟,透出一股精美的頹唐。

“善有元,事有會,天下殊流而同歸,百慮而一致。能知其元,則衆善舉矣。故不待多學,以一知之。”

何晏伏在書簡上寫到這裡,將筆擱了下來,心神又被侍女們的絲樂聲吸引了過去:那簫音笛響委婉若翠香院裡女人的呻吟,隱隱淌着風月情濃的淫靡。他並不是真的愛好這種樂調,可是比較那些敦厚宏大的雅樂而言,他更情願溺死在這種靡靡之音中。生當風流,死亦倜儻,是他內心深處隱秘的渴望。

他眯着眼合拍而擊,有時紋絲不亂,有時又故意慢半拍或快半拍,只是故意爲了好玩,但他的心頭始終卻有些涼涼的。只可惜了這簫聲笛音終是沒有沈麗娘彈唱得溫婉動人而柔媚入骨……那可真是傾國傾城的尤物!每一次做起那事兒就感覺她永遠像處女一般向自己絢爛地舒放……只可惜被丁謐、曹綬這兩個不解風月情趣的傢伙給逼死了!一想到這裡,何晏便有些恨恨的。

門外有人進來了,四十多歲,尖嘴雞胸的,滿身的猥瑣氣息,踏亂了音樂的節拍,拉着身後一個躲躲閃閃的人,像老鼠一般竄近前來。

透過醉眼,倚伏在書案上的何晏撐起腦袋來,嘻嘻一笑:“張當!你這個小子——本座等你許久了!”

張當也媚媚地諂笑着:“何……何大人,卑職去給您尋覓尤物,故而稍稍耽擱了。”

“哦?尤物?”何晏斜着眼睛看向他來,“逗人發笑了吧?就憑你那眼神還辨得清什麼是尤物嗎?”

“大人您先過目瞧一瞧吧!”張當陰陰地一笑,把後面那人輕輕一推。那人怯怯地挪了一步,卻仍垂着頭、藏着臉,一綹長髮掛在了微微滲汗的額頭前,彎得像一個神秘的誘人的問號。

“童女?”何晏端正了身子,“擡起頭來!”

如被驚雷震嚇的荒原小兔,垂落的散發顫了開來,而後露出白生生的臉蛋,彷彿少女的肌膚一般吹彈可破。一雙明眸卻似兩汪春水,漫出來的是一種異樣的嫵媚,但這人卻是一個十來歲的男孩。

何晏的兩眼一下發亮了:“哪裡找來的?”

“啓稟何大人,他是宮裡才招進來的還沒淨過身的小太監。”張當一臉媚笑地講道,“卑職瞧着他模樣不錯,捨不得把他擱在宮裡白白地浪費,就偷偷地給您送來了。哎呀!何大人,您是不知道,卑職爲了把他弄出宮來是冒了多大的危險啊!幸好中護軍司馬師這幾日護送司馬太傅回溫縣老家去了。不然,說不定卑職再怎麼殷勤,您也未必吃得到這一口‘嫩食’了!”

何晏卻沒怎麼聽他的嘮嘮叨叨,驀地一舉右手便扣住了那男孩的手腕,感覺就像捏在了嫩嫩的一片玫瑰花瓣上,讓他舒服得倒吸了一口涼氣:“好!好!好!果真是尤物!”

那男孩身子一抖,嚇得臉色更加蒼白如雪,又不敢掙扎,莫大的屈辱和惶恐讓他兩眼淚光激盪。

何晏一下拖了他到案几邊抖糠兒似的跪下,用左手繼續捏着他白嫩光滑的臉蛋,笑眯眯地說:“老張,你果然夠意思——說吧!你送我這般的寶貝,本座該當如何謝你?”

“哎呀!何大人!在你口中可說不得這個‘謝’字——卑職命賤,當它不起的。卑職也不要您賜金賞銀,只求您給卑職的那個堂侄張寒賞個一官半職的就行了!”張當“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我張當一個閹宦別無所願,也只有爲家族中人多掙得一些功名,日後死了纔會被供進宗祠享受香火祭祀……”

“行!本座明天發你一張品狀帖,你再找鄧颺籤個字,就說是本座吩咐的,讓你那侄兒到河東郡安邑縣去當個縣令吧!”何晏眼皮也沒有眨一下就不假思索地答允了,“怎麼樣!本座待你如何?”

“哎呀!何大人真是大大的善人啊!待我張家真是沒得說了!”張當一頭就磕了下去,“砰砰砰”磕了八九個響頭後又擡起來,怯怯地提醒道,“不……不過,卑職聽聞那品狀帖需要本州的大中正和盧毓尚書共同覈定之後纔可授官任職。卑職的老家是冀州鄴城,冀州的大中正是裴潛大人。何大人您恐怕還要和裴大人、盧尚書他們先通一通氣纔好。”

“給他們通什麼氣?本座吩咐你這麼做,你就照樣做去!本座現在纔是吏部的當道人,那個什麼盧尚書也好、裴大中正也好,都說了不算的!”何晏甩了他一個白眼,仍是徑自撫摸着那男孩的臉蛋兒不放。

“這個……卑職就萬分感謝何大人了……”張當知道自己剛纔那話觸了何晏的忌諱,急忙囁囁地賠笑答謝着。

何晏並不理他,只是看着那男孩樂哈哈地晃着腦袋,鬆開了雙手,揚起衣袖朝兩邊侍女們一揮:“帶他下去!”然後又放輕了聲音,話聲柔軟得幾乎能滴出水來:“沐浴、更衣,再給本座好好打扮打扮他!”便有侍女上前將那男孩帶走了。那男孩始終惶恐着,緊咬着朱脣,豆大的淚珠還是一瀉而下,彎曲的散發便沾了淚水,貼着臉龐勾勒出了他的驚恐。

何晏津津有味地瞅着那已成爲自己孌童的男孩俊俏的背影,像在欣賞着被自己鎖進籠子裡的一隻金絲雀,咧着嘴嘻嘻地樂了。

“何大人。卑職就不打擾您的雅興了……”張當正欲知趣地告辭離開,卻被何晏一聲喊住:“別急!老張,本座聽說先帝時後宮的那個才人石英也是一個活色生香、別有風味的尤物,當年夏侯玄就是被她迷得丟了虎賁中郎將一職的……怎麼樣?你什麼時候把她給本座也弄出來玩一玩?”

“唔……何大人,這個事兒呀,卑職只怕有些難辦了……”

何晏目光一寒,向他直逼過去:“怎麼?老張你在本座面前答話也要彎一下繞一下的嗎?”

“卑……卑職哪兒敢啊!何大人您錯怪卑職了!”張當慌得滿面失色,瞧了瞧周圍正自吹彈撫唱的侍女們,湊到何晏的耳邊用低得不能再低的聲音

講道,“您不知道——曹大將軍早看上她啦!這幾日趁着司馬懿父子都出京回溫縣了,早就把那石英弄到他的大將軍府上去了……”

溫縣孝敬裡司馬府後花園裡的逍遙閣看上去依然那麼精緻玲瓏,司馬懿遙遙地眺望着那樓閣掩映在瑩瑩碧蔭之間的風鈴檐角時,眼眶裡宛然便似盛滿了盈盈的淚光。

“父親大人……”司馬師、司馬昭見了,都有些惶惑起來。

司馬懿卻似旁若無人,望了那逍遙閣半晌,才慢聲吟道:“涉江採芙蓉,蘭澤多芳草。採之慾遺誰,所思在遠道。還顧望四鄉,長路漫浩浩。同心而離居,憂傷以終老。”

司馬師、司馬昭看着父親如此忘情地輕吟着這首樂府詩,神色似喜似悲、悲喜交加,彷彿有無限感慨涌上心頭而不能自已——這是他們第一次見到一向冷峻沉毅的父親也有如此柔情婉轉的時候,不禁都暗暗驚呆了。

清清亮亮的琴瑟之聲猶如一脈幽泉“叮叮咚咚”地從那樓閣裡流瀉而出,輕輕漫進了司馬懿父子的心境之中,頓時漾起了一片莫名的空明祥和之感。

司馬懿側着耳朵靜靜地傾聽着,隔了許久,才緩緩一招手。一個年輕的侍婢款步走上前來。司馬懿頭也不回,只低低問了一句:“柏夫人近來還好嗎?”

侍婢恭敬之極地施禮答道:“夫人身體還好。”

司馬師、司馬昭兄弟在一旁瞧得怔住了,父親大人什麼時候竟納了一個側妾在溫縣老家“金屋藏嬌”了啊!看父親大人這神態,似乎對這個“柏夫人”在意得很啊……

司馬懿慢慢將目光擡到了那逍遙閣頂的金葫蘆尖上,悠悠說道:“那你去告訴她,本座今天終於回來了。稍後,本座便會前來見她。”

侍婢輕輕應了一聲,便移步而去。

“師兒、昭兒,你倆且隨爲父同行,我們先到一個地方去瞧一瞧。”司馬懿話猶未了,已是徑自向後花園最深處緩緩走進。

司馬師、司馬昭對視了一眼,急忙緊緊跟上。

他們三人大約走了一炷香的工夫,來到了司馬府後花園最後一處秘境——伏犀山壁腳下那座神秘的壘石假山之前停下。

在司馬師、司馬昭充滿詫異的目光裡,司馬懿一個人往前面默默而行,帶着他倆朝那座巍然聳立的壘石假山背後轉了進去。

啓開那兩扇巨大的黑色花崗石洞門,司馬懿便帶領他們進入了這座司馬家的“絕密洞倉”!

“父……父親大人!孩兒們真沒想到這老宅的後花園竟有這麼神秘的一個地方!”司馬師兄弟感慨不已。

司馬懿一邊沿着那寬大的青石甬道往裡緩步走去,一邊向他倆詳細介紹道:“這個洞倉是你們祖父、伯父當年建設而成的。這裡的甬道四通八達,在咱們溫縣周邊的各個鄰縣都有出口……前面就是藏兵洞、儲糧洞,我司馬家遍佈天下的萬千死士都是從這裡面訓練出來的。”

“父親大人!想不到您和祖父大人、伯父大人爲建成我司馬家‘異軍突起,獨攬天下’的雄厚基業,竟是這般苦心孤詣,籌謀萬全!”司馬師慨然而嘆,“孩兒等甚是感動。”

“唉……這都是我司馬家中人該做的。你們兄弟倆今後難道還不是一樣該這麼去做?”司馬懿擺了擺手,彷彿十分平靜自然地說着,徑自走到洞廳當中一座擎天燈炬之下站定。剎那間,他臉上和藹的笑意彷彿漸漸被陰雲覆蓋了,緩緩從他雙頰邊無聲地消退而下。炬火撲閃地照着,顯得他一半兒臉隱沒在濃濃的陰影裡,一半兒臉凸現在淡淡的光明中。他慢慢說道:“那麼,從現在開始,師兒、昭兒,爲父就將這‘絕密洞倉’移交給你們接管了——師兒,你就讓石苞稱病告假吧,反正他與曹爽、丁謐他們已是撕破了臉皮誓不兩立,再在朝廷中待下去也沒有太多的迴旋空間。乾脆,你就吩咐他和牛恆大叔一道隱居到孝敬裡來,專門負責經營這‘絕密洞倉’之中訓練死士、細作等機密要務……”

“是!”司馬師朗聲答道。

司馬懿又道:“這一次我們挑選和訓練出來的死士、細作一定要是最精幹、最機敏、最伶俐的。他們是我司馬家從暗中刺向曹爽一派咽喉要塞最犀利的一柄匕首!昭兒,你回京之後便與牛金二叔好好商量一下,讓他出面與遼東鮮卑率義王慕容跋聯繫,請慕容跋暗暗挑選一批忠誠精幹的鮮卑義士送到這裡來。他們鮮卑義士的體力和武藝足可以一當十,是擔任我司馬家死士、細作的最佳人選……”

“父親大人,這慕容跋的爲人……靠得住嗎?”司馬昭小心翼翼地問道。

“他的爲人絕對可靠——他是爲父義結金蘭的同門師兄弟呢!”司馬懿堅定地講道,“爲父和他的友誼可是在遼東之役中血與火的考驗之下牢牢建立起來的!”

“那就好。孩兒回洛陽後一定和牛金二叔把這件事兒辦得妥妥當當的。”司馬昭這才放心地承諾道。

司馬懿又向他兄弟倆語重心長地囑咐道:“在爲父回老家養病臥居的這段日子裡,你倆在京師洛陽一定要收斂鋒芒,謹慎自持,要老老實實地夾着尾巴做人,要眼睛裡揉得進沙子、屁股下坐得穩火爐,任他曹爽一派怎麼挑釁、怎麼胡來、怎麼妄爲,你們都要給爲父死死忍住。一定要等到最合適的時機,我們纔可以果斷出手,將他們一劍斃命!”

……

從後花園“絕密洞倉”裡出來,司馬懿父子三人剛走到那滿月形門口處,卻聽到一串叮叮噹噹的環佩交鳴之聲漸漸飄近,彷彿檐角下晃在風中的鈴鐸。

司馬師、司馬昭循聲望去,只覺那一派明麗的流光忽然刺痛了他倆的雙眼。等到瞳眸適應過來,才見面前已站着一個女人,身材頎長,秀髮挽成雙螺髻,彷彿青雲出岫,容色萬方,明豔得令人不敢正視,猶如靈珠美璧一般,便是在塵垢之中亦能煥發芳華!她那皓腕上戴着瑪瑙鐲,襯着象牙般的皮膚,像是剛凝成的羊脂玉上不經意掉落的流丹!

他倆再回過頭來瞧着父親大人那癡癡的笑臉,心頭頓時一下明白了:這女人必定便是被父親大人多年以來在老家逍遙閣中金屋藏嬌的那個神秘之極的柏夫人了!

銅爐中徐徐飄出的氤氳香霧,朦朧如薄紗。

風姿絕豔的柏夫人身着羽裳,在琴聲伴奏之下、飄揚的花影之中翩翩起舞——她猶如九天仙女飛下青霄,容色殊麗,雪膚櫻脣,嫵媚之態難描難述;髻發高堆,婉曲似靈蛇,斜斜插了兩支紫金釵,搖動之際精光閃爍;一雙瞳眸澄若秋水,清瑩流波;那

羊脂般白膩的眉心上偏偏點了一絲鮮血般的妖豔紅痕,這使她在秀麗脫俗之中帶着魅惑,叫人恨不得立即將她擁入懷中!她的嬌軀窈窕有致,展開舞姿來便如漢宮飛燕一般曼妙空靈,在半空中恰似乘風摶雲、鶴舞燕翔!動作時而柔緩輕逸,如蝴蝶採花;時而急旋迅舞,如飛鳥投林。當真是“飄然騰轉回雪輕,嫣然縱送游龍驚。玉手招搖琅琅聲,斜曳長裙雲漸生!”

司馬懿斜倚在羊氈軟榻之上一邊看着柏夫人的舞姿,一邊向曹爽派來請安問政的新任河南尹李勝(這一年年初司馬芝已經去世了)笑道:“曹大將軍未免真是太客氣了——有什麼軍國機務,就請他自己在洛陽京師裡自行裁斷了吧!何必還勞動李君你的大駕來溫縣跑這一趟啊!”

李勝先前曾是司馬懿在持節宛城期間麾下所任的南陽太守,後來被故大司馬曹真闢爲軍祭酒,現在又成了曹爽府中的心腹僚屬。所以,他從出身背景而言,算是司馬家和曹氏之間彼此都能接受的人士之一。曹爽派他前來孝敬裡問安討教,就是想借他這層關係更多、更深地刺探司馬懿在老家養病臥居的真情實況。他聽得司馬懿這麼一問,便恭恭然答道:“太傅大人您德高望重、多謀善斷、老成持國,曹大將軍在京城中焉敢自專妄斷?這一次曹大將軍派李某前來,就是想向您諮詢接任已故司空趙儼大人的合適人選。”

趙儼是在一年多前自夏侯玄調到關中之後就被升任爲司空的。他年老多病,在司空之位上沒熬幾個月便溘然逝世了。曹爽爲了阻撓司馬懿再用自己的心腹僚屬出任這一要職,就費盡心機將它擱置了起來。今天,他故意讓李勝來諮詢這個問題,其實就是藉此試探司馬懿的反應,觀察他是不是真的甘心歸鄉養病,不問朝事了。司馬懿對這一切自是洞若觀火,看得清清楚楚,於是隨口呵呵一笑:“哎呀!這個問題有什麼好向本座諮詢的?曹大將軍他自己定了誰來接任就是誰吧!本座對曹大將軍的一切舉措都沒有異議的。”

“太傅大人,您不要謙虛啊!天下士民誰不知道您用賢有道、人盡其才?”李勝仍是徐徐勸道,“您就給曹大將軍一個指教吧!”

“指教不敢當。”司馬懿推辭了片刻,方纔撫着長鬚慢慢說道:“如果不出本座所料,曹大將軍原意是想推舉衛臻大人爲司空吧?”

李勝一怔——他沒料到司馬懿的目光如此敏銳,居然連曹爽的初始意圖都這麼準確地揣測到了!但他嘴上自是不肯泄露出什麼的,就乾笑道:“大將軍心目中應該是沒有什麼擬定的人選吧,他是讓李某真心前來向太傅您請教的。”

“任用衛臻大人爲司空,本也是很不錯的。”司馬懿也不管他,徑自慢慢地說道,“但本座認爲大司農桓範的資歷和能力似乎比衛臻大人更適合擔任司空一職……李君,你認爲呢?”

“這……這個,李某不好從旁妄加置喙。”李勝急忙答道,“李某一定將太傅大人您的建議帶回去給曹大將軍。”

司馬懿呵呵而笑:“李君,曹大將軍若是用了桓大夫爲司空,你日後就再也不用這麼辛辛苦苦、顛簸勞頓地到這孝敬裡向老朽來討什麼教了……有桓大人協助曹大將軍處理萬機,本座完全可以撒手歸隱、頤養天年了!”

“太傅大人您怎麼這樣說?您是我大魏四朝元老、託孤重臣,千萬不能存有這種急流勇退之念啊!”李勝從案几上端起酒杯敬道,“大魏一朝若無您虎臥坐鎮,還不知道蜀寇、吳賊會有多麼猖狂呢!”

司馬懿輕輕一擺手,喃喃說道:“本座今年六十七歲了……老了,真的是老了。這大魏天下,離了誰其實都會一如既往地欣欣向榮的!李君,你們就讓本座好好休養舊疾,快快活活地多活幾年吧!這算是本座懇求你們了……”

李勝急忙一邊在嘴上竭力勸慰着,一邊卻在暗暗打量着司馬懿——他持杯的手已經確是如同所有高齡老者一般顯出了中風似的輕輕震顫!

司馬懿也根本像沒有聽進他任何勸慰的話,開口繼續吟道:

生年不滿百,常懷千歲憂。

晝短苦夜長,何不秉燭遊?

爲樂當及時,何能待來茲?

愚者愛惜費,但爲後世嗤。

仙人王子喬,難可與等期!

吟罷,他又舉杯向李勝敬來:“來!來!來!李君,你且陪着老朽先及時行樂一場吧!”

李勝剛一離開,司馬府客廳裡的輕歌曼舞便戛然而止。

“瑩兒,你過來坐吧。”司馬懿拍了拍身邊的鋪錦坐墊,招呼柏夫人上前坐下。

柏夫人就那樣拖着兩條長長的七彩絲絛,緩步走近,靜靜地看了他一眼:“你可活得真累——連回到溫縣老家養病臥居也要戴着面具演戲!”

司馬懿迎視着她,微微笑了:“瑩兒,只要我沒在你面前演戲就行了。唉,我們這麼做,也是爲了麻痹洛陽城裡那一幫鼠輩啊!”

“誰知道你有沒有在我面前演過戲啊?你僞裝得這麼出神入化,比世上最厲害的戲子都演得好……”柏夫人款款地在錦繡坐墊上挨着司馬懿坐了下來,“不過,你讓我這麼唱歌跳舞地在外面拋頭露面——就不怕萬一有人認出了我的真實身份?”

“呵呵呵,你倒是有些過慮了。先前那位貌若天仙、風華絕代的方瑩貴妃早在二十多年前就香消玉殞了!那個郭老太后也把熟悉你的宮女和宦官們都追殺得乾乾淨淨了……真的能夠辨認出你現在真面目的人實在是有若鳳毛麟角了!”司馬懿凝神地欣賞着她玉雕雪塑一般的容顏,彷彿永遠也看不夠似的,“師父當年送給你的那顆駐顏丹真是奇妙絕倫啊!二十多年過去了,你的容貌永遠清新如朝露、明淨如璞玉啊!但是,你面前的這位司馬師哥卻已然白髮蒼蒼、皺紋叢生了……”

柏夫人——也就是方瑩——聽了司馬懿的話,不禁嫣然而笑:“妾身終有一天也會老去的……不過,能夠朱顏依舊,以當年的姿態一直躺在師哥你的懷抱裡慢慢死去,妾身覺得這便是自己一生最大的滿足了。”

司馬懿握住了她象牙雕琢般的手掌,凝望着窗外愈來愈濃的火紅晚霞,慢慢柔聲而道:“瑩兒,你再稍等個三四年,待到爲夫將洛陽城裡的事情處置乾淨之後,就把司馬家的那些重任大業移交給師兒、昭兒他們去打理。爲夫那時便是無事一身輕了,一定會帶着春華她回到這裡,陪着你倆相依相偎地在每一個傍晚看着這夕陽漸漸落去。雖然好像平實純淡了一些,但爲夫也覺得這就是我們餘生最大的幸福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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