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場深沉的夢境。
卜天被漫天的黑暗澆灌, 吞噬,浮浮沉沉。
那女聲始終在他耳邊用溫柔而詭異的嗓音說着:“卜天。”
“卜天。”
卜天猛然睜開雙眼,卻是一片黑暗混沌, 他渾身□□, 漂浮在虛空中。
女聲:“卜天者, 卜測天意。”
卜天:“謝謝, 有沒有新詞兒了?”
“還有, ”卜天一臉無所謂:“我叫卜天是因爲我爸姓卜,藍天白雲,意境挺好, 沒別的意思。”
女聲:“將一切禁錮掙脫,將黑暗洗滌, 將罪惡蕩清, 你將有天之意志, 也將有萬物悲憫。”
卜天道:“你知道嗎,好好說話將會減少很大一部分的麻煩, 尤其是在辦正事的時候。”
女聲:“且等待。”
“且等待那一天,用萬盞長明不滅燈,換取世間永寧,你秉承天意,盪滌萬里河山。”
黑暗漫起, 卜天被徹底吞沒。
鬧鈴:“鈴鈴鈴——”
卜天一個激靈, 醒了過來。
裘梟難一隻手去關鬧鐘, 另一隻手搭在卜天的身上, 把他攬過來, 抱在胸前拍了兩下他的後背,安撫着接着睡。
卜天哭笑不得:“不起牀?”
裘梟難‘唔’了一聲:“今天沒任務。”
卜天翻了個身, 仰面看着天花板:“不去訓練?”
裘梟難皺了下眉,睜開眼睛:“你想去?”
“嗯,”卜天道:“還挺想的。”
裘梟難清醒了一下,坐起身來搖了搖頭。
他一坐起來,寒氣頓時順着被子的縫隙爬了進來,卜天被涼了一個激靈。
裘梟難拿過鬧鐘看了一眼:“這會瞿素肯定在,我要去了就要被她拉着練。”
卜天笑着瞥他:“你怕她。”
裘梟難笑:“不怕,就有點累。”
卜天深呼吸一口氣,猛的拉開被子,快速穿衣服。
天冷的異常,他瞬間激起一層雞皮疙瘩,裘梟難看了一眼,突然掃到了他肩窩上的深紅色的吻痕。
卜天套上了衣服,長吁了一口氣:“好冷。”卻突然被裘梟難迎面親了上來。
卜天含糊不清地道:“沒刷牙。”
裘梟難卻藉機把脣舌伸了過來,好一陣攻城掠地。
“而且你也沒刷牙。”卜天白了他一眼,擦了擦嘴角道:“這下不冷了。”
裘梟難卻突然笑了,像個剛剛談戀愛的大男孩一樣,在他的臉頰上又印了一個吻。
卜天的心頓時像被丟在了高速公路上被卡車碾過,然後又亂七八糟的封起來灌了整整一大罐蜂蜜,然後又被灌了一罐醋。
又酸又甜又疼的發麻。
談戀愛的感覺真是太好了。
這還是一大早,瞿素就已經赤着胳膊溼了前襟的一片衣襟,氣喘吁吁地對着沙袋跳來跳去,見裘梟難和卜天走進來頓時眼睛一亮。
裘梟難:“……”
“……等等,”裘梟難道:“先不打,別過來。”
瞿素一轉眼消失在原地,直接出現在兩人面前,一把拽住裘梟難,直接拎到了訓練場中央。
卜天給他打氣:“加油!”
裘梟難哭笑不得,只得拉開架勢和瞿素鬥來鬥去。
卜天一腳踩在長椅上,拉了拉筋打算長跑,陸浩穿着一身運動服,清清爽爽的走了過來。
陸浩:“早。”
卜天:“躲了多久了?”
陸浩給憋了一下,道:“我剛到。”
卜天:“——哦。”
陸浩苦笑了一聲:“在門外等了半個多小時,纔等到你們。”
卜天心道你運氣還挺好,本來裘梟難是要賴牀的。
陸浩腰間的傳呼機突然響了,顧一帆的聲音響徹整個訓練場:耗子,梟難過去了嗎?你在哪呢?
卜天面無表情,看着他。
陸浩尷尬不已,簡直不敢轉過頭去看瞿素和裘梟難的表情。
慢慢地,訓練場的人開始多了起來,一半繞着場跑一半在場中央近身肉搏,卜天跑了八圈,開始上氣不接下氣,生不如死。
陸浩從後面追了上來:“加油。”
卜天翻了個白眼。
第九圈,卜天已經打算放棄了,陸浩再次從後面跑過:“加油。”
卜天心道你完了,然後拼命的加速。
第十圈,陸浩:“加油。”
卜天飛起一腳直接把他絆倒。
陸浩:……
卜天:“加油。”
秦欽包成了一個糉子走了進來,看見他高興的打招呼:“哈嘍。”
卜天胸腔快炸了,喉嚨裡開始涌出血腥味,紅着臉和他揮手。
秦欽:“難哥他們在幹什麼?”
卜天茫然的轉頭看過去:“怎麼了?”
秦欽:“不知道啊,瞿素姐把難哥在地上摔來摔去的。”
“……”卜天嘴角抽搐:“不知道。”
陸浩從地下向他打招呼:“練練嗎?”
“不了,”秦欽拒絕道:“你們練吧。”
卜天腿腳都有些不受控制的痠軟,掙扎着爬過去坐在長椅上:“當心以後跑不掉。”
秦欽:“能跑的掉的總能跑掉,跑不掉的練也沒用。”
卜天:……
他睜開眼睛奇怪的看着秦欽。
秦欽臉色更加奇怪。
秦欽:“我大伯他們不會回來了嗎?”
“……”卜天:“你其實不用真的叫他大伯。”
卜天吐了一口氣,認真道:“大概不會了。”
秦欽:“那我們怎麼辦。”
裘梟難鼻青臉腫的從另一邊走過來,坐在他身邊:“再說什麼?”
卜天:“沒什麼,你去給我們接點水喝,熱的。”
裘梟難這屁股還沒坐熱乎,捱了一上午的揍,還得去給老婆倒熱水。
秦欽帶着一個毛茸茸的熊貓帽子,下面耷拉着兩個毛球,他用自己帶着兔子手套的手去扒拉自己的毛球。
卜天無語:“你把動物園都帶在身上了嗎?”
秦欽撇撇嘴,沒說話。
卜天:“你大伯……崔無敵,他也有自己的選擇,管理局……大概也有苦衷,你知道,簡書他們和我們不同,他們做事情要從很多個角度考慮,而我們就會站在朋友的立場上,覺得他們做的很過分,但其實……”
秦欽抽了抽鼻子:“那我大嬸咋整。”
卜天:“……唉你憋哭,沒事的,唉,其實我們都會有這麼一天,誰都會死的,死亡不可怕,可怕的是我們渾渾噩噩浪費生命,阿娜做了很多……她是個……”他自己說着說着也覺得好虐,鼻子一酸就要落眼淚。
秦欽還等着他說話,結果一轉眼一看他也哭了,頓時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裘梟難一手拿着一杯熱水,看見他倆倚在一起發泄情緒。
裘梟難:“……怎麼了這是。”
卜天接過水:“沒事,好燙啊。”
裘梟難低頭摸了摸他的臉頰:“我問前臺要的,訓練場的熱水器早就不給電了。”
卜天:“她到底什麼來頭,啥也有。”
裘梟難笑了:“你怎麼了。”
秦欽道:“我倆在說大伯。”
裘梟難頓時笑不出來了。
卜天做了一個打住的收拾:“憋哭。”
裘梟難無奈道:“別鬧了。”
陸浩不知道又跑了多少圈,看到瞿素正在跑道旁邊頓時嚇了一跳,趕緊折回去跑。
卜天喊道:“加油!”
陸浩左腳絆了右腳,四仰八叉的栽倒。
卜天:“你捱揍了?”
裘梟難用大拇指抹了一下嘴角的青紫,他一身男子氣概,眉眼凌厲,臉上掛了花讓他更像一個痞子英雄。
裘梟難老實道:“捱了。”
“平手。”瞿素甩了甩身後馬尾,走了過來,她也是渾身青紫,亂七八糟的傷。
卜天無語道:“練練而已,怎麼下這麼重的手?”
裘梟難簡直有苦說不出,瞿素冷酷道:“那還有什麼意思。”
卜天好像明白了陸浩爲什麼每天像躲炸彈一樣躲着瞿素。
這些日子他們一直躲在管理局混日子,王雪去接自己的下頜骨了,簡書大概自覺心中有愧,也不知躲了哪去,沒人給他們派任務,一行人混吃等死做蛀蟲。
“都讓開——”戴強怒喝一聲:“讓開啊!”
一個巨大的紅色光球頂在他背後,一路光速向他們衝來!
幾人瞬間讓開位置,戴強撞在了長椅上,‘嗷’的一聲,捂住襠部痛苦倒地。
秦欽感同身受:“……天哪。”
戴強青筋暴起,目瞪欲裂,像個大蝦一樣弓起身子在地上拱來拱去。
一個暴風一樣的男子腳踩風火輪殺了過來:“還敢跑——!”
陸浩趕緊上前一步:“好漢饒命,他基本已經快廢了。”
那男孩子眉清目秀,穿着大一號的白色衛衣,藍色牛仔褲,腳下是一雙滑板鞋,看上去非常青蔥文藝,然而這文藝男張嘴就是:“給我跪下,饒你不死!”
衆人:……
戴強掙扎着撐起上半身:“你……有病吧你!”
男生怒氣攻心,拉開架勢一個白鶴亮翅,衆人趕緊上前攔住。
秦欽抱住他的大腿:“好漢饒命!”
戴強吼道:“你衝我來啊!我給你指路我還有錯了!”
男生又是一個黑虎掏心,卜天趕緊攔腰抱住:“冷靜,我們好好說話。”
所有人亂七八糟的掛在了男生身上才堪堪的把人攔住。
幾人坐在一起,戴強眼鏡片也碎了,看上去比裘梟難還狼狽。
卜天:“到底怎麼回事?”
戴強沒好氣道:“我哪知道,他問我王主任辦公室,我還想他可能是分局的,就帶他過去,結果帶到一半突然就動上手了!”
“滿口胡言!”男生喝道:“我縱然身處分局,又豈容你如此踐踏!”
這男生打扮入時,卻行事做派一股老氣,搞的衆人一頭霧水,顧一帆最會和稀泥,開口道:“小兄弟有什麼誤會我們好好說麼,不要氣,戴強要是有什麼冒犯了的地方,我代他給你道個歉。”
卜天也問道:“到底怎麼回事?”
男生臉憋得通紅:“他、他、他摸我手,還摸我屁股!”
衆人的表情瞬間有些難以言明,轉頭看向戴強。
戴強怒道:“我幫你按電梯啊!再說我也沒碰着你屁股啊!你擋着人還不讓我推推了!”
卜天懷疑道:“那你推人家屁股幹什麼?”
戴強一口氣沒上來,差點背過氣去。
秦欽:“你憋激動,老實兒嗦。”
“我就問你,”戴強嚥下一口氣,面無表情道:“青天白日,朗朗乾坤,這世道上還有沒有點王法了,學雷鋒還值不值得稱讚了?”
衆人這下確認了,輿論開始出現一邊倒的傾向。
陸浩:“不要戴高帽,轉移話題,顧左右而言他,你這是匹諾曹現象。”
卜天:“賠禮道歉。”
秦欽:“揍是滴。”
戴強苦不堪言:“我真沒摸,小兄弟,你到底有什麼事兒,你直說,不要這樣毀人清譽啊。”
男生收了一身的神通,雙手背後一副仙風道骨的模樣:“既然這樣,管理局以總部之勢,總該給個說法吧。”
“……”卜天道:“你想幹啥nie。”
男生:“實不相瞞,我乃長白山分部小幹事,我區近期總有活死人霍亂,諸位若想償還,還請跟在下回去,肅清妖人!”
衆人一陣無語,看向戴強。
戴強翻了個白眼:“這下知道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