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光是圍着一條街就轉了很長時間,宋寶貝也從來不知道自己居然對逛街這麼有勁頭。
一直到了下午,宋寶貝雖然吃了很多,但是最後還是覺得自己的體力有些跟不上。
古鬆秋見狀,便問道:“想要回去了嗎?”
宋寶貝搖頭,其實他對於早上沒有認真看到日出有些耿耿於懷。
猶豫了半天,最終還是不想來了一趟,想看沒有看着,於是擡頭對着站在自己身旁的古鬆秋說道:“我想去那座山上看夕陽。”
其實夕陽哪裡不能看?只是宋寶貝想和古鬆秋單獨兩個人一起看。
只是心裡又怕讓男人覺得自己任性,剛想改口說不看也可以的時候,古鬆秋直接一把把人抱起運着輕功往山那邊帶去,全然沒有在意其他人的驚呼聲。
儘管周圍事物的後退讓他感受到寒風吹在臉上的那種冷酷,但是仍想擡頭看着古鬆秋的臉。
古鬆秋其實長得很是俊朗,雖說比不上宋寶貝的精緻,但是卻是越看越覺得這個男人很有魅力,只是一開始男人的身材高大一度讓宋寶貝看不見對方還有一張充滿魅力的臉。
兩人到達山頂的速度,比一開始宋寶貝自己走的時候要快上很多,基本剛在山頂落腳就看見了天邊被染成血紅。
宋寶貝感嘆着這樣的景色,手不知覺的就拽過古鬆秋的手往前走了兩步。
橘紅的光打在兩人的身上,從背影看去,山崖上,夕陽下,一個高大一個瘦弱卻挺拔的男子十指相扣的並肩而立的站在那兒,形成了一幅美好的畫卷。
然而誰也沒有想到,偷襲就發生在一瞬間,在古鬆秋把自己拽到身後的時候,宋寶貝甚至還沉浸在夕陽無限好的景緻中沒有回神。
等到反應過來的時候,卻發現眼前躺下了很多人,到處都是鮮血,而古鬆秋就站在自己的前方殺戮着。
宋寶貝只看過古鬆秋練武,從沒見過他殺人,他看見的那一瞬確實是被嚇到了,特別是等到男人殺了所有人之後轉頭看向自己時,那雙紅色的眼睛和他舔舐鮮血的動作,使得宋寶貝下意識的後退了一步,然而就是這細微的一小步,讓才殺完人,身心都還沸騰着的古鬆秋有一瞬間的惱怒,他緩緩的向宋寶貝走去,宋寶貝沒動,他就站在那裡,看着古鬆秋一步一步向自己走來,他在這一刻即使害怕也仍相信這個男人。
誰知事情突變,一個還沒死透的刺客,趁着古鬆秋滿心只剩下宋寶貝的時候,拿起手中的劍從背後刺向古鬆秋的心臟,宋寶貝頓時瞪大眼睛瞳孔一瞬間的收縮,極度恐懼的驚呼聲卡在喉嚨中,眼睜睜的看着那個刺客向古鬆秋刺到,身體卻僵在那裡什麼反應都做不了。
古鬆秋看見宋寶貝的表情,知道身後有人,只是已經晚了,心臟被刺中的那一刻,古鬆秋用着最後快要倒下的時間,一舉殺死身後的人,卻因爲用力過猛吐了一口鮮血,死撐着走到宋寶貝的身邊。
宋寶貝早就被嚇的淚哭不止,不停的搖頭,極力的想要否定着這個事實。伸出手,想向前去碰觸古鬆秋,只是被嚇僵的身體怎麼也動不了。
古鬆秋踉蹌走到宋寶貝的身邊終於支撐不住的轟然倒地,眼睛卻還直直的看着宋寶貝,看着宋寶貝爲他痛哭的樣子,突然覺得原本就被刺傷的心臟,更加疼痛起來。他擡手給宋寶貝抹掉眼淚,他嘴上哄着:“不要哭,不要哭......”這是他第一次心疼受的眼淚,平時從沒讓他在牀上以外的地方哭。
他想笑卻笑不出來,曾經的惡鬼連哄自己愛人的眼淚都做不到。一直到古鬆秋徹底擡不起手,哪怕這樣嘴裡仍還說着不要哭的話,就在這一聲聲的誘哄下,他甚至都還沒來的及和宋寶貝做最後的告別,就這樣死在宋寶貝眼前。
這時宋寶貝才徹底哭喊起來,整個人腿像是沒了直覺一樣撲倒在古鬆秋身上,帶着心碎的哭聲在這寂靜的山頂上激起一陣迴音。
“主子……主子!你醒醒啊,古鬆秋你起來啊,你不是很厲害嗎?你不是‘惡鬼’嗎?‘惡鬼’是不會死的啊!你是不是又騙我玩呢,還是說我在做夢?求求你,求求你醒來好不好,嗚……求求你……”
此時,夕陽已經全部落下,帶走了最後一絲光亮。
宋寶貝只覺得這是一場夢,一場馬上就會醒來的噩夢,但是卻無論怎麼暗示自己,始終沉浸在這場現實的噩夢中。
他望着四周,周圍除了鮮血就是死人,他無法在自欺欺人下去了。
是自己害死了古鬆秋,是自己害死的!
明明可以不看的,明明只要老老實實的回客棧就好了。
他想來想去,想的都只是自己的錯,卻想不到爲什麼會有人知道並埋伏在這裡。
他握着古鬆秋的手,就像男人以前在他生病的時候握住他的手一樣,死死地,企圖讓男人醒來。
然而逝者已逝。
只是他看不見的是,古鬆秋的靈魂脫離的□□,直接從伏在男人屍體上的宋寶貝的身上穿過。
靈魂飄在空中,卻並沒馬上離開,而是停留在宋寶貝的上方安靜的注視的……
夜漸漸的黑了,宋寶貝從原本的悲痛變得麻木,哭乾的淚混着鼻涕糊在臉上,悽慘的模樣再也不復原先精緻靦腆的少年。
他坐在原地等了許久,夜裡風大,他像是怕人冷,掙扎着把古鬆秋的頭放在自己腿上,輕輕擁住男人的上半身,放在懷裡生怕吹到一點的風。
宋寶貝以爲古鬆秋的那羣手下應該會馬上就來,然而左等右等就是不見人來。
宋寶貝隱隱明白是鬼煞宮裡出了叛徒。
想着此地怕是不宜久留,但是左右什麼也沒有,宋寶貝伸手擦乾了臉上的淚,輕輕的把懷裡的人放回地上。
站起身來緩解一下腿上的麻木,過了好一會兒才適應過來,他彎腰想把人扶起來,可是因爲體型的差別,宋寶貝每走一步就要踉蹌着差點摔倒。
磕磕絆絆的走了好長時間,也才走了一丁點的路程。
宋寶貝一邊走着一邊眼淚又流出來。
還在空中跟着的魂魄看着自己放在手裡寵着的人,揹着自己的屍體吃力的走着,人生頭一次的懊惱自己爲什麼生的那麼高大。
魂魄一直跟着宋寶貝,看着他凍得手都通紅卻仍然使勁拽着自己的衣服,又怕自己冷,嘴裡不停的安慰着,“不冷不冷。”
一直走到天都矇矇亮的時候,宋寶貝才走到山下,好在平日裡古鬆秋沒事就往自己這裡送些小物飾,宋寶貝拿着手裡的玉佩,敲了白日裡看見的馬伕的門,坐上馬車離開了鬼煞宮的範圍之內。
一路上,宋寶貝坐在馬車裡,一邊給古鬆秋的屍體整理好衣服。
“小夥子,你拖着的人,到底是死是活啊?”車伕一開始只看見了那塊玉佩,沒注意宋寶貝扶着的那人是死是活,現在想來,還是有些後悔的,這萬一拉了個死人什麼,也太不吉利了,何況又臨近過年,爲了這幾個錢也不能觸了黴頭。
“他沒死,他還在,他要是死了我怎麼還在呢。”宋寶貝一邊拿着乾淨的布擦着懷裡屍體的臉,一邊像是喃喃自語的對着外面的馬伕說道。
“既然這樣,怎麼都沒見人醒呢?”
“……他受傷了。”
“受傷了,得治啊,這拖着也不是個事。”
宋寶貝脾氣挺好的一個人此時也莫名的被馬伕弄得心情煩躁,“嗯”了一聲就不再說話了。
直到到了離鬼煞宮稍遠的地方後,宋寶貝才下了馬車。
他扶着“古鬆秋”,站在原地目視着馬車離開直至看不見後,才一瘸一拐的把人繼續向着前面帶着。
此時,古鬆秋的屍體哪怕宋寶貝天天擦洗我早就發臭,要不是怕被人發現,宋寶貝也不想在這裡下車,這裡儘管與鬼煞宮離的稍遠,宋寶貝心裡也有些不安穩。
最後,宋寶貝走的腳都磨出泡來,終於看見了一個村子的影子,他把古鬆秋藏了起來,自己先去村子裡看了看,最後掏出身上那最後一支玉簪子和幾塊碎銀跟人買下了離村子有些一個小房子,他把“古鬆秋”安置在那裡,又爲他挖了一個坑,把他就藏在了自己屋前的空地處。
爲他做了一塊墓碑,石頭做的,上面的字粗糙又不完成,是人一點一點敲打出來的。
受在這裡住了很長時間,他每天無事的時候都會坐在墳前一遍遍的問着,一遍遍的說着,“爲什麼你都死了,我還不死。”
魂魄看在眼裡,只以爲宋寶貝再表達自己爲什麼把他獨留於世。
他心疼卻又無可奈何,他想在深夜的時候伸手去觸碰他,可是他碰不到。
他只是一抹幽魂,甚至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被帶走。
他想陪着宋寶貝走完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