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早上,宋寶貝難得的可以起一個大早,整夜折騰自己的那人因爲今日有事,所以前一夜並沒有弄得很晚。
宋寶貝剛穿好了衣服,小蘊就在門口聽見了動靜,沒一會兒,端着一盆熱水請示了一聲,便打開門走了進來。
腳剛一踏進門口,身上還帶着大清早的涼意,語調卻帶着輕快,“主子,奴婢今兒個起早看見昨天地上的那塊積水都結冰了呢,看樣子冬天快來了,您今天得多添些衣服了。”說着,把手上還冒着熱氣的水放到架子上,浸溼了毛巾遞到宋寶貝手裡。
洗了臉,淨了手,宋寶貝一個人吃了飯,在其他人收拾殘羹的時候,他回去披了件昨天古鬆秋剛帶回來的披風,披風寬大又厚實,壓在身上,再大的風寒也侵不到自己身上,而且不知道是不是披風太過厚重,宋寶貝覺得心裡也是沉甸甸的裝滿安全感,“小蘊,我想出去轉轉。”
來到這裡已經有近半個多月了,雖然知道了這裡是現在江湖上人人懼怕的鬼煞宮,但或許是被保護照料的太好,宋寶貝倒是一點都沒覺得這裡有傳言說的那麼可怖,反而總想找個時間出去小風苑逛逛,完全就把那天李南誨說的話給忘到了腦後。
小蘊上前,給自家主子繫好披風上的帶子,說道:“主子稍微等一下,我先去給主子準備一個暖手的小爐。”
宋寶貝張口想說自己沒那麼弱不禁風,但是一想到這些人低頭爲難的樣子,就又把話給嚥了回去,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等到一切都收拾妥當,宋寶貝終於踏出小風苑,只是身後除了小蘊還跟着其他一些侍從,一羣人浩浩蕩蕩去逛花園的景象,讓宋寶貝自己都感到有些壓力。
但是又拒絕不了。
雖然這時已入深秋,但是這裡景色卻有着其他時候看不見的模樣。
常年保持綠意的植物依然煥發着生機,因爲落葉早就被早起的僕人打掃乾淨,所以地面始終是乾淨平坦的,沒有綠葉遮掩的樹木露出它本來的模樣,宋寶貝看着中間最大的只剩下幾片葉子的樹,盯着那幾片葉子找了個亭子坐下。
無事可做的用着葉子打發時間。
“小蘊,你說那幾片葉子什麼時候會掉下來?”宋寶貝的手從寬大的衣袖裡伸出來,指甲觸碰到空氣中的寒冷,下意識的吸了下鼻子,指着那棵樹上的葉子給小蘊看。
小蘊順着自家主子纖細的食指看着那幾片搖搖欲墜的葉子,“回主子,大概晚上就會掉下來了。”話音剛落,就有一片葉子晃晃悠悠的落了下來。
“哈哈,小蘊你猜錯了吧?”宋寶貝偷偷把凍紅的手縮回衣袖裡,抱着小暖爐回溫,吸吸鼻子嘲笑着自己這個已經熟悉的貼身丫鬟。
“這葉子什麼時候落,就像天要下雨,奴婢說不準的。”
宋寶貝沒再說話,繼續盯着剩下的葉子瞧,似乎非要等着都落光了纔會收回視線。
小蘊站在一旁心裡隱隱有些擔憂,剛想要勸說着宋寶貝回去,就聽見他說:“我有點餓了。”
“那咱們就快點回去吧,我讓廚房做點您想吃的。”
宋寶貝搖頭。
回去只會更無聊。
每天除了等古鬆秋回來,就是躺在牀上,要不然就是吃着男人特意要求備着的小零嘴,每天重複這樣的日子,哪怕自己本身就是個無趣的人,也受不了。
難得出來,宋寶貝想多待一會兒。
小蘊無奈,只好讓人回去拿點糕點過來。
宋寶貝擡頭朝小蘊感激的笑了笑,便又把視線重新放在那幾片要掉不掉的葉子上。
盯着久了,宋寶貝鼻尖通紅,臉也凍的冰冰涼涼的,突然就打了一個噴嚏。
小蘊一聽,頓時嚇了一跳,以這位主子現在的受寵程度,要是有什麼三長兩短,那他們這些人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主子,我們回去吧。”
宋寶貝轉頭,就睜着眼睛瞧着小蘊,無聲的請求着。
小蘊被這無辜的眼神給噎住,“……那主子就呆在這兒,那也不要去,奴婢去給您拿個帽子過來。”
宋寶貝點頭,表示自己會乖乖的,然後看着小蘊轉身走了幾步對着那幾個侍從說了幾句話,離開了。
周圍沒人說話了,宋寶貝安靜的用手托住腮盯着樹葉繼續發呆。
直到有一個紅色的身影閃過,他纔回身的看過去。
那是一個女人,長相豔麗,一身紅衣穿在她身上是透着張揚的美豔。
這樣的長相走在這裡,宋寶貝不難猜出這人是什麼身份,一時心情有些複雜。
他自從來到了這裡以後,是知道古鬆秋這樣身份的人,除了自己肯定還有很多和自己一樣的人都是住在這裡的,只是小風苑被保護的太好,再加上從來不見其他人來打攪自己,而且男人幾乎每夜都是在自己這過的夜,以至於讓他有種男人只有自己一個人的錯覺。
要不是今天心血來潮,怕是自己還沉浸在這種錯覺之中。
好在現在醒來也不遲。
那女人比宋寶貝還要先看到對方,只是相較於對方的想要抽身離開,自己倒是早就想會會這個被宮主親自帶回來,又夜夜獨寵的人。
“呦,我瞧這誰,原來是新來的公子啊。”說着,也不客氣的直接上前。
宋寶貝見來者不善,站起身來想要脫身離開,但是又想到小蘊讓自己在這裡等她,又不敢走遠,只是暫時走出亭子。
誰知那女子像是看不出來宋寶貝的抗拒,滿心滿眼都是宋寶貝身上的那件披風。
披風在此之前的主人是古鬆秋。
妒意一瞬間涌上心頭,便什麼理智都不在了,誰都沒想到紅衣女子會突然出手。
因爲夏日的時候,湖邊柳樹低垂,枝葉輕輕的攪動水面的景象清新自然,所以亭子就建在離湖不足幾尺的地方,此時湖面的冰一戳就碎。
宋寶貝被推倒的時候,薄薄的一層冰面瞬間破碎,入水的聲音響起,所有人的慌了神。
好在派來保護的人並不是真的廢柴,在人入水的頃刻間就有人下了水把人救起。
但是冰冷的溫度還是讓宋寶貝感受到了。
那件披風溼透,重重的壓在身上,讓人並不好受。
等到慌亂過後,古鬆秋趕到的時候,宋寶貝已經嘴脣發紫,整個人凍暈了過去,衣服溼透了。
沒人敢給他解衣,入水把人抱上岸,已經是情急之中了。
多了,其他的人是不敢的。
古鬆秋當即把人身上的披風脫掉,然後攬在懷裡把人抱走,半點注意力都沒有留給正急於解釋的女人。
人走過,似乎有風把樹上的葉子吹落。
等回到小風苑。
古鬆秋趁着給宋寶貝洗熱水澡的時間,讓人去把大夫給找來。
等到診了脈,開了方子,說了注意事項,並再三確認好好休養就會沒事的時候,男人才拽着宋寶貝的手把頭貼了上去,提起的心臟終於又放了回去。
這種心慌的感覺,他從出生開始倒是頭一次經歷過,但是卻不想再體驗第二次了。
此時,他已經察覺到宋寶貝對自己的影響力,但是卻發現除了任由這種影響繼續下去,自己什麼也不想做。
既不想除掉宋寶貝,也不想放宋寶貝離開。
那就放在自己身邊養着吧,自己總歸有能力保護好他。
認識到這一點的古鬆秋,很快就知道自己第一步該怎麼做。他把人掖好被角,輕輕的在對方的額頭上落下一個吻,在起身往門外走去。
門外,一羣跪下的人,正在等待處罰。
他先是讓失職的那些侍從去領罰,然後派人把推宋寶貝入水的女人給處理掉,最後拿着這件事給西院的其他侍寢們做了一次警告。
等到一系列的事情處理完了之後,古鬆秋回到小風苑,脫了身上的外衣,上牀把人摟在懷裡,靠着內力把宋寶貝的身體給捂暖了。
大概身體暖了,精神也就放鬆下來,宋寶貝緊皺的眉頭鬆開,朝着古鬆秋的懷裡縮了縮,找了個舒服點的姿勢,安然的睡了過去。
只是半夜還是發了高燒。
古鬆秋握着宋寶貝的手,看着小蘊一塊一塊的給他換着毛巾,心裡心疼的不行。
迷迷糊糊間,宋寶貝似乎看見了古鬆秋擔憂的臉,下意識的用另一隻剛好沒被握住的那隻手撫上對方的臉,輕輕的描繪着對方的輪廓,嘴裡也嘀嘀咕咕的不知道說些什麼。
古鬆秋貼耳去聽,模模糊糊的聽着語調像是再叫誰。
弄得聽着的人,心裡又酸又澀,還不能質問對方。
等到煎好了藥,古鬆秋擡頭讓所有人都出去,自己則嘴對嘴的喂着宋寶貝喝藥。
苦澀的滋味在兩人的脣齒間徘徊。
宋寶貝受不了這種苦味,扭頭掙扎着想要擺脫,但最終還是被摁着腦袋喝完了這一碗黑乎乎的藥。
最後嘴裡砸吧着另一個人渡過來的蜜餞,徹底睡了過去。
夜幕降臨,有人徹夜未眠。